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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你难道以为你还没有吞噬吗?你过高估计了自己的‘仁慈’,简直高得离谱!”
在德国的三年,玲子吃尽了苦头,一天到晚做不完的科研、读不完的书、参加不完的学术活动。起初玲子还会经常跟国内的亲人、朋友、同事发发邮件、看看视频,后来这些都顾不上了,甚至连和王美丽的电话也越通越少、越通越短了。王美丽很是纳闷地向林俊抱怨,“德国人是不是不爱说话啊,八成都有自闭症,不然玲子去了怎么话都不爱说了!”这一点也让曹凯很是放心不下。曹凯倒不担心玲子会另有所爱,他担忧的是,那边的环境玲子适不适应,玲子的生活有没有条理,玲子学习和科研的任务会不会太重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玲子本人呢,虽然和国内的亲人联系不多,虽然学习和科研任务着实不轻,但生活总体还是惬意的,因为她的心是充实且温馨的。在德国,除了科研和读书,玲子做得最多的事儿,就是在德国那些干净得离奇的街道上漫步,她的足迹几乎留在了柏林的每一条林荫道上。玲子诧异于,在这里,冬天的雪如此之白、秋天的叶黄得耀眼、春天的绿是会滴水的、夏天的热不怎么恼人;在这里,天空一年四季海蓝海蓝的(当然不包括阴天),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淡淡的植物与花草的清香;在这里,任何公共场所都是不需要提高嗓门去说话的,女士也总是被礼让的;在这里,道路总是人行人道、车行车道,红灯便是红灯、绿灯便是绿灯,不会有人对此视而不见。当然,这里的人们,少了国内的热情与亲近,总是礼貌却略显疏远的。
玲子在这里常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沉思。她将自己在德国以及北欧其他国家的见闻与感悟一点一滴细细描述给大志听。她在这种人与灵的交流中显得有些孤独,但是,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周身,尤其她的神情却看不出丝毫孤独的困扰,那分明就是一个心中有爱的女人,而且,是满满的爱。
第58章 你的心意我很懂()
二o一一年年底,隆冬。
玲子走进公寓楼,与同行的人道着再见,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楼道,便呆住了。
这是曹凯记忆当中第一次与玲子紧紧相拥,玲子很安静地在他的怀中待了好一阵。曹凯希望时间能够停留,他不在乎他们就这样永远待在楼道里,只要是相拥的。过往的同学用德语跟玲子打着招呼。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进了房间玲子问曹凯。
“什么?”曹凯并没有从刚才的幸福中完全清醒过来。
“说,‘啊,林燕也有热情的时候’,‘啊,原来林燕等的人是他’。哈哈,『乱』点鸳鸯谱吧。”玲子开心地笑着,“不过,曹凯哥,你倒是说说看呢,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呢?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无比兴奋的事儿哎!”
玲子真的很兴奋,单腿跪在曹凯身边的沙发上,脸贴得离曹凯很近。曹凯突然想起,当年他去县城额敏那天晚上,玲子也是这样亲昵地跪在自己的身边问长问短,她那张粉粉的、天真的脸蛋儿与现在的重叠。曹凯想,也许从那一刻起命运就将他们连在了一起,至少是将自己的命运整个地与身边这个女人连在了一起。风雨也好,平淡也罢,分离也好,相聚也罢,已经走过了足足二十个年头。
“说呀,曹凯哥!”玲子见曹凯不说话,便起身去给他准备喝的。
“你喝什么,茶还是咖啡?”玲子问。
“茶。”
“哎,我来这边以后喝咖啡的瘾是越来越没有办法收拾了!”玲子无奈地摇着头。
“是不是压力太大,生活没有规矩?”
“还好吧,压力谈不上。但是,一天到晚做不完的事儿是真的。”玲子端着茶递给曹凯,“说实话,德国人做事很严谨,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讲就是很较真。所以,任何事情完成起来,不论大小都要比国内费时费力,再加上环境不熟悉,无形当中就增加了不少做事的难度。”
“你应该多跟国内的亲戚朋友联系,这样对你缓解压力会有帮助。”
“哎,曹凯哥,你就别抱怨我了,我知道我跟大家联系少了,是我不对。可多数时候手上、脑子里全都是事,跟大家说了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惹得大家为我担心,慢慢地也就懒得说了。”玲子不好意思地冲着曹凯笑笑,很是内疚的样子。曹凯不忍心再说她什么。
“你是出差,还是……”
“噢,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现在在美国,大概要待两年,这次是半年期回去述职,拐过来看看你。”
“那你是接大慧姐在美国的班了?”
“对。”
“回哪述职,上海还是北京?”
“上海。”
“我以为你现在常驻北京会回北京述职呢。”
“上海是总部,一年一度的述职都得回总部做,尤其在国外的员工。”
“嗯。如果你是两年的话,我们应该差不多一起回国。”玲子盘算着。
“对。应该是前后,可能我略早些。”如果不是时间上比较理想,曹凯心想,自己怎么也不会离开国内、离开玲子的。
“哎,曹凯哥,大慧姐和那个刘家祥什么时候结婚啊?”
