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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得川走了。
窗口泻进明月银辉,把东西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清冷死寂的房间里只剩下他。
“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沈得川呜”
受伤的腿很疼,疼得不得了。
心脏也很疼,疼得难以承受。
“好疼啊”
好疼啊,为什么这么疼?
乔木栖死死揪住胸前的衣服,手指发白。黯淡无光的眼睛溢满泪水,蜷缩在地上无声无息地哭。
恍惚看见血肉模糊的小腿涓涓地流血。
很疼啊,沈得川。
我很疼啊。
不要丢下我。
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浓郁的酸涩铺天盖地,埋没了他。嘶哑的啜泣和呢喃源源不断。
可是沈得川没有回来。
这是沈得川第二次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乔木栖记起来,第一次在两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乔妹:你别走!
沈侧头
乔妹:我!想上厕所呜呜呜呜呜!
沈:你他妈???
…………………………………
开个玩笑啦,这两章我们解决一下霸道龙和小娇花感情历史遗留问题——相互低估感情,心里没底
真怕你们揍我还不开车哈哈哈
第57章 爱你(2)()
“沈得川”
乔木栖像弯曲的虾米;双手捂住脸庞,眼泪水从手缝中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
这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沈得川离开他。
遭遇删改的记忆去而复返;两年前的一幕幕恍若电影重放,陌生而熟悉。
“我不要!”
双眼酸痛;整张脸火辣辣地干疼,嗓子也沙哑不成样。但他倔强地锁在衣柜里,一边拳打脚踢抗拒着伸来的手;一边嚎啕大哭;反复拒绝着:“不要不要不要,我什么也不要忘记!”
被推倒在地的男人摸摸屁股,夸张地龇牙咧嘴,扭头抱怨:“这样不行啊;你家小朋友也太凶了;我根本没法靠近。”
纪不易。
两年后的乔木栖认得他。
但两年前的乔木栖不认识他,不吃不喝地蹲坐在原地,以敌视的目光对准纪不易。心脏浸泡在无尽的酸痛中;每一次眨眼,浮肿的眼眶就落下一行泪;他不停地哭着喊:“我什么也不要忘”
不透光的深沉夜色中,沈得川在他面前蹲下身来,缓缓地伸出两条手臂,似乎要抱抱他。
“我不要忘记。”乔木栖直直看着面无表情的沈得川,哭得打嗝,“我、嗝、不要;不要忘记你。带、我一起出去好不好,带我、嗝、一起走。”
“不行。”
沈得川用手掌抹去他满脸的咸泪水,语气平静而坚决。
“那我、嗝、等你回来,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声音不稳,鼻子脸颊红成一片,乔木栖握住沈得川的手,浑身发抖,“我等你,一直、嗝、等你。”
沈得川冷酷地摇了摇头。
“送你去上学。”沈得川说:“你喜欢的古艺术大学。”
“我不要——!”
乔木栖拼命地摇着头,“不喜欢古艺术大学!我不喜欢!不要去!我就要和你一起!”
他扑过去,紧紧地抱住沈得川,嚎啕大哭:“我不会再睡不着了,求你了呜呜。不要,不要这样。我不会生病了,我会努力不生病的。我会忘记aris计划,全部忘掉。求你呜我不要忘记你”
“不会忘记的。”
沈得川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又说:“开始。”
这句话是对纪不易说的。
“我不要!!”
反应过来的乔木栖剧烈挣扎着,两只拳头毫不留情地捶打着沈得川,“我不要呜呜呜!滚开!你们都滚开!不要碰我呜!”
第一次见面,沈得川像血做的人,浑身上下、每根眼睫上沾着狰狞的鲜血。他扭头看过来,目光像化不开的冰,如地狱十八层爬出的复仇恶鬼,表情冰冷。
忘记了。
沈得川低下头来,像是从未对什么人伸出手来,别扭地慢慢翻开手掌,把手心摊在他的面前。
忘记了。
连生活自理还做不到的粗鲁男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比划着衣服,潦草套在他身上。
忘记了。
“不要——!!!”
乔木栖伸手在空气中虚抓,却留不住任何他们之间的记忆。
不要啊,不要忘记啊。
什么都不要忘记啊。
不止一次,沈得川伤痕累累地倒在玄关口。俊朗的眉目满是淤青,胸膛后背充满错乱的伤痕,手或脚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沈得川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血悄然蔓延出一汪。
他懒懒地掀开眼皮一看,将手里提着的一袋食物和玩具丢到血碰不到的一旁,又闭上了眼睛。
多少个夜晚,乔木栖就静悄悄地坐在身旁,巴眨巴眨眼睛,比划着药贴东一块西一块贴上。再擦干净地板上的血,搬来暖洋洋的被子盖上,像鱼一样钻进去,乖巧地缩在受伤的巨兽身旁。
他睁着眼睛看,又看,直到巨兽恢复意识,将他楼到怀里,才老老实实地闭眼呼呼大睡。
“不要忘记呜啊啊”
乔木栖用指甲掐着沈得川的肩膀,呜呜的哭泣声渐渐弱下去。
快要忘光了。
沈得川坐在地上,抿着唇帮他补上拼图的样子;
永远又嫌弃又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的样子;
闭着眼睛胡乱翻字典取名字的样子;
皱着眉毛讲故事的样子;
不可以啊
真的不可以
记忆越来越模糊不清,像离家出走的浪子。
意识也渐渐的消失。
“我讨厌你”
乔木栖阖上眼皮,最后赌气地、绝望地说:“我最讨厌你。”
“嗯。”
沈得川大概是这么说的,“知道了。”
然后,再也没有然后。
睁开眼,乔木栖仅仅是古艺术大学录取生,有一个交往过两年的前男友沈得川。
所有的一切,他忘了。
只有沈得川记得。
为什么沈得川不需要他记得?
