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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不易表面上问视频,但是好像并不止如此。
大概在问:冬季结束以后,你还会回去古艺术大学学习吗?
再深层次:还会继续喜欢艺术吗?
真正的核心问题是,你还会坚持做你自己吗?
做自己。
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愚蠢的懦弱的多管闲事的,心甘情愿做不为人知的幕后工作。付出的时候从未想过收获,却也没有预料过残忍的职责。
是缺点无数的。
但——
他还记得每周日的图书馆。
人造光线洒落头肩,制造出温暖的错觉。
一排排简洁白方桌整齐摆放,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特有的味道。周末人烟稀少,安静的图书馆犹如在慵懒睡去的猫。数万沉淀文明历史的书本乖乖排列在书架上,供人挖掘。
他时常玩闭眼找书的游戏。失去视觉,柔软的指腹细细摩挲过书脊,得到各式各样的触感。偶尔邂逅凹凸不平的字体,经过反复猜测后在心中得出书名,再睁开眼核对。
乐此不疲。
他能忘记吗?
不能。
可是一个没有心的、厌恶世界的人能够进入艺术的世界吗?
或许能。
黑暗有黑暗的艺术,只是绝非他所眷恋的温度,与独一无二的细腻。
乔木栖沉默了。
纪不易松开手,指节在口袋里敲打数下。
“我也曾经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过。”
他下定决心似的挠挠脸,说出从未与人分享过的情绪,“我想着,怎么好像被吊死在海里。脖子上套着长满尖刺的绳索,无法呼吸。水不停不停地通过鼻腔涌进来,呛得人嚎啕大哭。可是挣扎和惊叫指挥让你越来越快的沉下去。”
你能做什么?
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吞没。”
感同身受般的滋味触动了乔木栖,他偏过头去,瞧见陌生的纪不易。
“有很多人希望我去死,多出你的想象。我”
纪不易下垂的嘴角和桃花眼几乎是忧郁式的。也许因为很少裸剖析自己,他为难地停顿了好久才找到言语表达,“我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比你更糟糕。你有根,可能沈得川是你的根,可能是艺术。有根和没根不一样。你失去了记忆,但比我清醒,你有你的信仰、执着,清楚什么是喜欢的、讨厌的,什么又是永远无法接受的。我不太懂那是什么样的心情。说老实话”
他笨拙地比划了一下,“我可以看到你和沈得川之间的羁绊,凑巧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一点点你对诗词之类东西的热情原因。但对于我来说是很少的,就好像完全陌生的另外一个世界,我不太能进去,它也不喜欢我。”
“除了笨骷髅。”
纪不易捏住脖子上挂着的小瓶子,无奈地笑,“我感觉不到和这个世界的联系。美食也好美酒也好,不努力告诉自己要追求一些东西的话,好像就找不到理由活下去了。你不一样。你有很强的联系,超过正常线的责任感和泛滥的同情。你不应该主动切开它。真的,小乔。因为疼痛而抛弃痛觉,你会面对新的折磨。”
“”
纪不易的用词与比喻充斥重压,令人难受。
“包括我的父母,第一次见面就想让我去死,偏偏我活了下来。”
纪不易盘起双手叠在栏杆顶,“人很脆弱,也很坚强。你看,他们并不是没有死的选择,却忍辱负重地活下来。可能他们就在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从天而降,可能有无数的人在等待一个像你这样的傻子来拯救。你本来没有义务做救世主。你不做,没有人指责你。你做,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感激你。你还是想做?”
沉默。
“我们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反过来也相同,越大的责任需要越大的能力来匹配。救世主不是简单的身份,你要睿智、勇敢、冷静,拥有绝对性的力量,获得绝对性的话语权。更难的是你必须留住一路走,不管怎样也不停下来,及时丢掉不适合的东西,也要努力留住最纯粹的东西。然后你才能成为一个能够实现你所有想法的人。”
纪不易直直看着他,仿佛深入灵魂,说话时保持着令人信服的腔调。
乔木栖摇了摇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丝自嘲,“我以为过我能改变一些事情。等到我醒过来”
才知道自身也力不能及。
那种无助,那种感觉,就像在大海上孤零零漂荡,没有救生圈,没有保护网,而你认为你就是那个扔救生圈的人。拼命挣扎,为了别人为了自己,无数理由促使你拼命挣扎,直到手脚被暗涌冲断,你仍然像一块破布浮沉。
然后你知道了,其实你仅仅是一块零丁布角。
正是由于内心坚信的认知在深沉海洋前溃不成军,乔木栖迷惘在重重迷雾中,连来时的脚印都找不到。
“你错了。”纪不易反驳:“你可以改变很多,你也会熬过去。第一次、第二次,这一次、下一次,无数的打击,你都会熬过去,变得更强大、更无畏,用一次次的教训守卫真正的你。背叛或黑暗终究在你眼前不值一提。”
“我”
“我没有怀疑过你,连你会不会离开安全区域也没有过。因为了解,你在做和你想要做的事情面前从没有退缩过。所以这一次,也坚持到底。”
纪不易漂亮的桃花眼里汇聚出棉花似的笑容,温和无害,又纯净。
他不遗余力的相信他,鼓励他。
乔木栖恍然大悟: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在绝望时握住了别人伸出的手,而后朝下一个人伸出温柔的手。一切美好的、稀少的东西通过一条又一条生命的传递,生生不息,最终形成翻天覆地的力量。
其中任何环节不能出错,任何人不能丢失精神,否则遗失。
一时之间,混乱的大脑被相背而驰的两股想法支配。
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纪不易的友情。
“也许,你需要见沈得川吗?”纪不易问。
“他在哪里?”