“还说呢!你大慧姐说了,”曹凯故意狠狠地加重了“你”的口气,“她要结婚怎么也得等你回去,你不在场她结个什么婚!搞得刘家祥万般懊恼,说‘感觉自己有时候想念玲子比想念大慧还要深刻’,结果被陆大慧追着满公司地打!”曹凯翻了玲子一眼,“你现在俨然就是她的亲妹妹,维护起你来就差跟人打架了。”
“哈哈!行了,曹凯哥,你就别损大慧姐了,人家现在热恋中,女人味足着呢,什么打架不打架啊。哈哈……”玲子开心地笑个不停,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曹凯哥,跟我说说刘家祥吧,他怎么就能把大慧姐给征服了呢?也太神奇了!”
“家祥一直喜欢大慧,也一直非常积极主动乐观地追求着大慧,对此,全公司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时间久了,公司员工就开他玩笑,说应该把刘家祥追求陆大慧的事儿列入公司年度工作计划,每年年底向大家汇报一下进展情况。结果年年汇报,年年不过关。家祥不怕,干脆向公司公开申请了五年计划,之后又改成十年计划,私底下还说了狠话,‘十年计划要再完不成,我他妈就申请终身计划!’这不,功夫不负有心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曹凯似乎话里有话。
“曹凯哥,”玲子不去理会曹凯话里有的话,“你跟大慧姐还有我哥一样大吧?我哥结婚已经算晚的了,可你自己看看他现在孩子都多大了,小家伙今年都小学生了。”玲子的语气明显带着浓浓的疼爱,“哎,曹凯哥,”玲子不客气地推了曹凯一把,“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怎么连个女朋友的影儿还没让我们见着呢?!”
曹凯刚要开口,玲子又说,“当初我和大志还揣摩着你和大慧姐有没有希望呢。曹凯哥,大慧姐当年可是当真喜欢过你的噢,现在她就要嫁人了,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懊悔呢?”玲子不怀好意地问。
“谁告诉你我没有女朋友的?!”曹凯挑衅地。
玲子差点儿被口中的咖啡噎着,慌忙咽了下去,惊呼,“不会吧,曹凯哥,保密工作做这么好!女朋友保密局的啊?!”
曹凯慢慢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低头看着地板,房间突然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闷。玲子下意识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起身想要到窗边透一口气。
“玲子……”
曹凯突然伸手抓住玲子的手,阻止她离去。
玲子猛然收回手,像是被蜇了一下,吃惊地看着曹凯。
曹凯看了一眼玲子,又将目光移开。
此时的曹凯心中『乱』作一团,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在什么时候和以什么方式向玲子表白自己的真实情感,虽然他知道这份情感玲子一定是清楚的,而且,是早已清楚的。曹凯始终不能确定,这种表白会不会导致他们关系的终结,如果玲子根本不肯接受他的心意的话,这是很有可能的。果真这样,曹凯曾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那我宁愿永远被她当做哥哥,永远这样爱着她,也不愿图一时表白之快而让她远离了我。”但是,今天,此时此刻,曹凯没有能够忍住自己沉默已久的感情的宣泄。
“玲子。”曹凯摊了一下双手,根本不清楚应该从何说起。这个他梦幻般追随了许多年的女人,他想要一股脑儿把这么多年积累的感情统统倾诉给她听,又怕过于激烈,而没有了章法和条理。
“玲子,我该从哪里说起呢!”曹凯继续整理着自己的心,定定地看着玲子,看着眼前这个淡定从容、端庄美丽的女人,他甚至已经无法将她与那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如果说大志……对不起,我一开始就提到了大志!”曹凯显然有些慌『乱』。玲子将脸转开,静静地望着窗外海蓝『色』的天空。虽然是冬季,充足的阳光也让下午时分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澈、柔暧。
“因为这是我最想说,也是我一定绕不过去的。”隔着房间的门,安放在床头的大志和玲子的“结婚照”上,大志冲着曹凯笑得那样阳光,那样灿烂,那样开朗和自信。
玲子并没有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事实上,她的神情开始有些恍惚,似乎她的心、她的意识这一刻并没有随身而在。这样也好,曹凯想,“如果她不愿意明白的话,她尽可以什么也不去听。”
“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你和大志的感情,应该说,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资格去嫉妒。大志从四岁起就守在你的身边,守了整整二十年。我想说的是,那只是他比我走运而已,因为我直到自己十六岁那年才有机会认识你,对此,我并不感到惭愧,因为我可以自豪地说,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你、爱恋你,一爱也是二十年了。而且,从来没有打算结束。如果大志第一眼喜欢上你是出于小孩子的好玩,那么,我第一眼喜欢上你却是出自一个少年的情不自禁。我敢说,这是我超越大志的一点。大志在,我将永远不会有机会,大志不在了,我有了获得机会的可能。我知道这个机会需要耐心地等待,而且,最终等到的可能只是一无所获,但是,我依然愿意一直等下去,只要我的生命在继续。我知道大志还在你的心里,依然在,永远在,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灵魂与大志是合二为一的,也许,有的时候你自己都分不清你是在用自己的还是在用大志的意识思考和行事,抑或兼而有之。所以,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注定,如果我想要爱你,就要同时接受大志,少了大志,你将是不完美的、残缺的。就精神和意识而言,你们是同生共死的,这一点我很明白,也很尊重。我不知道也不相信还有谁能够理解并接受这一点,因此,在这一点上我又优越于其他任何倾慕和可能倾慕你的人。我一直在想,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赢得你的爱,那么,这个人应该是我……”
玲子没有打断曹凯,而是让他喋喋不休地说下去。二十年了,他需要一个足够长的时间去整理他那沉积太久如陈年醇酿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