为什么隐瞒aris计划?
答案全部有了。
原来他也曾因得知aris计划而失眠成灾,进食困难,大病小病反复不断。
不惜被憎恨厌恶,无论背上什么样的责罚,哪怕消除掉所有过去,将孤独相依多年的事实活生生扭曲为似是而非的恋情也好,沈得川死也要将aris计划的真相埋葬。
沈得川。
高傲,强大,又孤独的沈得川。
始终沉默不语的沈得川。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被家族迫害,他手刃父母;
被预言坑害,他残杀预言者;
被研究院残害,他摧毁研究院;
被乔木栖,懦弱的糟糕的乔木栖所畏惧怀疑甚至是背叛,睚眦必报的他却下不了手。
是的。
沈得川是个沉闷的家伙,没有情调不谈烂漫,没有礼物没有花,甜言蜜语也没有。
他的感情从来都是这样直来直往,简单原始。
总是这样的沈得川。
他也走了。
“呜”
心脏仿佛破碎成无数片,散落一地。
乔木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犹如杜鹃啼血般的哀鸣。
头发黏糊糊地粘在脸上,喉咙干涉,眼泪干了满脸。两只眼睛疲倦地盖下来,他无声地、但撕心裂肺地哭着。一手抓紧胸前的肉,几乎想穿透皮肉把心脏掏出来,一块一块重新粘好再放回去。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
时间在孤独中走得很慢很慢,滴答,滴答。
啪嗒,啪嗒。
依稀有人的脚步。
乔木栖有气无力地睁开眼,朦胧的泪幕里映出沈得川的高大的身影。
他回来了。
乔木栖咬着唇仰头看他,看不清表情,本以为干涸的眼眶又簌簌地滚下眼泪。
沈得川弯下腰来,双手卡在乔木栖的胳肢窝下,一言不发地将他抱到床边坐着。而后蹲在面前,挽起破了一块的血裤子,拿出消毒棉纱从周围往血肉模糊的中心碰去。
很疼。
伤口很疼。
看着沈得川笼在阴暗里的脸,心还是绵绵密密的疼。
“很疼”
嘶哑的声音出口,宛若砂纸磨过桌面。
乔木栖也搞不清楚他是在委屈,还是在撒娇似的小声说:“刚才摔倒了,很疼。”
沈得川不说话,专心专一地又拿出万能药贴对准位置贴上去。
“不要再走了。”
乔木栖抱住他的脖子,滑到他的怀里,瘦削的肩胛骨不住颤抖,“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得川既没有回抱,也没有推拒,这说明沈得川的气没消,很可能只是不放心他的腿才半道拐回来处理。
“我错了”
乔木栖屈腿坐下来,又面对面看着沈得川,抽噎着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会告诉你。我不要知道aris计划了,也不去安全区域外了。”
可怜巴巴的下垂眼像狗,无辜而忠诚。
沈得川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毛巾,不轻不重帮他抹了一把脸,手指把粘在脸上的发丝拨开。但他冷漠地回答:“我不会再信你了。”
不会再信了。
简短的一句话成功地让乔木栖又哭出声来。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乔木栖双手抓住他的手掌,抽抽噎噎地控诉:“你、你才是骗子你骗我你说不会忘记的。不会忘记你但是我、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呜你骗了我我没有骗你你才是骗子,你才是”
“你?”
“我想起来了你让纪不易改了我的记忆你不要我,不带我一起走,我全部、全部记得嗝”乔木栖打了个嗝,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皮,“今天、你也丢下我呜呜”
沈得川漆黑的眼眸灼灼的凝视着他,总算褪去了伪装的无动于衷。
“别哭了。”
他伸手抹眼泪,“长大了反而这么爱哭。”
话音刚落,哭包反而变本加厉得嚎啕大哭起来,不停地打嗝,领口湿透,身体时不时颤抖一下。
沈得川很头疼地皱皱眉,搂住乔木栖的腰,轻轻的——几乎是温柔的——亲了一下他的眼睛,“听话了。”
讨到安抚的乔木栖终于结束了一个晚上无休止的哭,慢慢地才停下来,只剩胸膛起伏难以平复。
一室寂静持续了很久才被打破。
“我没有骗你。”
乔木栖吸了吸红红的鼻子,轻声说:“每一天我都等着你回讯息,上课的时候也没办法集中精神。一直一直在等你你有两天没有回我,我就吃不下饭也睡不着。没有骗你。遇到异兽的时候很害怕,怕会死掉,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
“嗯。”
沈得川摸了摸他的脸,指腹附一层厚厚的茧子。
“被别人说的时候也很难过。我救了那个男的,不是希望他感谢。但是他不光没有谢谢,反过头来还嘲笑我我搞不懂,有的时候我搞不懂,到底是大家错了还是我错了。是不是我真的在多管闲事,在作自以为是的牺牲?”
“你很好。”
“真的吗?”
乔木栖不太自信地问,像一个需要肯定的孩子。
“嗯。”
沈得川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杀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