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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骚乱声逼近,前方是流速极快的溪流。
青年拿着剑,撑起了身子,走向了那溪流。
他一头扎进了水里,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立刻被那溪流冲向了下游处。
天不随人意,流速极快的水,自然是由于地势有高低才会形成。青年还来不及找到着力点,就发现脚下一空,整个人空中旋转了角度,向下方坠去。
脑袋砸在水面上,砸得人眼前一黑。
追上马匹的头领看着原地只有马没有人,语气相当狠烈:“这匹马带回去。其他人分两队,一队去下游搜,一队跟着我走。”
顺着溪流往下走的队伍,很快便发现了十来米高的断坡,顺着断坡朝下望去,还绵延了一段距离,似乎前头还有断坡。
有熟悉地况的人沉着脸开口:“再往前就要到永州。”
“搜三天。”头领眼神阴狠,心情极差,带头变了道路离开。
原地只留下了一片马蹄狼藉,等下次雨水冲刷后,怕是就没了半点痕迹。
晴雨到底是知府大人的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着江乐和周珍。
可晴雨也因为是知府大人的侍女,所以无论是伺候人的本事,还是对永州的熟络度,都远超过了常人。
第二天她赶早到了他们这小院里,在门外叫两人起床。她又是端茶送水又是送上了包子豆浆,让江乐和周珍更坚定了雇一个人的心。
趁着刚吃完消食的这点时间,晴雨便让府上的裁缝给两人量体裁衣。
裁缝是个老汉,认真让自己的女徒弟给两人量了该量的尺寸,一一记下。两人身边还跟着一位绣娘,绣娘拿着一本册子,将能做的花色和常用的色彩都展示给江乐看,询问江乐的意见。
江乐是半点没理解为什么递上来的册子上还有绣花的:“这衣服上还要绣那么多花样?”
绣娘巧笑着,带着一点讨好:“可不是么。如今咱们永州最是流行暗纹,郎君长得如此俊俏,衣服怎么能简单呢?等往后中了秀才进士的,衣服上色彩可还要更亮丽一些。”
科举是不会去考的,这辈子都不会去考的。
江乐脸上笑呵呵,内心表示自己半点没想过去皇帝面前作死。
晴雨在边上听着笑起来,附议绣娘的话:“等新衣出来,郎君出门恐怕会和袁知县一个待遇,满车的香囊手帕。”
这袁知县一听就是个美男子。
江乐朝着他们笑:“香囊和手帕没什么大用,我争取出门拉一车水果回来,省钱。”
晴雨等人听了之后纷纷笑出了声,只觉得江乐说话实在有趣。
江乐朝着周珍眨眨眼。
周珍:“”
周珍敢发誓,她师傅一定是真的想要靠着皮相出门去骗水果。
等量好了衣服,选好了绣花的款式,晴雨才带着两人出门。
江乐坐在马车上,看着永州的风景,听着晴雨介绍永州城内的分布状况。他们住的地方大多是和市分开的。夜间市集也开放,不过依旧有宵禁,到了晚上,永州便会封城,部分街道是不可走人的。
西市距离知府最为近,那儿也有着永州城最好的打铁铺。
他们的目的地便是那家。
打铁铺所需要的工作地方比较大,所以所在的位置就在市集比较偏一点的位置。
等到了店铺那儿,进了门,江乐便发现这打铁铺门面很小,而过了门面穿过店铺,到了内部后头,就能见到极为宽阔的一片内院,院里自然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有晴雨在身边,打铁铺的师傅一见到江乐,那是极为的客气,一脸憨厚笑容:“咱们这店内,都是用冷锻来打造的,说得谦虚点,这永州还没一家打铁铺能比咱家更好的。咱本家可是给官家打铁的。”
武器打造和普通的打铁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没有火气的时代,钢铁便是硬通货,给官家打铁,那边是造武器。
“我的东西首先便是要造得精细。最好还能多弄几套,每隔一段时间,我会要更换。”江乐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纸,交给了打铁的师傅,“不用吹毛就断,只要能杀羊宰牛就行。”
纸上画了几把刀,还有几把凿子,还有长得颇为奇怪的器具。
边上倒是都精确写了尺寸。
打铁师傅拿过后,伸手比划了下大小,觉得这东西若是算武器,尺寸也着实小了点。他带着困惑看向江乐:“小郎君,你这些东西要用来干什么?”