“半个小时内,我尽量把他找来。”纪不易又望一眼楼下,“不要轻举妄动。等沈得川来了再说,行吗?”
乔木栖点了点头。
“说定了。”
纪不易说完离开。
他知道沈得川几个休息点,来回跑了几趟,终于逮到刚刚结束一场恶斗的沈得川。等到他们俩打开乔木栖的房间门时,不见一人。
“不在?”
纪不易表情凝重。
沈得川大致打量两眼房间,在衣柜前停下脚步。
“他到底——”
纪不易推开卫生间的门,沈得川拉开衣柜门。
乔木栖就像以前一样坐在衣柜里,与过去闹脾气或难过时如出一辙。沈得川低头看他,将他牢牢控制在静止的凝视中,躁动不安的情绪稍稍减缓。
“什么让你难过?”
他问,温热的手掌拨开发丝,贴在他的冰冰凉凉的脸上。
乔木栖不说话,只像小动物一般蹭蹭脸庞,握住他的手。
“是别人。”沈得川又问:“还是你自己?”
一句话,仅仅一句话,绵绵密密的酸涩占据心头,弱弱的委屈重新破土而出,驱赶走冷漠的假壳。乔木栖抬起受伤又茫然的眼,犹如被批评的小孩在家长面前不由自主地脆弱。
手长脚长个也高的沈得川不得不弯下腰来,半个身体入侵衣柜内部空间。他摸了摸乔木栖的脸庞,”你没有哭。”
“没有。”
乔木栖扯平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安抚意味浓浓的亲吻压下来,沈得川在轻柔地吮吻他的下唇。漆黑的眼珠没有情/欲,反倒栖息着淡淡的、静静的别的什么情感。
怎么形容好呢?
有点像在发霉闷臭的房间里,花掉全身上下仅有的一百星币购买来味道糟糕的低劣营养剂。挑剔的你生气地将它丢在一旁,在冷冷的床上恼火地蹦跳无数下,咒骂亲戚咒骂朋友咒骂小人咒骂自己。
骂完全世界,最终含着泪水、没骨气地重新捡起它。
你以旁人无法理解的绝望在孤独的哭着。
然后天使降临了。
也许是收到中奖通知,五百万星币近在眼前。
可能没有那么夸张。
大概是一只可爱的猫叼来鲜美的小鱼干,立坐在你面前甜甜的喵了一声。
你破涕为笑。
沈得川的安慰类似于不讲道理的惊喜。
他力大无穷一如既往,抱起乔木栖坐到床沿上。
乔木栖松松搂住他的脖子,趴在可靠的肩膀上。
识趣的纪不易早在悄悄离开。而他们好久没有说话,静静地保持姿势坐着。
谁也不开口,仿佛存在什么秘密的沟通方式,绕开整个世界悄悄的相互依靠,抚平溃烂的伤口。
沈得川动作生疏地拍了拍乔木栖的背,随后手掌盖在他的后脑门上,五根手指收了收,展示出独特的沈得川式摸摸头。
当窗外天色渐渐黯淡,乔木栖小声问了一句,“我可以杀人吗?”
“可以。”
“可以杀了这里所有异能者吗?”
沈得川没有犹豫,“可以。”
“谢谢你。”
乔木栖闭上了被治愈地想要哭出来的眼睛,保证道:“我会努力变得更厉害一点的。下一次,不靠你也可以做成我想做的事情。”
“想做什么都没关系。”
沈得川深沉、浑厚的声音里带着深藏的纵容,“哭也好杀人也好,做不会让你难过的事情。”
“好。”
乔木栖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在白天杀人,等到夕阳完全落下去再找他们。”
沈得川嗯了一声。
夕阳西下,时间好似停滞了一般缓慢流淌。
作者有话要说:啊,乔真的长大了哦!
第70章 野心(1)()
“放过我;呜呜求你,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
杀人是什么感觉?
乔木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当歹毒的女人跪地求饶时;他的脑海不由自主构建起新的画面:她来自b区,也许少女时代也曾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下转圈;像精灵一般在郁郁葱葱的绿森林中欢笑。
她的衣柜里有没有挂过一件纯白连衣裙?
抽屉里会不会有一本粉红色的、可爱的日记本?
他不知道。
他蹲下身来,将蕴藏力量的掌根贴到她饱满的额头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一边哭着一边哀求。
杀人是什么感觉?
你执意追问。
答案是犹如与自我决裂。
如果时间退回到离开安全区的第一个晚上;乔木栖不敢保证他能够狠心杀人。
过去的他致力于记住美好;拒绝阴暗与丑陋进入视线。
固执地相信着坏人也有好的一面,相信迫害者也曾经是受害者。以为与人为善足够解决所有矛盾与罪恶,像天真的傻瓜。
异能者的罪是残害普通人;
异能者的苦是被迫踏入冷血规则中。
同情心泛滥的乔木栖能看到罪和苦,还能看到他们哭泣的眼中原来也长存深深的绝望。
然后就无法下手。
上一个夜晚的他也无法痛下杀手。因为他为自己定下的准则是不残杀同类。
他胆小、没自信;害怕背负罪恶;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