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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YourGrace-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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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我真怀疑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的,还是站在马尔堡公爵那边的。”

    伊莎贝拉嘟囔了一声。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究竟是十六岁时去世的,还是六岁就去世了。”康斯薇露笑着回敬了一句,往常必然会反唇相讥的伊莎贝拉却意外地沉默了下来,脸色也变得黯淡了。

    “我想念原来的世界。”过了很久,她才闷闷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中挤出了一句话,“至少在100多年以后的那个年代,我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了蠢事。至少在那个世界,我绝不会被人们视为一个小丑。”

    康斯薇露自然知道伊莎贝拉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尽管相处时间只有三个月,康斯薇露却敢说自己对伊莎贝拉的了解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比她前一生的父母更甚。她很早就意识到了伊莎贝拉从一百多年以后的世界所带来的这些格格不入的特征将会如何呈现在与她出生在同一时代的人的眼中,但她过去并不想阻止伊莎贝拉以她自己所能接受的方式活在1895年——这个接手了她的不幸人生的女孩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许多选择,她不想进一步压缩伊莎贝拉有限的自由空间。

    或者说,康斯薇露现在逐渐地意识到,那或许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她能问心无愧于逃跑以前她实际上对伊莎贝拉的漠不关心,她那时指责伊莎贝拉不过将自己当成一台移动空调,一本随身的法语字典和19世纪万事通,但实际上她才是那个只把自己当做这些事物的人。

    她怎么也想不到由此而带来的后果竟然会成为能够真正伤害伊莎贝拉的事物。

    与伊莎贝拉的智商和坚韧不相称的天真稚嫩并非毫无来由,康斯薇露早在她第一次讲述那个叫做纸牌屋的电视剧集内容时就发现了,但直到她们从第五大道的660号逃出,伊莎贝拉为此而思索逃跑计划时康斯薇露才真正想通。她终于明白,那些在一个小小屏幕背后上演的虚拟故事是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医院里的伊莎贝拉唯一能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剧集中浅显的,只为了剧情而服务的人情世故是她用以与人交往的模板,编剧为了能让自己作品与众不同而绞尽脑汁想出的独特情节则是她用以处理现实中各种突发情况的主要指导。伊莎贝拉触摸到了那些人为构思下所呈现的片面,便以为自己看到了未来社会的全部。从康斯薇露最初认识伊莎贝拉起,所有后者能够拿来类比人生的便只有那些影视剧集。

    她没有丝毫真正的生活经验,甚至受到的教育也非常有限。

    她就像一张白纸,不过潦草地画了几笔儿童的简笔画,便被迫要在画廊中展出,与其他成熟的画作一同接受来自现实的残酷批判。

    在2018年,那是可以接受的,康斯薇露从前一直以为那是因为社会变得更为宽容了——毕竟从伊莎贝拉的讲述来看,那个世界甚至能友好接受愿意通过手术而将自己的性别转变的人,这已经让康斯薇露惊诧无比了——后来,她总算醒悟过来,那不过是因为在伊莎贝拉的上一人生,她只要能继续呼吸,便是一个奇迹,没有人会计较她小小超出常理的夸张行为,没人会在意她过分耿直的性格,甚至没有人会去想她16年来的人生观念是如何被塑造的。

    一声细微的啜泣突然响起,将康斯薇露思绪拉回到了现在。

    伊莎贝拉仍然紧紧地用四肢缠绕着自己,她的视线落在了玻璃后遥远的海平线上,窗外,大西洋正在温柔的月色下平静地沉睡着,偶尔翻腾着浅浅的浪花,叫人分不清那不过是大海稍重的呼吸,还是一条路过的鲸鱼,眼泪像盛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杯壁上接连滑落的水珠,从伊莎贝拉深棕色的眸中流出,逃逸进蕾丝睡衣之中。

    “我以为在一百年前的世界活下去会很简单——至少比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容易,”像梦呓一般,伊莎贝拉小声说着,“虽然没有网络也没有随着先进技术带来的一切便捷,可至少在1895年,我不需要考sat,我不需要思考我未来要上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找什么工作,在哪里定居,买什么样的房子,与一个怎样的人成家立业,生几个孩子——我也许只拥有短短的16年,然而假设我能活下去,我总会遇到这些压力——但事实是,比没有压力更加糟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康斯薇露,我不能成为你,可我也不能继续当伊莎贝拉杨,我试图找到一个平衡,那却让我成为了一个小丑。”

    康斯薇露在伊莎贝拉的身边躺了下来。

    “那么,你想成为谁呢?”她问道。

    “我似乎没有任何选择,康斯薇露,”伊莎贝拉扭过头来苦笑着看着她,“假如你还记得的话,我如今已经是马尔堡公爵夫人了,有了责任,义务,什么的,这个是跳不掉的,不是吗?”