“剖尸。”江乐脸上带着笑,半点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对于一名职业法医而言,解剖刀、面包刀、肠刀、肋骨刀、解剖锯、剪刀、颅骨凿、有齿镊、钩锤,可都是最必要不过的东西。
打铁铺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风一吹过,人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江乐弯了眼角,笑着摆手:“玩笑话,小东西用来自己把玩的。师傅记得做好模具,我可要常更换的。”
铁匠师傅偷瞄了一眼边上的晴雨,没瞧出什么意思,最终讪笑着点头。
第 8 章()
打铁铺一行走完;江乐和周珍在晴雨的带领下;在市集逛了一圈。
永州西市有不少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乐是这个也觉得有趣;那个也觉得好玩;动不动便挪不开脚;想要买点什么拿回去。
刚开始晴雨见着江乐对一对小瓷人感兴趣;还很有眼色掏着钱想帮着采买。
周珍在旁边见了直接拦住晴雨:“不行,别帮我师傅买。”
江乐转头相当恳切:“徒弟,尊重一下你的师傅;这是别的女子对我深深的情谊。”
晴雨钱都拿到手上了,听到这话默默将自己的钱收好。
周珍态度更加恳切:“师傅,回头你花太多;姜大人一定会在你月钱里直接扣钱的。”
江乐顿了顿;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小瓷人:“你说得很有道理。”
两人说完就挪步看向了下一个簪子铺。
江乐还感慨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还要省钱买米。”
旁边跟随着的晴雨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帮自家大人解释一下;还是该说一下江乐今后当决曹绝对不会沦落到省钱买米的地步。
白米虽贵;一位决曹还是买得起的。
等回过神见两人在簪子铺前互相拌嘴;晴雨才意识到她自己想太多了。
这两个人分明是在享受这个争执的过程;和自家大人亦或者是省钱不省钱;没有半点关系。
她内心失笑;很快跟上,偶尔给两人介绍一下西市的一些商品,规规矩矩;半点没有逾越的心思。
等到了晚些时候;江乐和周珍在晴雨的带路下,再次去了喜客来。
姜子建已在雅间里候着,等见到了人来,便让人去吩咐上菜。
他这回是真正算请江乐一顿当做乔迁宴。当然他还带上了自己的夫人。
知府夫人对江乐和周珍格外照顾,问了两人不少事情,讲到情绪浓时还红了眼眶。她对于江乐是不熟悉,可对于周珍的母亲谢嘉却是知道得多一些的。
她话里虽然更多偏向于问周珍,几乎可谓是没有提到谢嘉的,但旁边一直听着的江乐还是听出了一点事情。
比如,王氏打算派人将周珍母亲谢嘉当年的乳母请来照料她们两人。
当然,江乐很快注意力就偏移到了姜子建身上。
姜子建趁着这顿饭时间,自然想要了解江乐,和她口谈一局。
过去清谈十有八九是说些玄乎又玄的事情,等到了华朝,新皇注重实事,对清谈相当不喜,士族之间便少了很多这些老庄孔孟,改为普通口谈。
如今雅间内就他们四个,姜子建先是和江乐一问一答起来,到后来大约有所了解了,便说起了她今后要做的工作。
决曹和法医很不同。法医需要做的单纯不过验尸,将尸体身上所有的证据都列出,以报告形式递交上去。而决曹是要断案的。
江乐要成为初断者,将所有的信息汇总,最后将个人的意见呈到姜子建面前。
早在来找姜子建之前,江乐心中就有一些底。
华朝按照律令格式进行断案的,在很多情况下,更偏向于“王制”。实际案例的作用远大于法律。
作为一名过来人,姜子建给了不少建议。
比如判决时,“决狱讼,必端平”。
比如检验时,“瞻焉、察焉、视焉、审焉,即后世检验之法也”。
江乐自然是频频应声,还提出了自己以前遇到的事情:“检验极为重要,同时也要分辨到底是意外、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意外当成他杀,那可真容易冤死人。”
姜子建点头。
两人又从各种刀伤在尸体上的差异性,讨论到了各种毒素的差异性。
说着说着,姜子建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似乎江乐对于尸体的熟络度,远远超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熟络度。
姜子建闪过了这个想法,没有开口说出来。
两人一来一去,酒下去了不少。
姜子建脸上已通红,叨念起来:“忘年交怕就是这般了。你既然叫邦桀一声大哥,以后私下里就叫我一声培然兄吧。”
江乐笑容可掬:“长乐恭敬不如从命。”
一场乔迁酒宴,吃了竟有一个多时辰。姜子建到后来还是靠着他夫人扶上的马车。
王氏也喝了点酒,脸颊微红,眼内带上了水光。她该有的礼数全做周到了,还想叫人送江乐两人回去。
而江乐替自己两人回绝了王氏,两人都打算慢慢走回去,全当消食。
王氏不放心:“你们才来永州,这路还认不得。”
江乐摆手:“夫人小瞧我了,我过目不忘。”
王氏终究不是江乐和周珍的母亲,也犟不过江乐,便失笑着随了江乐自己的意思。
等江乐看着知府的马车离开,她才迈步,按照记忆中,从喜客来到她们住所的地方走去。
周珍在她身后跟着,亦步亦趋。
步行下的永州和原先坐马车,在马车中看到的永州是不同的。白日里的永州,和夜晚的永州也是不一样的。
喜客来一样在市里,周圈有不少人,已将夜间的灯笼挂上,零零散散开始点上了。
江乐身上满是慵懒的味道。唇齿间还有轻笑偷溜出来。
旁着有姑娘偷瞄着她的,只当她是风流少年郎。
从喜客来走到住他们住的地方,着实有些远。
江乐心中默算着时间,觉得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而这一段时间内,周珍跟在她身边,一言不发。
这真走到了地方,两人站在了她们在永州将要暂住一段时间的屋子门口。
江乐微微仰头,看向自己这小院子的门口。
没有自娱自乐写上的牌匾,没有闹腾下强行贴上的喜庆对联。周圈的院子大多都安静得很,半点不会打扰到这个小院。
“师傅?”周珍疑惑叫了一声江乐。
江乐脑袋里各种念头转过,最后定格在一个执念上,一个她义兄两年都没答应的执念上:“徒弟啊,你知道想要了解人最好的途径是什么?”
周珍听了这话,默默往旁边挪动了半米:“是多剖一点尸体?”
江乐略微诧异,转头看周珍:“没想到你这么凶残。”
周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