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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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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白凤和顾氏两个一年也见不了一面的妇人,不知怎的就结成了死仇,一个恨不能一个死。为了那个没出世的孩子,李代瑁在顾氏面前,气焰天生就低了一头。

    “你若饶不过我,此时我便在此,若想我死,拿刀来便是,好端端的,为何扯上宝如?”李代瑁攥紧拳头砸在桌子上:“你是嫌这府中还不够乱吗?”

    顾氏揩着唇角冷笑:“小时候你便待赵宝如与别各不同,我便心里恶心,也只认你是喜欢孩子,凭她在这府中出出进进,也只能强忍着。

    可如今我不能忍了。你赠她海棠馆,赠她夜明珠,她与尹玉良之间没影子的事,你却差人生生打折尹玉良两条腿,为此不惜激怒尹继业,你敢说自己就只是出于长辈对于小辈的喜欢?”

    李代瑁道:“愚妇,七颗夜明珠,是父皇赠予,我也曾给你,你不肯收,我便分予悠容和宝如两个,就像海棠馆,当初亦是为你而建,三请四请,你不肯去住,好好一座院子蜘蛛满爬,难道也不能给别人住吗?”

    顾氏苦笑着摇头,指揩过唇侧,悠声道:“你的心里住了满满的人,曾经住着你的嫂子,如今更是无耻,住的是儿媳妇,那院子给谁住,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李代瑁的性子,多说无益,便不会再解释。

    况且,穷天下的妒妇,也不是顾氏这般阴险毒辣。这个妇人,已经不配给男人做妻室了。他默了许久,忽而道:“明日起,你往洛阳住着去,如何?”

    “你这是想把我关起来?”顾氏似乎有些吃惊。

    李代瑁转身要走,又回头,淡淡道:“一个月里有半个月,你也是住在洛阳的,难道我让你去,你又不肯去了?”

    顾氏莫名一惊,以为她在外的事叫他发觉了,谁知他又道:“这些日子宝如理着中馈,我瞧她理的很好,既你厌憎于我,叫你在此强忍也是痛苦,天家没有和离的事,便委屈你,横竖十年如一日,咱们是夫妻,也是陌路人,往后,各过各的吧。”

    顾氏顿时再生怒火:“好好一个儿媳妇叫季明德割了耳朵关在庙里见不得人,如今连我也赶出去,你是想和你的奸生儿子一起守着赵宝如过了不是?”

    李代瑁气的几欲吐血,断然道:“随你用何等龌龊心思去想,明日,给我搬到洛阳去。非诏,不得回长安。”

    常至洛阳、咸阳等地闲住避暑是一码事,被丈夫发派到别院去永远不能回长安,又是另一码事,李代瑁这等于是明着要跟她决裂了。

    顾氏吼道:“知道我为何要借季明德之手而杀你吗?因为我听少源说,先帝死前,亲书血谕,传位的人是代圣。

    李代烨知道少陵是个杂种,于是想把皇位传给四弟,而你,你当场烧了血谕,就只为了能保住自己和白凤生的孽种能稳坐皇位。”

    李代瑁回手就是一巴掌:“无知妇人,你放屁。先帝另有儿子,是少瑜,本王之所以烧了血谕,是为少陵比少瑜更能胜任一个帝王,而不是如你这般心思龌龊无耻。

    我的少源也绝不会跟你说这种话,你仅凭自己臆想,凭空捏造,先是说本王和白凤那个短腿妇人有染,如今又说先帝要传位代圣,疯言癫语,编造谣言。

    你不是气我,你是气我当年没有提起刀挥向自己的侄子,把你送上皇后之位。虚荣、无知,荒唐的妇人,我李代瑁苦守半生,真真错看了你。”

    他转而喝道:“来人,立刻将顾氏拘往洛阳,每日三班侍卫,严守紧防,绝不许她了别院半部。”

    这就等于是把顾氏给幽禁了。

    遭丈夫幽禁,顾氏虽受了重生的打击,居然并不生气,反而,脸上浮起异样的光辉来。她心说英王妃那般软绵绵的性子,竟还藏着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可惜了的,如今叫她给知道了。

