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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把这些家畜杀了，能吃饱一顿，然后继续穷苦下去，祈祷有人突发善心来救济你们。东西我放在这里，你们如何处置，是你们的事。我要说的是，只要你们肯，绝处逢生。我也知道我说的话太刺骨，太现实，可是生活如此，要么死，要么奋力一搏，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瑾兮一番话说完，底下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看着瑾兮，耳边是她冷酷却又振奋的声音，他们在回想瑾兮说过的每一句话，心里突然涌动起一股暖流，从来没有人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每个来这里施粥施米的人都是一副伪善的样子，为了传扬自己悲天悯人的好名声来到这里，那些人觉得自己有恩于这里的人民，所以这里的人民都应该是他们的奴仆，又或者是牲畜，是靠着他们的施舍活着的，他们从不会正眼瞧这里的人民，他们戴着手套接触这里的人，他们嫌弃这里的人脏，生怕弄脏了他们华贵的衣服，或是将这里的疾病传染给他们，有时候他们笑着，但是眼里满是嘲讽和奚落。可是现在高台上的姑娘告诉这里的人，不要摇尾乞怜，不要自暴自弃，这个姑娘告诉这里的人，绝处逢生，不是神明不肯垂怜，是因为他们自己作贱自己，连自己都可以抛弃的人，又要谁来救赎？
人群中突然有人站出来，他弯下腰，朝瑾兮深深一拜，“谢姑娘指点。”
一人开了口，剩下的人都纷纷反应过来，神色庄严地朝瑾兮一拜，“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瑾兮站在高台上，不躲不闪，受了他们的一拜，她就像君临天下的王，受着人们心悦诚服的跪拜。
“我今天做这些事，说这些话，不需要你们铭记我，不需要你们回报我，要活下去，要昌盛起来，靠的是你们自己的力量，将来这里成了富庶之地，你们不再需要仰人鼻息，不再需要看人脸色，不食嗟来之食，不吃树皮草根，你们可以安居乐业，可以颐养天年，可以建功立业，可以开枝散叶，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壮有所用！”瑾兮的话响在所有人的耳边，这里的人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生活，被瑾兮一字一句地说出来，铿锵有力。
“他日我们富贵，绝不相忘！”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瑾兮眉眼盈盈，浅笑生花，她走下高台，吩咐伙计们把剩下的东西都交给这里的人，“我们还要去炎凉，路途遥远，只能先行了。”
人们都围过来，没有靠得太近，目送瑾兮和苍寂桐上了马车，马鞭扬起，马车辘辘远行，带起的黄沙飞扬，如同一场飘摇的梦。
第30章 苍奡极北，炎凉之城（）
马车走了两天，终于到了炎凉城，苍奡最北端的地方，炎凉之地，荒芜之城。城门是用一百块完整的巨石垒起来的，高百丈，庄严肃穆，威严天成。
炎凉城环境恶劣，人口稀少，地处边疆，易守难攻，西边更是紧接大漠。这里只有一位将军镇守，士兵三千，城中房屋都是石头建造，时有风沙，所以屋子都是一层高，将军府邸比平民屋子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大些，有两层，旌旗飘扬。
苍寂桐一行在将军府住下，将军特意腾出两间好屋子，安排苍寂桐和瑾兮住下。
“戚将军原本是忠义侯麾下的，后来忠义侯牺牲，他就自请来镇守炎凉，一守就是十年。”苍寂桐说这话时，有些感叹，“忠义侯不管是行军打仗还是为人处事，都深得人心，受人敬仰，他麾下的将士更是誓死追随。”
“忠义侯也是好福气，遇见明君，邂逅佳人，又有将士肝胆相照。”瑾兮心里升腾起一个念头，转瞬间被她打散，心中的波澜不在脸上显示半分。
“季家已经没落了，现在只有你可以重振季家。”苍寂桐看着瑾兮，“季家军会追随于你。”
瑾兮不傻，没有哪个君王会希望一个臣子手握重兵，“季家军已经不在了，全军覆没。”
“季家军的威望还在，只要你想，季家军就在。”
“就算是这样，季家军也不需要追随我，他们要追随的是君王。”瑾兮看向苍寂桐，“王爷，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你不需要试探。皇宫王位是天下至尊，但也是枷锁，是囚牢，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不会作贱自己，不会委屈自己，神坛辉煌却也寂廖，俗世平庸却是鲜活。”
“原来心怀天下的人，心里没有天下。”苍寂桐笑笑，经过那一晚死士的围攻之后，苍寂桐就相信瑾兮了，他一但相信一个人，就不会再有怀疑，“本王没有试探。”
“那是在打趣？”瑾兮没好气，像苍寂桐这样城府极深的人怎么会这么无聊。
“不好吗？生活那么无趣。”
瑾兮叹气，外加白眼相看。
“瑾兮。”苍寂桐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本王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若是你敢背叛本王，本王定要你万劫不复。”
“好，只要王爷不弃，我就不会背叛王爷。”瑾兮应下，毫不躲闪地看着苍寂桐，眼神里没有半点慌张，没有半点迟疑，没有半点害怕，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等了你四年，不是因为你是瑞王，不是因为我们都在追查十六年前的旧事，只是因为你是苍寂桐，是能被我看在眼里的人，是让我佩服的人，是能与我比肩的人，所以我可以等。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是不需要试探我，猜忌我，你不与我推心置腹便好。”
苍寂桐将暗卫送来的信递到瑾兮面前，“本王来这就是为了它。”
瑾兮展开信纸，信上就寥寥几行字，“这里有人私自炼铁？”