    “那的确是真的,但从来没有一个美国女孩成为过马尔堡公爵夫人也是真的。”康斯薇露说,“这意味着,没人能说得准你一定要成为怎样的公爵夫人,没人能拿着一个已有的前人标准来要求你——如今你是个身份尊贵的已婚妇女,大部分社会对女性的限制都不再对你适用,尽管可能还有一些贵族的游戏规则要遵从”

    “是啊,”伊莎贝拉阴沉地接了一句,“就是那些游戏规则让我看起来像个幼稚无知的傻子。”

    “那就打破它,那只是一个默认的游戏规则,又不是被刻在玄武石岩上的法律1。”康斯薇露不以为然地说道,过去的她是完全无法想象能说出这种话的自己的,“几十年前,娶一个美国平民女孩在英国贵族眼里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如今也成为了可接受的常态。最重要的是,伊莎贝拉,如果你不能在这个时代做自己的同时又避免被人认为是一个愚蠢而幼稚的无知少女,也不能继续走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的老路,那你至少可以决定马尔堡公爵夫人将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也许我会成为那个令离婚为上流社会所接受的,真正改写了规则的公爵夫人。”伊莎贝拉眼前一亮,兴奋地转身趴在康斯薇露的身边,说道。

    “也许你不仅仅只能在餐桌上发表一些肤浅的言论,你可以亲自在威斯特敏宫与那些上议院的勋爵们争辩,说不定历史也会因此而改变。”康斯薇露想象了一下伊莎贝拉也成为了那副著名油画斯特拉福德的审判中的一员,不由得笑了起来。她一直都很好奇历史是否真的能被像伊莎贝拉这样存在人为的改变,尽管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她都怀疑是否只有伊莎贝拉那样几乎对历史一窍不通的人才能回到过去的年代。

    “这些想法的确很不错,”伊莎贝拉刚刚燃起火苗的双眸倏地又垂头丧气地移开了,“但如果——我是说,当我尝试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又成了一个天大的笑柄,而我还自以为自己真的在做些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那么——”

    “那么,”康斯薇露伸手握住了伊莎贝拉的手,或者说,尽力摆出了握住的姿势,“我们就从作为一名合格的马尔堡公爵夫人开始——先了解所有的贵族游戏规则,再决定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听上去像个不错的开始。”在她的身旁躺下的伊莎贝拉喃喃地说道,与她相视一笑。“你真是个好朋友,康斯薇露。”

    “你也是,伊莎贝拉。”康斯薇露轻声说。

    两个女孩的手仍然紧紧地相握着,尽管谁也摸不到谁的指尖。

·Alber·() 
“这是修缮布伦海姆宫屋顶的账单,公爵夫人,我需要你的签字。”

    坐在舒适的四轮马车中的阿尔伯特将一沓纸张递给了伊莎贝拉,并递上了一只羽毛笔。两个小时以前,艾娃号刚刚在伦敦靠岸,爱德华早就安排好了马车将他们接去贝尔蒙德卡多根酒店,阿尔伯特将与公爵夫人在那歇息一晚,第二天再搭乘火车前往牛津郡。

    阿尔伯特的心情很好,即便是此刻马车窗外伦敦昏黄的黯淡天色也没能让这份心情有所减弱。

    他的妻子已经同意承担起作为公爵夫人所带来的责任,阿尔伯特要求不高,他早已在结婚前就见识过了公爵夫人的性格,在他看来,只要她从此以后安分守己不再惹出什么闹剧,便是值得满意的结果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妻子便意味着一份可控制的嫁妆。

    让她对自我价值产生怀疑不过是第一步,等他对自己的妻子有了更多的了解过后,阿尔伯特有信心自己能够彻底地驯服这头目前还有些桀骜不驯的小豹子,让她成为自己膝边一头美丽的宠物。

    看着面前正认真浏览着账单的公爵夫人,自从他离开英国前往纽约以来,阿尔伯特第一次感到心头的阴霾稍稍舒缓了一些,他放松地仰靠在座椅上,突然记起那封当艾娃号短暂地停留在布雷顿角岛时被爱德华送出去的电报,应在几天前就送到了艾略特手上。如果一切按照他所安排的那样顺利进行的话,艾略特此时该已在贝尔蒙德卡多根酒店的他预定的套房中等着他了。

    希望同样也在房间中等着他的还有一瓶上好的威士忌,阿尔伯特想着。

    “五万美金?”浏览完账单的公爵夫人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什么样的屋顶需要五万美金去修缮?”

    “考虑到所需的材料与工艺,工程时长,与布伦海姆宫占地7英亩1,而几乎所有的屋顶都需要不同程度的修缮这一点来看,五万美金是个非常公平的数目。”阿尔伯特略有些自嘲地说着,“除非你希望在喝汤时额外添加一些雨水作为佐料,否则”

    他顿住了,视线移到了适才递过去的账单的尾部。公爵夫人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抓起笔刷刷地签好了字,“这也是我作为公爵夫人的责任的一部分,是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账单交还在阿尔伯特的手上。阿尔伯特注意到她的签字十分奇特,就像是一个刚学会拿笔的孩子试图模仿自己父母的签名一般。他真心地希望银行不会认为这个签名是仿制的,阿尔伯特想着,将账单妥帖地收进了西装外套内的口袋里。

    “当然,”他随即向公爵夫人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嘉奖笑容,“你做得很好,公爵夫人。”

    然而,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公爵夫人只是面无表情盯着他脸上的神情看了几秒,直到那个笑容在不悦与不适中迅速隐去为止。

    “原来这就是五万美金能换来的笑容。”公爵夫人挑起了眉毛,讥讽地说道,“我还以为这个价格能够让我得到一个更加谄媚的。”

    阿尔伯特只当没有听到她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带着平静的神情转向了窗外。

    一个好的掠食者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些知道自己即将被抓的野兽才会如此虚张声势。

    哪一个是你呢,公爵夫人?

    半个多小时以后,阿尔伯特终于走进了他在贝尔蒙德卡多根酒店定下的套房,尽管他真正暴露在伦敦的空气中的时间只有从游艇到马车,再由马车到酒店的短短几分钟,但他仍然感觉自己的衣服与头发都沾染了那挥之不去的“伦敦气息”——唯有这座英国首都才会散发出的味道,混合着酸涩的雾气与街上未来得及清理的马粪的臭气,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人们为了掩盖这些味道而每天倾撒在身上的上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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