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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术审核委员会几乎所有成员都拿到过最擅长领域的最高荣誉,但像路西恩这样拿了三个领域奖项。拿了如此多枚戒指的依然属于少数中的少数,今天来参加小型数理会议的,除了老师费尔南多,最多的也才两个领域,两次获奖,所以即使不拿出冰雪勋章,也能在气势上压倒他们,唯一的问题在于,没有象征数理领域权威的“奥术权杖”,似乎有点专业不对口。
再次对着镜子看了看,路西恩拿起旁边衣帽架上挂着的黑色高礼帽,一边戴在头上,一边往门外走去。
一路安静地穿过街道,进入议会总部魔法塔,登上升降梯,来到十五层,路西恩向着预定的会议室不急不缓地走去。
“伊文斯委员?”刚要推开会议室门,路西恩就听到了一道沙哑的男声。
转头看去,只见一位魔法袍已经相当陈旧,还是十几年前款式的中年男子正有点拘束不安地站在附近阳台之上,手中夹着一支灰白色的普通烟卷,几缕青烟袅袅冒出。
“列夫斯基先生?”路西恩大概猜到他是谁,“怎么没进去?”
列夫斯基枯黄鸟窝般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潦倒颓废,他苦笑起来:“我一进去就会被六位委员先生指责讽刺,所以还是在外面等待会议开始,而且我有点紧张,正好吸根烟平复下心情。”
比起前段时间的木讷自闭,得到肯定后的他似乎稍微轻松了一点,能够流畅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路西恩明白他的处境,温和笑道:“那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迎着他们的冷漠、诋毁和攻击,向他们展示你的新几何学了吗?”
列夫斯基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不太自信地道:“我准备好了,可他们……我曾经在高塔内擅长数理的所有奥术师面前讲过我的论文,那是第一次提出新几何概念的时候,可惜,他们没有回应,没有讨论,没有相信,除了冷漠、轻慢、嘲笑和抨击,还是冷漠、轻慢、嘲笑和抨击,我怕等等会连累到伊文斯委员你。”
“我对你的新几何学很有信心,所以我不怕任何攻击。”路西恩用自己的态度给列夫斯基底气。
列夫斯基再次激动起来,人生最难遇到的就是理解自己,理解自己坚持,理解自己成果的人:“谢谢您,伊文斯委员,您是第一个接受我新几何学的人,而且直接就给予了如此高的评价,就连我自己都没这么描述过我的论文,谢谢您,谢谢……”
他是一个沉迷在奥术世界的魔法师,并不擅长言辞。翻来覆去只有谢谢和轻微的颤抖。
这时,红色魔法长袍拖在地上的费尔南多走到了会议室,示意两人进去。
“早上好,老师,你还是来了。”目送列夫斯基坐下后,路西恩在会议室门口向费尔南多问好。
费尔南多是讨论正经事情的严肃表情:“我看了他的论文,虽然违背了直观的经验和认识,但有点意思,有点趣味。”
果然还是从不夸奖人的风暴主宰。
会议室内。除了路西恩之外,一共有六位委员,比起其他大领域召开类似讨论会时的十五六人,数理领域的委员们要少很多。
虽然不少委员擅长多个领域,可以出席不同的讨论会议。比如路西恩就能分别参加元素和热力方面的,但数理只是工具,并不直接带来认知世界的变化和魔法实力的提升,愿意钻研这个领域并成为权威的委员并不多,就算加上各种理由没来的,整个委员会有资格审查数理方面论文的仅仅九位。
“伊文斯委员,我是涅西卡。”戴着灰顶尖帽的涅西卡没有笑意地与路西恩打着招呼。只不过,看到路西恩右手的三枚戒指和右胸的不朽王座印记之后,他白色长眉微微动了动,下意识晃动了一下手中拿着的黑色权杖。深邃仿佛蕴含了无数奥秘的权杖。
米里娜等人也起身与路西恩见礼,态度谈不好,但也不差,毕竟今天主持和监督会议的特别顾问是风暴主宰费尔南多。以暴躁挑错、不留情面著称,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路西恩的老师!谁也不想由于学术以外的问题迎来狂风暴雨般的咆哮!
路西恩一一回礼,注意到六位委员有五位属于高塔,他们都戴着特殊风格的尖顶灰帽,就连米里娜、玛佩尔这两位女士也一样,带着淡淡的古怪滑稽感。
“这种帽子果然不适合女性。”路西恩感叹了一句,故意坐到了长条桌的另外一面,与六位委员相对。
费尔南多最讨厌废话了,直截了当地道:“对于列夫斯基《几何学原理和平行线定理的严格证明》的论文,涅西卡委员、米里娜委员与伊文斯委员有着相反的评定结果,所以我们召开这个小型讨论会,对列夫斯基的论文做出终审裁定,接下来,先由列夫斯基讲解他的论文,各位委员可以随手举手提问。”
列夫斯基沉默地拿起论文,向会议室前方的魔法平台走去,刚走出几步,突然绊到了椅子,发出响亮的声音,跌跌撞撞差点摔倒。
“呵。”“哼。”涅西卡、米里娜等人的嘲笑声、冷笑声接连响起,让列夫斯基脸孔迅速涨红。
努力平复自己的慌乱,列夫斯基利用魔法阵放大和投影出自己的论文,开始讲解起自己的公设、推理和演绎。
“涅西卡先生,有什么问题?”列夫斯基讲到一个演绎出的结论后,被涅西卡举手打断。
涅西卡拿着自己深邃幽黑的奥术权杖,冷漠隐含怒气地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三角形的三个内角和会小于一百八十度?”
