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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科举辅导师!-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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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下午,南王与唐毅等人,被押送回京。

    彼时日头已经渐沉,乌云遮蔽,天空一片昏暗。

    领军走在前面,后面羁押着一众人犯。

    南王走在最前,随后便是唐毅,之后是他那些招降的部众。

    唐毅坐在囚车里,靠在木栏上。身上还不怎么显得凌乱。南王身上则满是灰尘污渍,头发散乱。不知是经历了什么。

    两侧人群密集,百姓皆出来围观。

    “安王!”一人大胆问道,“你们为何要叛国!为何还要假借安王的名义?”

    宋问站在前面一段路,等着一群人过来。

    她清楚听见唐毅道:“是南王胁迫的本王,造谣生事。与我父亲无关。”

    南王闻言大怒:“唐毅!唐贽那狗贼如此待你,你竟还执迷不悟。你要做那小儿的走狗,卑劣至极!枉你父亲英明一世,生下你这样胸无大志一人,当真是白死了!”

    南王挣着锁链,对他吼道:“这明明是他打下的天下,你却要将它拱手让人!你如何面对你父亲在天之灵?”

    唐毅讥讽笑了一声。

    孟为身上穿着粗布衣服,跟在队伍的前侧。他抬头看见宋问,大声喊道:“先生!”

    他随大军回京,前来相助。

    只是他被安排在后排,等他到的时候,南王不对已经溃不成军。精兵去追,他又被人抓了回来。

    从头到尾,他光走了个过场。

    一老者拿起菜叶,往唐毅那边丢去。怒道:“安王竟生了你这样一个贼子!”

    一年轻人道:“安王不也是个乱臣贼子吗?”

    真相永远耗不过历史。

    果然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唐毅又是一声冷笑。低下头不做反应。

    宋问在旁边喝道:“且慢!”

    押送囚车的人见是宋问,便将速度放慢了些许。

    宋问三两步冲上,蹬上囚车,然后站在唐毅的面前,替他挡住了一面。

    丢菜叶的人群立马呆滞了一刻,众人不能理解。

    为什么?

    宋问为什么这么做?她这是什么意思?

    宋问抬手朝着众人扬臂。光色下面庞清秀,露齿大笑。似乎不觉得自己在做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许继行在后面看见,跟着笑了一下。随后翻身下马,也一步跳上囚车,站在了囚车左侧。

    围观百姓看着他们动作,皆是愣住。

    举着手,这丢也不是,放也不是。

    许继行朝着唐毅伸出手:“朋友。”

    唐毅错愕一愣,眼眶微红。他狠狠眨了眨眼,望向天际红日。然后也朝许继行伸出手。

    二人两手交握,用力捏在一起。

    朋友。

    南王看着他们,哼道:“你这些粗浅的朋友,又能保护你吗?值得吗?唐毅,你本该是天下之主,为何要任人踩碾,做一蝼蚁?”

    王义廷走过来,对着他道:“从未有人,将他看过蝼蚁。”

    他朝着唐毅大大一拜:“殿下。大恩不言谢。然陛下大义,下官佩服。”

    他说着,跟着跳上了囚车。

    少将军,宋先生,现在再跟上一个王尚书。

    这三人,在京中声望都甚高。

    许继行背景雄厚,宋问与王义廷为国为民不顾己身。他们站在唐毅的身后,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此事,别有隐情?

    林唯衍速度够快,占据了最后一方位置。

    孟为从前面跑过来,在囚车旁边绕了一圈,左看右看,没有他能下手的地方。于是想把林唯衍挤下去。

    林唯衍身板虽小,但力气够大,下盘够稳。推搡着不让他靠近。

    孟为怒了,他道:“你看看,这周围都是当官的,你算什么?赶紧下来换人!”

    林唯衍哼了一声,不为所动。

    孟为又说:“你既然受伤了就下去,被砸伤了可怎么办?”

    林唯衍依旧不为所动。

    哪里还会有人砸他们?

    林唯衍指着唐毅道:“这是我,大哥!”

    孟为另挤了一屁股,在上面坐下。哼道:“这还是我先生呢!我云深的两位先生,都在上面!”

    是了。

    他们都快忘了。唐毅曾经也是云深的先生。

    之后,李洵,冯文述等人,一同走了出来,跟在囚车的后面,慢慢前行。

    唐毅背靠在木栏上,像是放松了一切,笑道:“原来囚车里,看见的风景,是这样的。”

    宋问回过身道:“别胡说。不是每辆囚车前面,都有你宋先生。”

    唐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宋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闻。”唐毅说,“闻未来的味道。闻生命的味道,闻我大梁的味道。”

    他在闻。

    他想知道,他父亲究竟是为了什么慷慨赴死,而甘愿担负骂名。

    他想知道,在他父亲心中,是什么比他的地位更重。是什么,叫人疯狂至此。

    宋问:“闻出什么了?”

    唐毅嘴角一扯:“闻出了……酒的味道。”

    “哈哈哈!想喝酒还不简单吗?”宋问对着旁边喊道,“谁愿意,给我们一壶酒?”