    既然真的血谕给李代瑁烧掉了,那么,弄份假的出来,先帝那个遗留在世上的孩子,可以是李少瑜,当然也可以是永世子,对不对,横竖秦王妃已死,无人作证。

    只要能与血谕的持有者宝如达成一致口供,做一份假血谕,真作假来假亦真,永世子就可以踢走李少陵,登上皇位了。

    那么,白凤那个贱妇,终将被她扯下太后之位,当年被欺负,流产,一切的屈辱,她也可以加倍还给她,叫她也尝尝被欺负的滋味了。

    想着想着,顾氏不可自抑的发出了阵阵狞笑,黎明前最浓的黑暗之中,惨白的脸狰狞无比,她并没有输,去一趟洛阳不过权宜之计,她终究还会再回来的。

    *

    次日直睡到海棠树上几只喜雀喳喳叫个不停,宝如还不肯起。

    如今院子里除了她,便是个苦豆儿,她混身酸痛懒怠起,便不停的唤着:“苦豆儿,将这些鸟儿全给我赶出去!”

    喊了半晌无人应,她忽而一个警醒,苦豆儿昨夜和她吃了一样的冷淘,她昨夜是怎么过的?

    会不会这会儿还在后罩房里瘫着,像她昨夜一般,生死不能?

    挣扎着坐了起来,宝如脑袋至少两个大。

    窗前站着个男子,背对着她。他穿一件宝蓝色蟒袍,后背缀着狮补,金线刺绣在暗影中栩栩如生,左右两肩彩绣着张牙舞爪的小团狮,犀牛腰带轻束,勾勒出极好的腰线来,蟒袍下摆绣着白浪翻腾,这是件二品武官常服。

    待他转过身来,白衽衬着白玉般的面颊,阳光自他身后照洒,将他整个人沐如光影之中。

圭璧() 
前胸绣的是狮子吞日;狮嘴大张;意欲吞日;脚下云海翻腾。朝之二品武将;上朝参政;穿的便是这二品蟒袍。

    小时候的宝如谁都不怕;最怕这穿二品武官服的男子们;概因武官皆生的面目黝黑,凶神恶煞,再兼胸前那意欲吞日的狮子;锋牙外露,再兼他们一伸手讨抱,狼外婆一般唬人;宝如连爬带抓;往祖父怀里爬着,那是多年的噩梦。

    如今;她的丈夫竟是个二品武臣了。

    分明上了两个月的战场;虽宝如不曾去过;但常听灵郎谈起;说二少爷和世子爷在何处又歼围了多少土蕃人;从宕昌为始,沿剑南道收复了多少失地;杀了多少土蕃兵。

    可以想象,从五月到七月;在最热的暑天里;在高原上,他曾策马奔驰过多少地方,受过多少风吹雨淋。

    可他眉宇间仍是那股子温温的书生气,眉目如画,面白如玉,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清流如水,盯着她,仿佛千年万年,他亦有这般的耐心与好脾气。

    “这院里的丫头们是越来越懒了,我走时,院中便是这个样子,回来,仍是这个样子。”季明德道,声音依旧淡而温和,瞬时,叫提心吊胆多日的宝如一颗心落回了胸膛之中。

    她睡懒觉的功夫,他已经入朝,见过一回皇帝,下罢早朝回来了。

    宝如脑子里一团乱,回头见季明德拂起妆镜上的帕子,盯着那枚夜明珠在看,顺着弯子笑道:“那是王爷的宝贝,前些日子他赏人,悠容得了四枚,我得了三枚。”

    季明德遂又遮上帕子,白日里,那不过一枚瞧起来有些黯淡的顽石。他道:“这东西不是常物,虽好,于人身体却无益,不能置于起居处的,明日将它收回匣子里去。”

    宝如笑了笑,挣扎着要去够衣服。

    昨夜恰是她最疯,今天遍体疼痛,尤其一弯腰,两条腿连酸带痛,火辣辣的,合拢不到一处。褪肩换衣的功夫,忽觉得背上火辣辣的,回头,季明德双眸似狼,唇角噙笑,恰似平日杀人的目光,正盯着她。

