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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眨眼更迅速的瞬间,那一片黑色中闪过整齐划一的银光,披风的帽子全都滑落后背,没有人,任何一个,有一点表情。
就着剑气银光,这时才能发现,为首那道颀长的黑影,带着银色面具,闪身之间,手起剑落,三个蓝衣人已经身首异处。
温热的鲜血溅上了殿门,只要有黑色披风扬起的地方,就有蓝衣人的呼吸在瞬间停止。
诸葛霆和那个御林军统领已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片刻之间,所有蓝衣人都毙命在殿门口,没有一个幸免。
叮铃,第四声铃声响起,那带着银色面具的女人一挥披风,又是转瞬之间,所有的人如风而去。
好半天,诸葛霆在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让那御林军统领去收拾残局。
“六,六殿下,这是?”
“这个,秘密。”那年轻女人打了个哈欠,“国宴结束了吧,我也累了,听说来仪宫都准备好了?”
“是,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那就移步来仪宫。国师,请。”
那年轻女人走之前还不忘朝诸葛霆使了个眼色,“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你明白吗?”
***
西肃的来使足有百余人,不过重量级的人物就只有两位,西肃帝的第六女,单名一个葵字,还有那位被西肃帝奉为国师的老女人。
如今,那些人都宿在专门招待贵客的来仪宫。
夜幕降临,那位六殿下正在她的寝宫内,挑眉看着眼前一身粗麻布衣的男子,他已经洗去了面上的胭脂金粉,拆了发髻,散落的长发松松挽就,垂落颈间却更添了三分不自觉的媚态。
“如此近看来,倒是比白日更动人三分。”
褚夜央微微勾唇一笑,“六殿下,今日月色大好,可否愿意看下奴舞一段最拿手的?”
西葵被他那一笑迷得一时恍惚,“好极。”
“那就,借殿下佩剑一用。”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就着庭院的月色,西葵步出了房门,看着他手中那三尺青锋。
从来不知道,剑可以挥洒到如此极致的绚烂,也从来不知道,一场舞可以洋溢出如此浩荡的狂放。
她看得入神,他手中剑势突变,银光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剑锋直指,刺向了她面门。
西葵大惊,险险避开了他那一剑,闪身避入房内,一手抓过了床头那个铃铛。
叮铃声连响了两次,褚夜央只为脱身,见她躲闪,转身就逃,可惜还没出那院子,面颊就被一阵突然刮过的风扇得刺痛,扑朔的披风一角在他眼角晃过,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女人,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面前。
哐啷一声,褚夜央手里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那老女人也听到了铃声,从偏殿急急走了出来,“六殿下,你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这美人满身带刺,还欠了点教训。”她又晃了一下铃,看向那冰柱一样的银面女人,“带他下去,我希望明晚这时候,他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服从。”
第120章 长夜未央(三)()
那是来仪宫最偏僻的一殿,她的黑色披风时不时地随风扬起,擦过他的胳膊。殿外的花园在月色下依稀可见,那几个黑衣女人或坐或立,便是那些毫无变化的淡漠面容,也因着夜色安详了许多。
那银面女人脚下未停,进了偏殿,她拉起了披风,门在褚夜央的身后砰然合上。
鬼魅一般的行踪,鬼魅一般的动静,银色面具下,却有着一双与她那般相像的眼睛。
这世上,还会有几人,拥有这样金棕色的眸子,就算那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一切他所熟悉的柔情。
长剑落地,不是因为恐惧。
他缓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想去揭开她的银面,可那面具,就像是烙在了她的脸上,动不得分毫。
他拂开了她的披风,几乎是在撕扯,拉开了她左肩的衣服。
赫连,赫连,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她缓缓伸出的掌心,化成一汪水迹。
深深刺入肌肉的火凤展翅欲翔,他一颗颗解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拉开衣服露出了右肩,那里,青鸾飞舞。
他带着泪,勾起了唇角朝她嫣然一笑,就像是那带着晨露的繁花,都在一个瞬间绽放,勾起了那些被深埋起来的记忆。
“这是你亲手刺上的青鸾,如果有一天,你忘了我,看到它的时候,你一定要想起来。”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
怎么会,忘了你?
一定要,想起来。
想起什么?金棕色的眼眸内闪过一丝迷离的痛楚,越来越浓,她将掌心凑在唇边吸允了那些泪滴,有一种捉摸不清的感觉,犹如涨潮一般汹涌,势要打开所有被封存的记忆。
“如果,我要你,你会和花灵一样宁死不从吗?”
“可你不是妖王,赫连驰。”
“你认得我?”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今日的乐舞?”
紫色的鸢尾花丛,没有了桃花海的素艳,黄昏夕阳下,带着神秘的妖魅,他一步步退入花丛,“这一曲,只为你所舞。”
叮铃,绵长的铃声突然从远处传来,褚夜央眼睁睁看着她眸中所有的迷离波动都在一个瞬间无影无踪,第二声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只剩下敞开的殿门,被夜风刮得一下一下晃动。
只要那铃声一起,她就再不是他的赫连,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工具。
***
“六殿下饶命,六殿下饶命,属下并非刺客,属下是国君派来请六殿下与国师大人前往御书房的。”
西葵挑了挑眉,和那国师对视了一眼,“三更半夜的,你们国君都不用休息?”