“这是根据前面的公理、公设演绎而来。”列夫斯基指着之前讲过的推导。
涅西卡冷哼道:“那你找一个这样的三角模型出来。”
“这……”列夫斯基一时语塞,这是纯粹数学的逻辑推导啊,不依赖于实物。
涅西卡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吐出,似乎想抒发心中的恼怒:“既然找不到,与现实违背,那就证明你的论文毫无价值,完全错误!”
说完,他就直接坐下,不给列夫斯基解释的机会。
列夫斯基像被寒霜打过了一般,变得蔫头耸脑,不过他还是努力地抬起头,与下方不友善的目光对视,然后被路西恩微笑点头的眼神鼓舞。
费尔南多抬了抬手:“继续讲解。”
于是列夫斯基深吸口气,往下面讲解,过了一会儿,米里娜就举起手来。
“米里娜女士,您有什么疑问?”列夫斯基发现自己有些颤抖,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他猜得到米里娜想要问什么。
米里娜手中是镶嵌着诸多星辰般宝石的奥术权杖,她冷笑道:“列夫斯基,告诉我。为什么同一直线的垂线和斜线不一定相交。”
“这是之前的推导演绎而来……”列夫斯基有些无力地道,看得路西恩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时候需要气势,需要压倒别人的信心。
米里娜拿起面前的一叠的论文,笑容收敛,带着淡淡怒意地道:“请你做出这样的线条,或者找到它的现实模型!”
“我还没找到……”列夫斯基诚实又受到打击地回答,“可从前提和逻辑上,它没有问题。”
“这是你的问题。你忘了我们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而不是想象中!”米里娜毫不留情地指责,然后读起自己的论文,论述列夫斯基几何与现实经验、直观认识的不一致性。
她的每一段论述似乎都像一把投向列夫斯基的匕首,扎得他“鲜血淋漓”。脸色变白,“摇摇欲坠”。
“我的意见讲完了。”米里娜淡漠地说道,不再看列夫斯基一眼,仿佛他是一个小丑,故意弄出夸张古怪论文引起别人注意的小丑。
“继续讲解。”费尔南多示意列夫斯基论文还有很多未曾讲解。
列夫斯基得到路西恩鼓励的目光,声音变弱了一些地讲起后面的内容。
一位位委员不时举手提问,有的扭曲列夫斯基的意思来证明他的谬误。有的沿用米里娜等人的方法,立足现实角度进行驳斥,由于这个问题延绵了十几年,他们的语气都不由自主带上了尖酸刻薄和淡淡的恶意。让列夫斯基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不过列夫斯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依然坚持着将自己的论文讲解完,没有中断放弃,没有恼怒“对骂”。
回到座位。列夫斯基闭上眼睛,似乎能够预见最后的终审裁定。自己的论文还是缺乏有力的模型证明,想到这里,他睁开眼睛,看向路西恩,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连累你了,伊文斯委员。
“刚才列夫斯基讲解时,涅西卡、米里娜等委员已经提出质疑,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和论证,接下来由尚未发言的伊文斯委员讲述他为什么给予高评价的理由。”费尔南多目光转向路西恩,示意他上台讲解。
路西恩整理了下领口,拿着一叠文件走上讲台,步伐稳健,不慌不忙。
“伊文斯委员,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坚持,我很理解你对颠覆性成果的热爱,但这依然要尊重基本的现实。”涅西卡突然开口说道,如果路西恩的老师不是风暴主宰,他的绝不会如此客气。
路西恩微笑看向他:“我只尊重真实。”
无论表情还是语气,委员们都能看出来他口中的真实是指列夫斯基的论文,于是米里娜轻轻笑了一声,却不带丝毫笑意,冰冷冷如同北地深处的寒风:“伊文斯委员,我想你不知道,要是一位审核委员在审核论文时如果犯下明显的、故意的、没有理由的错误,他将被取消委员资格。”
“这句话也是我想对各位说的。”路西恩站到了讲台上,笑容平淡,话语却绝不柔和。
轰,仿佛有什么在内心炸想,一位位数理领域的委员都充满了愤怒,这是在指责攻击我们?
费尔南多眨了眨眼睛,有点疑惑自己一向优雅有礼貌的学生竟然会说出这么带有挑衅性的话语,他心里暗道,有点反常啊,看起来有的人遇到麻烦了……
“伊文斯委员,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将想象中的几何变到现实中吧。”另外一位女性委员玛佩尔嘲讽道,她容貌平凡,古板严肃,带着灰顶尖帽,如同教会的老修女。
黑色头发凌乱,似乎不太喜欢打理自己的中年男士萨尔盖罗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自己的脸庞,声音低沉地道:“我很想知道伊文斯委员你为什么将列夫斯基的论文称为几何领域的微积分革命,你有什么理由?你能证明他的正确吗?”
“你在数理领域没有什么成果,我严重怀疑你审核这篇论文的能力。”最先说话的涅西卡直接质疑路西恩的数理水准。
被路西恩的话语激怒,一位位委员都变成了好斗的公鸡。
路西恩举手压了压,声音响亮:“对于我数理水准的质疑,请在我讲解完后再向委员会提出。”
接着他略带咆哮地道:“从现在开始,论文以外的一切统统消失,你们是审核委员。不是小孩子!”
被突如其来地咆哮震住,会议室短暂变得安静。
路西恩环视会议室一圈,对列夫斯基微微点头,接着高声道:“我讲述理由时,不允许提问,不允许打断,所有的问题都得到讲述完一起提出,不过,我讲述时。会向各位提问,请各位诚实地回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