“五年之久，居然现在才被发现。”
“深山之中虽不容易发现，但是炼铁需要大量的炭火和人手，打铁时声音更大，看这规模极大，怎么能瞒五年之久？”瑾兮又重新看了一遍信，“他们的原铁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明日一起去看看吧。”
瑾兮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能从信上看出来的东西太少了。
……
第二天一早，苍寂桐就借口要在城里四处逛逛，将拉马车的汗血宝马放出来，他和瑾兮一人一匹。
“不是一路上都在吵着要骑马吗？本王的汗血宝马可从来没让别人骑过。”
“多谢王爷。”瑾兮看见汗血宝马就两眼放光。
“不谢，这马性子烈，又狂傲，被本王养得更加蛮横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驯服。”他苍寂桐的马不是谁都可以碰的，“你若是没本事，就走过去吧。”
瑾兮没有搭理苍寂桐，直接翻身上马，汗血宝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飞扬，马鬃随风抖动，四蹄生风，汗血宝马如离弦之箭飞奔，扬起地上的黄沙，踏上广袤的草原，四处撒欢，这马是被苍寂桐压迫久了，难得有放肆的机会，自然是可了劲地折腾，瑾兮压低身子伏在马背上，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和马奔跑的节奏同一个频率。
马已经很兴奋了，一般驯马人会在这个时候尽力压制烈马，可是瑾兮偏偏反其道而行，双腿夹紧马肚，一手拉紧马缰，一手扬起，马鞭狠狠抽下，马儿吃痛，更加狂躁，速度完全提了上来，风驰电掣。
两匹汗血宝马是一母同胞，见弟弟如此狂躁，苍寂桐垮下的马也是一阵嘶鸣，跟着兴奋起来，紧追在瑾兮身后。
宝马躁动，瑾兮更加狂妄，她也是个爱寻刺激的人，前生更是爱飙车爱跳伞爱潜水，这样的人血液里永远涌动着一种极致的疯狂。
垮下的汗血宝马上身跃起，它第一次遇到这么疯狂的人，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她比它更加狠绝，苍寂桐驯服它靠的是气场，是技巧，是狂妄，可是瑾兮不一样，她可以豁出命，她可以死在马背上，这种疯狂是热烈的，是极致的，是让人热泪盈眶的。
垮下的马慢慢冷静下来，没有之前的暴躁，只是欢乐地带着瑾兮飞奔，风吹草低，马蹄声声。
瑾兮挺直了身子，手中的马鞭也收起来了，只是拉着马缰，她回过头，冲苍寂桐得意地笑，她仰着头，下巴抬起，眼里都是骄傲之色。
苍寂桐纵马上前，与她同行，“它叫白泽，本王的这匹叫穷奇。”
“白泽，昆仑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语，通万物之情，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是使人逢凶化吉的祥瑞之兽。穷奇，外形如虎，长有翅膀，食人为生，是抑善扬恶的凶兽。一为善，一为恶，穷奇驱邪，白泽扬善，王爷倒是有心。”
“多谢夸奖。”
汗血宝马素有日行千里之称，炎凉再是辽阔，于汗血宝马而言，不过就是转瞬之间的事。
谈笑间，高山迎面而来。
“到了。”苍寂桐看着眼前高山之下的小村庄，“要不是这里的村民频频死去，本王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奇怪的是，死了这么多人，尸体都被秘密处理掉了，没有人敢声张，幸存的村民也没有搬迁，一切照常，好像没有死过人一样。”
“要么是他们知道内情，要么是迫于威胁。”
“王爷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
“两者兼有，后者更甚。”
瑾兮点头，颇为认同。
两人翻身下马，牵着马往村子里走，暗卫分散开来，隐藏于四周。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村民抱着木盆，见到苍寂桐和瑾兮立刻上前询问，语气急迫，隐含担忧。
“我们是近日才到炎凉的，我家主子爱四处游玩，今日本是在草原上骑马的，马儿顽皮，不知不觉就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瑾兮自觉充当小侍从。
“这样啊，天还早，你们快回去吧。”村民立刻赶人。
“我们一路过来，有些渴了，不知道您可否给口水喝？”
“看你们的穿着就知道你们是富贵人家，怎么会喝我们贫苦人家的水！”
“是我们叨扰了。”
村民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走吧，走吧，别等天黑了，命丧……算了算了，你们快走就是了！”
苍寂桐和瑾兮对视一眼，天黑之后他们还待在这村子里会丧命是吗？
村民见他们还不走，也不再多话，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
苍寂桐和瑾兮又往村子深处走，四处看看，村子里有许多草屋，但是人很少，许多屋子都空置着。
“这里本就偏远，人烟少，现在死了这么多人，更加荒凉了。”现在是大白天，村子里本应该热闹，可村人个个都缩在家里，没有必要绝不外出，“王爷可有查到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么多人死亡？”
“没有，探子传来的消息太少，只知道这些人都是身体衰竭后死亡。”
“像是慢性中毒？”
“谁会用慢性毒药杀死村民呢？这里偏远，就是屠村都没有人知道。”
村子中央有一条河流过，贯穿村庄，应该是这里的水源地，河边有妇女在洗衣服，有男人在打水。
穷奇和白泽跑去喝水，苍寂桐站在岸边远望前面的高山，瑾兮蹲着身子，用手捧了把水泼在脸上，慢慢地凑到洗衣妇女身边，可了劲地套近乎，可是这些妇女都没搭理她。
“她们不理我。”瑾兮走到苍寂桐身边，好不可怜。
“嗯。”苍寂桐淡淡地应了一声，这些妇女都穿着白衣，应该是家中有人死去，自然没有心情打理瑾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