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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他来南番,爹爹其实还是不放心的吧。
***
“小妹,听说你府上来了一位贵客,怎么这么大的场合也不见他?”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断了萧珠的沉思,寒竟风在他身前,面对的,是一个年纪比他娘亲还要大上一些的中年女人。
不得不说,这个寒氏长女,寒竟潮身上有着一股成熟的儒雅韵味,若不是心里清楚,他真的不会把她和之前一直想暗杀他的人联系到一起去。
“他身子不舒服,在府中休息。”
“那可是累了小妹府上的守卫了。”寒竟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寒竟风右手成拳在袖中紧了一紧,“那也比不上大姐对这次火节的重视,做你的下属,只怕就不光光是累的问题了,怕是,会把命都赔进去吧。”
寒竟潮一脸听不懂的表情,挥了挥袖子,“别说这些了,主庙的仪式就快开始了,一起过去吧。”
比起寒竟风带着的几个身着彩衣头戴面具的随行,寒竟潮身后的队伍完全是谓为观止,龙狮混杂,上天九仙,城隍钟馗,各种面目狰狞的小鬼,好一长排,一眼都望不到头。
“大姐还真是上心,不知道一会要送上什么大礼?”
寒竟潮低笑一声,“大礼不敢当,不过尽些做女儿的责任罢了。”
眼前不断闪过的一簇簇火苗晃得萧珠眼睛花花的,摇了摇脑袋,眼角扫过不远处的街角,只觉得看到一道熟悉的青色背影。
他心头一跳,大喜过望,正想要大叫出声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打扮成了白无常,一叫岂不是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他为难地搔着脑袋,一吐气一咬牙,寒姐姐明摆着对这个女人心怀不忍,不行,他得过去找爹爹。
***
“呦,我这不也才年过三旬,怎么就被白无常给盯上了?”
慕容白轻挑着眉话还没说完,那小白无常一个纵身已经跳到了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慕容白被他撞退了两步,身边就见得接连刀光闪现,慕容白轻轻一个旋身带着那小白无常转出了那一片忠心护主的银色剑影,“怎么,连小主子都不认得了?”
面具被拉下,萧珠咧着嘴,“爹爹,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是你什么人,还能认不出来?”
长剑一柄柄收入鞘中,慕容白身后的人接连单膝跪下地去,“见过长公子。”
“起来了。”萧珠摆着手,“爹爹,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两封信巴巴地把我催来了,你还不知道我这是要去做什么?”
萧珠咧嘴一笑,“爹爹你最好了。”
“行了,回你那姐姐身边去,别跟着我添乱。”
萧珠歪着嘴嘟嘟囔囔地追上了不远处的队伍,慕容白收起了笑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猪,我只给她一次机会,若你的安危在她心目中并不是最重要的,我真的没法将你交给她。”
***
鎏金庙宇,盘龙石柱高耸在夜幕下,在片片火光中闪烁着流光溢彩,吵杂的人声中想起了一阵鼓声,围绕在庙宇前地人群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来,大红地毯上是金黄色的祥瑞图案,两边各站着十余个赤脚少年。
这座庙宇,是南番最神圣的地方,祭拜着历代寒氏族长的牌位,也是历任族长继位与大婚举行的地方,南番火节的最后一项仪式,便是点燃盘龙石柱顶端的火龙,祭祀主庙。
“母亲,这些舞狮人都是万中挑一的好手,女儿可是花了高价才请来的。”
萧珠透过面具去看那寒氏族长,火光下的容颜带着苍老却依旧威严,寒竟潮躬身行礼,起身时拍了下手。
就听得啪啪两声,腾跃而起的舞狮落在了红地毯上,寒竟风的手指骨握得咔咔作响,萧珠叹着气,寒姐姐,你到底还在指望着什么,指望她会在最后一刻良心发现?
到时候族长死于叛族,寒大小姐护驾不及,浴血拼杀,灭了这些叛族贼子,就在这火节之上,风光继位。
既然杀不了他,不能让萧氏与你反目为敌,她就干脆顺理成章地将这场叛乱戏码归功于你与萧氏的狼狈勾结,也许过不了几天,你寒竟风,就会成为主使这场暗杀的主谋,犯上弑母。
一箭三雕。
寒竟风的眉眼在夜风和火焰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冷肃,即使不清晰,他还是听见她开了口,淡淡的,只一句话,“我放弃了。”
萧珠不解其意,再看过去,那舞狮队已经成了阵型,戏服被甩开,一个个手执利刃的壮硕女人包围住了族长所在的主庙大殿。
锣鼓声没有停歇,显然人群还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舞狮变成了舞剑表演,紧靠着庙宇的人却个个心知肚明,剑拔弩张,一场恶战眼看着蓄势待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庙后嗖地一声,一声巨响突然间划破了夜空,眨眼之间,漆黑的夜幕中像是洒下了一片金黄色的流苏,不过转瞬,一声又一声巨响接连而起,夜空中划过一片又一片各色绚烂焰火。
“天呐,太美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这是什么?”
人群中轰然传来不绝的赞叹声,萧珠猛地伸手拉下了面具,因为那主庙大殿前地盘龙石柱下,此刻正站着一个悠悠然然倒背着双手的背影,青色的外衣已经被焰火映照成了一片看不清的莹白,垂落后背的长发张牙舞爪一般随风扬起。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包围身前一个个长剑出鞘的壮硕女人,他却莞尔地勾起了唇,“诸位,是要以剑舞助兴?”
