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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情,俞菱心也落得个自在。
转眼就到了七月底,先前有关文华书院与闺塾的消息渐渐又热传起来。几乎所有四五品以上的京官家族都在开始准备着给自家儿女预备推荐的文书,以及诗词文章上的预备,一时间几大家族的家学私塾,甚至讲评诗文的夫子都变得抢手起来。
俞菱心听着这些消息其实全无所动,她知道苏氏最初会想要配合齐氏将她弄出京城,也不是有如何的仇恨想要弄死她,而是满心以为着这个文华书院的闺塾,能够成为俞芸心前程上的青云梯。
就像很多其他四五品的中层官员家眷一样,因着自身家族地位的不上不下,既无法像一二品大员一样,很自然的就有无数出入宫廷、结交公卿宗亲的机会,又往往很难像那些六七品的小官员家族一样,安心认命地与同级同僚来往。
尤其已故的俞老太爷生前曾经官至从一品工部尚书,入阁辅政,到现在人家提起俞家,还是能客气地称一句尚书府,苏氏就更满心想着要让俞芸心飞上枝头做凤凰。
这一点,在几日后的苏家人上门拜访之中,体现得更为清晰。
荀()
八月初五;正好是俞伯晟休沐的日子。俞菱心刚到东篱居去给老太太请安;就看到管事娘子俞福家的正引着苏氏的嫂子苏太太进门。
既然在院子里遇见;就顺便打个招呼:“苏舅母好。”
这位苏太太是苏氏兄长苏原的续弦;年纪只比苏氏大一岁;容貌十分俏丽;一双丹凤眼很有些过于灵活;看见俞菱心时先是眼睛一亮,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赞叹道:“大姑娘出落得真是水灵!”
俞菱心前世里就不大喜欢这位苏舅母;总觉得她看人的时候嘴里虽然说话热络,但眼神总是像是看东西,上上下下的打量就跟估价一样;哪怕对苏氏和俞芸心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此时她稍微转念之间;就想起苏太太是姓朱的,也就是朱贵妃娘家;承恩公府的旁支;再看苏太太的时候;心里便再多了一层提防:“您客气了。”
说话间往正房里进去;俞老太太还是与平时一样坐在炕上;苏氏和俞芸心也已经到了;只是苏氏的衣衫打扮里少了三分鲜亮,换成了颜色稍淡的藕色长裳,低眉顺眼的越发显得柔和。而俞芸心也是紧紧靠在自己母亲身边;没有过去再怎么依着老太太。
苏太太自然是要先给俞老太太见礼;一番寒暄落座之后才向俞芸心笑道:“刚刚院子里遇见大姑娘,只说大姑娘如今越长越漂亮,再看芸姐儿,也是小美人儿了。真是好一对姐妹花,还是亲家老太太您真会调理孙女儿!”
这奉承话实在说的热络至极,虽然俞家在场众人心里都有点尴尬,但场面上还是好听的。
尤其俞老太太,即便此刻对苏氏和苏家人都没多少好感,但俞芸心还亲孙女,听苏太太这样称赞也是高兴的:“亲家太太客气了。这也是许久不见了,府上可还安好?今日怎么没带薇姐儿过来?”
苏含薇是苏太太的女儿,与俞芸心同岁,平日里表姐妹之间也很要好。苏太太忙笑道:“托老太太的福,我们府上倒是都好。原说是要带着薇姐儿今日一同过来的。但实在是不巧的很,闺学里头刚好来了一位颜夫子,只得这半日的功夫,讲一堂便走。我那薇丫头近来也是入了迷了,爱诗词爱的不行,非要去听,就央着我说给老太太和姑姑陪个不是,她改日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原本也没什么精神的俞芸心登时便坐直了,连声音都有些激动了起来:“舅母说的可是文渊书院的言先生?”
苏太太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哪里能请到文渊书院的言大儒。这一位夫子是彦页颜,也是学问极好的一位夫子。”
俞芸心好生失望,重新又回去依着母亲。俞菱心则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苏太太和苏氏,前者的眼睛仍旧一直在俞老太太身上转,显然还有话要说,而苏氏则是静静坐着,好像只听着娘家嫂子说话,一副柔顺模样,但显然是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俞菱心这就有数了,苏太太上门,大概是要将六月底苏氏曾经提过的朱氏闺学之事再提一提,毕竟俞芸心自己闭门读书、不请夫子也不上闺塾的话,能进入文华书院的希望太渺茫了。
果然,又说了几句看似围绕着苏含薇和俞芸心的家常话之后,苏太太便看似随口似的问俞老太太:“老太太,芸姐儿这模样倒与我那个薇丫头差不多,要不然就让芸姐儿跟我们家薇丫头一起去闺塾读书吧,刚好年底不就是文华诗会了么,芸姐儿这样聪明,兴许便考个女状元回来给您呢!”