那士兵哆哆嗦嗦地悄悄抬眼觑了那银面女人一眼,打了个寒战,“国君,国君请六殿下有要事相商,国君言明,殿下必然,必然明白。”
“就算我明白,我也没打算在一个本该花前月下的夜晚与你们国君谈什么正事。”
“六殿下。”倒是那老女人开了口,“还是正事要紧,这一趟来庆元,不就是为此一举吗?”
“好吧。”西葵转头朝那银面女人挥了一下手,“久银,暗处跟着。”
***
“六殿下,不知道帝上凤体如何?”
“母皇一切安好,有劳国君费心了。”西葵在御书房里转了一圈,“国君,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就办正事吧。”
“等一下。”
“国师还有什么问题?”
“只是想请教一下国君,找到地宫后的归属问题。”
“庆元乃是西肃一方属国,地宫既然在庆元境内,当然也是归西肃帝所有。”
那老女人满意了,西葵解下了一直挂在腰际的半块玉佩,缓缓地走到御书案前,与上面另外半块玉佩合在了一起。
玉佩上闪过荧绿色的幽光,西葵举起袖子挡了一下,“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她,幽光淡去后,玉佩上出现了一行字,水波一样晃动着,“青鸾火凤夜缠绵,碧海琼花一片心。”
那国君整个人跌坐在了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火凤。”
“你知道什么?”
赫连驰最后留下的话还清晰地盘旋在她脑海中,“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
“她以谋逆罪抄了赫连府,说到底,也不过是功高震主四个字,明面上的理由,就是赫连驰身上刺的那只火凤。”
“火凤?”
“大半年前皇陵失火,赫连驰负责救火的时候烧坏了外衣,无意间露出了那只火凤。”
西葵皱了眉头,“如此说来,唯一的线索都断了。”
“那倒也不尽然。”
“怎么说?”
那国师歇了口气,又道,“我都打听过了,昨夜六殿下要来的那个,就是赫连驰的男人。”
“好你个诸葛霆,居然没有告诉我这男人已经嫁过人了。”
“确切的说,也不算是嫁过人。”
“这又怎么讲?”
“赫连驰并没有娶他,所以赫连府被抄的时候他没有被处死。”
“你又说他是赫连驰的男人?算了,我不想管她们的事,叫人把那男人带过来。”她在殿内走了一圈,“青鸾火凤夜缠绵,如果火凤是刺在赫连驰身上,那么青鸾”
她还没沉吟完,那国师已经跑了进来,“六殿下,人没了。”
“什么?”
“久银一直在暗处跟着我们,没有人看住他。”
“该死的,我居然把这给忘了。还不摇铃,让她把人给我找回来。”
***
三步一立招魂幡,阴风阵阵袭来,褚夜央紧了紧身上的粗麻布衣,身上加了件带帽子的披风把脑袋裹了起来,还是不停地朝里走。又是一个路口,一个挑着柴的壮年女人停了下来看着他,“别往里进了,往回走吧。”
“我要找魂帛。”
“那只是个传言。”
“可那是真的。”
“真的?你见到了?”
“我见到有人用铃铛声控制了一个人的灵魂。”
那女人手里的柴木全都掉在了地上。
“大婶,你怎么了?”
“你,你身后,她,哪里,哪里冒出来的?”
那女人逃也似的跑了,连柴都不要了,褚夜央缓缓回过了身,掀下了帽兜,微微抬眼,浅笑嫣然,“早安,赫连。”
第121章 长夜未央(四)()
“就算青鸾火凤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意思,那么这碧海琼花又是什么?”
“庆元境内有一处碧海树林,那是一片死地,据说进去的人没有活着出来的,加上魂帛的传说,那里,算得上是庆元最神秘最阴森之地。”
西葵挑了下眉,“这么说来,倒是很像地宫会在的地方。”
“六殿下,在将青鸾火凤所代表的含义弄清楚之前,去碧海树林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没人知道会在里面遇到什么。”
“国君。”西葵看了她一眼,“调一队精锐的人马给我,其他事,就不用你再费心了。”
西葵出了御书房,那国师跟在她身后,“六殿下,是不是等久银回来再动身,毕竟我们对那地方完全不熟悉。”
“剩下那几个,就不能用了?”
“当然可以,但比起久银,就差了太多。”
西葵摇了摇头,“不等了,我有预感,现在去碧海树林,不仅能找到地宫,还能解开青鸾火凤的谜题。”
***
招魂幡被风刮得朔朔作响,他散乱的长发张牙舞爪一般被扬起,身子在那被风吹鼓的单薄衣衫下更显瘦削,他伸出食指,缓缓伸到那毫无表情锁视着她的女人面前,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
天上无日光,银面依旧耀眼,她突然间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个手一个用力,沿着他的领口那么一扯,半个肩膀全都露了出来,肩窝处的青鸾鸟振翅翱翔。
似乎,有人从她生命中剥离了最重要的部分,将她的灵魂,生生撕扯开来,唯有那些残缺不全的片段记忆,在一点点被勾起。
“驰儿,你记住,一旦魂帛现世,天下必然大乱,娘要你以命立誓,若是有朝一日地宫的秘密被发现,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毁去魂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