    旁边一掌柜越过众人,抛来一酒壶。林唯衍手腕一翻,越过去接住,然后递给宋问。

    紧跟着又丢过来几个酒杯。

    宋问打开封盖,倒了一杯,蹲下身递给唐毅。

    那囚车摇晃不止,宋问举在手里,溢出去不少。

    唐毅凑过去,将酒杯接过,一饮而尽。

    那酒是苦的。他甚至不明白是不是自己的手抖,没将酒喝进嘴里。

    宋问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样接连喝了三杯,唐毅终于倒了。

    这是一个没有酒量的人。

    “涧树含朝雨,山鸟哢馀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宋问捧着剩下的酒,点头道:“真好。唐毅,真好。”

    她拎起酒壶,跟着一饮而尽。

    众人一路追随囚车到了大理寺。唐毅与南王暂时被关押在此,等候审讯。

    众臣回宫禀报战况。宋问留了下来。

    唐毅醉了,关卿派狱丞照顾他。

    她去重新领了一壶酒,前去看一眼南王。

    南王已经安静了许多。他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别无选择。

    他一个人坐在牢狱里,两手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透出一种萧瑟而哀伤的气场。

    南王睁开眼,看着她走进来,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一个位置。

    狱丞走开。留下他们二人交流。

    宋问将酒给他,他喝了一杯,第二杯就握在手里,转着圈,看着它流动。

    宋问以为他要说唐毅的事情,结果南王开口道:“我要敬敬我的几位老友。”

    他举起酒杯,浇到了地上。缓缓道:“第一杯,敬张曦云。他最后因我而死,担下骂名,死不得其所。我对不起他。”

    南王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上面的小孔处的光亮。

    说着似乎是有久远的事情。

    “当年,梁国内乱,我父亲无治国之能,空有妇人之仁。老来昏聩,叫佞臣当道。后缠绵病榻数年,更是无心国事。”

    “那时候宋太傅还远没有如今的地位。在朝堂上,也不如现在举足轻重。那时候的朝廷,是另外一副模样。”

    南王回忆着,有些酸涩道:“那一年外敌内侵,林青山的兵马就守在边关,等着开战。但是父亲和几位臣子却想要谈和,他们不想打战。可若是谈和,朝廷根本出不起那样的银子。蛮夷开的条件何其苛刻?而林将军回禀朝廷,他与将士以必死之心,请求朝廷下令应战。”

    宋问只静静的听着。

    南王默默摇头道:“那时候长安穷,其他的地方更穷。有钱的人却很有钱。达官显贵,身着锦衣,肆意杀虐。残忍的向穷人掠财征税。若要谈和,朝廷没钱,只能征税。可是哪里还征得起税?你没见到,街上饿死冻死的人,有多么多。谁人皆动恻隐之心。当时我年少,也如你一般热血。”

    “二哥没有胆量,缩头不出。”

    南王泛起一个浅笑。回忆到往事,虽然夹着痛苦,但也带着他们曾经的辉煌。

    “张曦云与我,我们两人,就半夜一家家一户户的去敲门,试图说服那些官员同意开战。

    那时候寒冬腊月,白雪飘飘,风仿佛能吹到骨子里。

    他就穿着一件破洞的大袄,里面着一件单衣。我们在街头相遇,然后坐在旁边的屋檐下休息。”

    南王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

    晃动着手腕,透过那一杯薄酒,仿佛能看见当年的风雪。

    那一场风雪,已经深深烙在他们的灵魂里。一回忆起,连那股寒冷都如影随至。

    “我问他,你为何要选择二哥辅佐,我实在是看不起二哥。他说,只有二哥需要他,信任他。

    当时我们旁边还躺着一个人,他蜷缩成一团一直未动。过半夜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他被冻死了。

    我二人合力把他丢到了乱葬岗。张曦云就跟我说,这战一定要打。不打,大家都完了。我们都要在这个世道冻死。”

    “我们威逼利诱,不择手段。让他们同意了开战。

    这就是后来著名的北漠之战。林将军击退蛮夷,抢到了战利品,带回京城。

    大梁兵力,第一次开始强盛。整个长安,死气尽去。当年的林将军,就是我大梁的希望。你不明白,那场捷报传到京城的时候,那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南王看着她道:“你别以为他只会装神弄鬼。他不是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张家偏远的旁系,贫苦出身,最明白世道的艰难。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有多难。你不明白。”

    宋问的确不明白。

    所以她对每一位从苦难中挣扎过来的人,都保持敬意。而那些在深渊中勇于反抗的人,更是应该投以钦佩。

    南王继续洒下第二杯酒。

    “第二杯,敬我大哥。安王。”

    宋问是第一次听他说起安王。

    “父亲偏爱大哥,所以我极为讨厌他。我父亲是个不公平的人。他想把一切都留给大哥,包括他临终前给我十万兵马,也是因为被二哥软禁,知道自己寿命无多,所以将兵马给我,希望我助大哥□□。

    事实证明他错了。大哥根本无心皇位。他是一位好的将军,是一位好的臣子,但是他无心皇权,所以他不是一位好的皇帝。”

    南王道:“我大哥。真是一个完美的人。其实我也嫉妒他。他什么都会,深得人心。包括我父亲的宠爱。”

    “当年他执意领兵北上,可是军队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军饷,没有装备。

    他跟林青山两人,几次死里逃生。没有人觉得他们会赢。他们去边关的城镇里招人,什么都许诺不了,还是硬生生多凑出了一支队伍。

    他胸口有一道伤疤。从脖子直贯腰册。被人砍出来的。那时候冬天太冷了,几乎麻木。他直接用雪敷在伤口上,然后跟着军队走了一天。最冷的时候,淌过冰河,去围剿敌人。

    冬天里没有棉被,他们只能抱在一起取暖。

    当年有一个士兵,向他哭诉,家中老母离世,无银安葬。大哥闻之悲恸。将身上全部值钱的财务都变卖了,然后赠予士兵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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