    他在床上,若狠起来,便是当日杀季墨时的章法。

    剥皮抽筋,她能活到今早,也算奇迹了。

    季明德见宝如取银钩,下了纱帘,意欲将自己遮起来,一挑手又将它挑了起来。

    美人便换衣,也是美的,日光洒照在床上,恰透过她骨肉丰匀的香肩,沉洒在弯弯的锁骨漩涡之中。白肤叫阳光照成蜜色,分明昨夜才尝过滋味,此时他又有些饿了。

    自成亲以来,他也未曾如此坦承的,欣赏过她。

    宝如立刻冷脸,悄声斥道:“晴天白日的,快下了帘子,我要换衣服。”

    “昨夜拉着扯着,哭着喊着叫达达的时候,可不见你如此冷脸。”季明德语中带笑,手攥银钩,将她手中的帐子一点点扯了出来,重又挂了回去,依旧目光如狼。

    两月不见,他就来过一封信。她本有无比的思念,不知为何此刻见着了,却无比的不自在,是因为他身上这件衣服的缘故吧,曾经寒窗苦读,一门心思要读书致仕的书生,进士不曾考得,却成了一方都护府的大都督。

    经过这一回与土蕃大战,他手下如今致少三十万兵,虽不能与尹继业抗衡,在朝也是无人敢置啄的封疆大吏了。

    腿太疼,弯腰便疼。海棠金丝绣的肚兜也不知怎的竟挂在床顶的香囊上,宝如不好直起腰来,指着道:“明德,将它给我摘下来。”

    “再叫声亲达达我听。”他依旧在笑,两颊酒窝衬了满满的甜,与补子上那凶神恶煞的狮子囧异。

    宝如立刻脸红:“我何曾叫过什么亲达达,不可能”忽而她又会过意思,她分明是在唤,明德,明德,但舌头是软的,口水哆嗦,在他听来恰似达达,达达。

    达达在秦州话里,可是爹的意思呢。

    宝如两颊一红,扯过淡蓝暗花的寝衣披上,低声道:“谁将它挂在这上头,天打雷劈”

    季明德本在笑,忽而脸寒:“怎的到此刻了,也不见一个丫头进来给你梳洗?”

    宝如柔声道:“皆打发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那几个丫头,本也不是我的,何况年纪也大了,该到嫁人的年纪了。”她依旧不知该如何把昨夜那荒唐的一段儿给说出来。

    若说出来,他会不会此刻就提刀去杀李代瑁和顾氏?

    顾氏倒还罢了,再叫宝如见着她,没借口找借口,也要撕烂她的脸。李代瑁便死,宝如也无甚稀罕,可恶的是,她的名声从此就污了。

    那夜是李代瑁把她抱回海棠馆的。沿路他亦解释过,清风楼无女婢,亦无婆子,他找不到更稳妥的人,而且她叫他拿块大牀单裹的严严实实,确实一根指头都没有触过。

    怎么解释?

    宝如正犹豫着要出口,季明德忽而皱眉:“别的丫头是打发了,苦豆儿了?她去了何处,怎的院子里就你一个人?”

    恰这时候,苦豆儿弯腰抱腹的进来了,脸色蜡黄,低声道:“昨儿奴婢吃坏了肚子,拉了一夜的肚子,起的有些晚了。”

    季明德盯着苦豆儿看了很久,终于道:“伺候你嫂子梳洗,然后摆饭。”

    他转身往书房去了。苦豆儿凑了过来,低声道:“我的好嫂子,昨儿那碗冷淘怕是不对劲儿,我软了一夜”

    她脸一红,忽而便跪到了地上,抽抽噎噎道:“奴婢从此,怕是伏侍不得你了。”

    亲王府中,贴身侍奉的婢子皆是未婚配过的,婚配过的,得意些做个婆子,也是在二房上做听差,肯定就不能贴身使唤了。

    宝如一听便知她昨夜也着了跟自己一样的道儿,一把拉到床沿上,悄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苦豆儿亦是悄声:“我说了嫂子你可千万别怪我。昨儿我难受了半夜,爬不起来,又躺不下去,是王爷把我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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