那些女人被那焰火震得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又被这突然出现的男人搞得一头雾水,看他那在大街上散步一样的神情,都让她们忍不住怀疑自己手里的剑什么时候都成了摆设了。
“寒天余要你来拖延时间的?可惜,她早晚会成为奶奶们剑下亡魂。”
慕容白仍旧挂着那副莞尔的笑容,“是吗?杀了她,然后呢?”
“寒天余,有种的就自己出来,别找个男人来挡在前面自己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实话告诉你,这主庙附近都是我们的人马。”
“你说的,是寒大小姐布下的那十六路人马?”
那女人面色大变,慕容白挑了挑眉,低叹了一声,“真可惜。”他话音才落定,一道瘦削的黑衣身影如鬼魅一般从那些女人的阵型中穿过,在他身前躬身行礼,“主君。”
“办妥了?”
“一十六路,全部炸光,一个不剩。”
那女人终究也是这些人的头头,还没从那黑衣女人远高于她们的功夫中回过神来,冷不防听见她那句话,心头闪过一个惊雷,难道说,那些巨响声,不是这满天飞的晶亮火焰,这些东西,只是来混淆所有人注意力的?
“不可能。”她暴喝一声,大小姐准备了这么久,决不允许功亏一篑,身形闪动,长剑已经朝着慕容白招呼上去,她一动,整个阵型都跟着移动,那躬身在慕容白身前的女人扬手一挥,无数闪着磷光的飞刀飞射而出,一人一刀,砍在那些女人的额心。
“萧极,身手还是这么好。”慕容白叹了一声,那女人收回手,抬起头来,“不敢,是主君赐的暗器好。”
“你就少拍我马屁了,等二小姐回府,以后你就跟在她身边去。”
“是,主君。”
***
“帅。”萧珠吐出一声低叹,语气上扬,明显是骄傲无比的小鬼样子。
寒竟风分神不解地偏头看他,“什么?”
“帅。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爹爹就说,如果我想要夸他就要用这个字。”
寒竟风来不及去细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的人光是去安排人群离开都已经应接不暇。寒竟潮带来的人马却不只是那一支舞狮队伍,那些女人的尸体血淋淋地倒在地上,人群开始骚乱,尖叫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的女人不敢置信地盯着地毯上的尸体,“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你觉得什么才可能?大姐。”
“你是你毁了这一切。”寒竟潮双目充血,刚刚报来的十六路人马全军覆灭的消息早已经乱了她的理智,再也顾不得掩藏自己的目的,大喝一声,仅剩下那些身着戏服的手下齐齐攻向寒竟风。
人群已经散去一半,主庙前空空荡荡的地毯上传来兵器交加的打斗声,萧珠掩在不远处手心捏了把汗,这个寒姐姐,派那么多人去保护那个族长干什么,剩下的人本来就不多了,还都用去保护人群,这下她不得不以一敌几十。
他掩着身子朝盘龙石柱那边过去,只想找慕容白求助,却没有发现,一道瘦削的黑衣身影呼啸而过,长剑从他耳边擦过,削下一缕碎发,他还没来得及害怕,身后风声忽至,伴随着寒竟风的怒吼声,他被她护入怀中,她抄起地上的断剑横手打出去,刺透了最近一人的胸膛,直穿而过,一直插进了第二个人的胸膛。
可那黑衣人,却形如鬼魅不见了踪影。
寒竟风的胸口起伏喘息,下颌贴在他发顶,他感觉到了一滴滴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滴落下来。
“寒姐姐,我没事。”
“我有事。”她的声音很沙哑,从她刚刚的角度看过去,那女人的剑根本不是擦过他的耳垂,而是直直捅进他的胸膛。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停止了,仿佛天旋地转,一切都不复存在。
她那一剑穿透了两人,也震得后面的人徘徊不敢上前,寒竟潮的喝声传来,“还不上?”
寒竟风手下紧紧握着拳,她松开手将他推向主庙大殿的台阶,“进去。”
萧珠踩上去两步,回头时,她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把拔出穿透了两人的断剑,再不去管剩下那些小喽啰,一个旋身,断剑锋利的剑刃已经贴到了寒竟潮的喉口。
“住手。”
眼看着那利刃就要割破寒竟潮的喉咙,萧珠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苍哑却不容置喙的声音,“风儿,她终是你大姐,我不想看着你们手足相残,放了她。”
那些女人都停下了杀向寒竟风的动作,寒竟风回身定定地看着大殿前的身影,沾上了血迹的发丝贴着她的面颊飞扬,她突然仰天爆出一声大笑,萧珠心里一紧,就听得嚓一声,鲜血喷涌而出,她一剑割破了寒竟潮的喉咙。
夜幕下一切都复归平静,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寒天余身形一晃,险些摔下地去,一手指着寒竟风,“你,你竟然”
她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有血滴落,她越过萧珠,走到寒天余身前跪下地去,双手将那断剑捧至头顶,“母亲,你年事已高,幺女寒竟风,斗胆求您退位。”
她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寒天余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母亲,求您退位。”
寒天余这才发现,寒竟风冷硬的语调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平和。
这主庙大殿内,全都是她的人,她是真的要自己退位。
“为什么?”好半天,寒天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颤问她,寒竟风手里的断剑一滴滴朝下滴着血,落在她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衣服上,“母亲对她做的所有事,真的一无所知吗?”
“我没想到竟潮竟然会想谋害于我。”
“那么曾经呢?她一次又一次企图加害于我,母亲真的也不知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