若是这话放在一个月前说,俞老太太兴许随口就应了,平素家里人也知道,论懂事,礼貌,持家,俞菱心更有些嫡长女的样子。但说起诗词歌赋之类的文字,还是俞芸心更喜欢也更擅长些。
不过今时到底不同往日,文华书院四个字对于俞家和苏家这样家庭的姑娘到底意味着什么,老太太还是清楚的。当下只是笑笑:“京里有才的姑娘这样多,我们家的孩子们其实也未必便有那样的诗文长才。”
苏太太却是个灵透的,立刻听出了老太太这句“孩子们”的意思:“您这话说的可太谦虚了,老太爷那是多大的才子,说起这书香传承,大姑娘和芸姐儿岂不得甩开旁人十里地么!老太太,承恩公府的闺学当真是极好的,大姑娘和芸姐儿哪怕不图什么女状元的诗会彩头,多认识些姐妹也是好的呀。”
俞菱心轻咳了一声,并没接话,但是望向老太太的眼光里却露出了明显的迟疑。
俞老太太对此事其实是无可无不可,苏太太说的这样热络,直接驳了也不太好,毕竟最近京中都在给儿女们找夫子温习诗书,俞老太太也不能说完全不动心。可俞菱心这个眼神,又让老太太觉得有些蹊跷,当下便含糊笑道:“亲家说的也是。”
这句话说到这里就停了,苏太太又等了片刻见俞老太太没再问什么闺学的细节,反而又拉起家常,就是不愿意当场应承的意思。心下有些失望,又看了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俞菱心,便没再多提,只是顺着老太太话头继续寒暄下去,寻思着等下与苏氏单独说话的时候再好好说说。
很快,两盏茶吃完,俞老太太便叫苏太太去苏氏房里,自说些姑嫂间的私房话。
俞菱心自然是继续留在祖母身边的,等到房里只剩祖孙两人,才开门见山地直说:“祖母,我不去朱家闺塾。”
这态度实在是过于利落了,俞老太太越发疑惑:“怎么了?你还是心里对你太太家里人不喜欢?”
俞菱心摇摇头:“不但我不去,芸儿也不能去。朱贵妃的娘家,咱们最好不要沾。”
俞老太太先前还以为是俞菱心对苏氏算计她心有不满,那也是人之常情,但听到后半句还是猛然一惊。俞老太太的娘家谢家是郴州的大族,又做了几十年的尚书夫人,虽然老太爷过世之后什么都无心多问,但以前的见识到底还是在的。
俞菱心提起“朱贵妃”而不是“承恩公府”,这里头的意思可是大大的不同。
俞老太太不由再度看了自己这孙女一回,俞菱心年少娇美面庞上眸子晶亮,目光中充满笃定,显然十分清楚自己此刻在说什么:“苏太太是朱家的旁支女儿,苏家老太爷定下这件婚事的时候,想来就是已经认定了吴王殿下了。但是咱们家可不一定,眼前闺塾的事情看着小,当着牵扯出什么来,再退身就难了。”
这话说的让俞老太太更吃惊,几乎是怔了片刻,才狐疑地握住了俞菱心的手:“菱丫头,这话谁与你说的?”
俞菱心虽然明知这句不过是老太太的正常疑问,然而某人的身影还是从她心头飞快滑过,干咳了一声才稍微压低了些声音道:“祖母,这道理也不需要谁说。皇上膝下四个儿子渐渐长大,皇后娘娘的嫡子只有一位四皇子,还是体弱多病。皇上又宠爱朱贵妃远胜过皇后。如今几位殿下虽然还没大婚,但也就是这一二年的事情了,将来会有怎么样的变故,谁能料得准?”顿一顿,又道,“朱家,不能沾。”
俞老太太又疑惑道:“可祖母瞧着你的意思,竟是觉得朱家一定不能好?”
俞菱心想了想,其实这话是没错的。
上辈子朱家算是狠手抢占了先机,要是当时真的成功毒死了荀澈或者皇长子秦王,之后的天下也就是二皇子吴王和朱家的了。
只可惜秦王的毒酒被荀澈挡了,而中毒两回的荀澈居然也没死透,就那样带着半死不活的残躯,将朱家反杀到万劫不复。
那还是朱家占了先机的情况下呢,这辈子荀澈还能叫他们家再那样折腾?
只是这话却不能说了,俞菱心只是简单道:“好与不好的,我也没什么觉得。只是朱家若是想借着这闺学拉拢咱们家,却是万万不能应。父亲的职任虽然不是要紧的衙门,但祖父的名声尚在,祖父的故交与门生尚在,小心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俞老太太这次半晌没说话,沉了好一会儿才道:“恩,你说的有道理,祖母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你父亲那头,祖母会去说的。”
俞菱心得了这句话便放下了心,知道祖母可能也要想想,但根本的道理总是说通了的。当即起身福了福,就回了莲意居。
一进门,便见到妆台上一封洒金的花笺封,信封上赵体楷书铁划银钩,就一个字:
荀。
碧云玉树笺()
俞菱心先是心头猛然一跳;再仔细看的时候又觉得那字其实不是荀澈的;虽然的确有几分相似;但在间架结构之中到底少了几分气势。
再者;他的性子也不会叫白果拿一封帖子来直接这样丢在案上。
“这是哪里来的帖子?”俞菱心并没拆开;就直接问了霜叶。
霜叶这些日子正按着温嬷嬷的指点;带着甘草一起学习算账;誊写她嫁妆账本里几个年深日久、有些发潮的册子。闻言忙过来查看:“这是今天上午您过去请安之后收到的帖子,门上说是文安侯府的二姑娘请您过去赏花。”
居然是荀滢的帖子,俞菱心有些意外;顺手拿了枝短簪子挑开信封,里头碧云玉树笺上的字体就娟秀得多了,整整齐齐的两行小楷;说是如今文安侯府的花园中菊桂盛放;芬芳灿烂,所以遍邀亲朋平辈;八月初十;到侯府赏花作诗。
看清楚确实是荀滢相邀;俞菱心居然有那么极其轻微的片刻失望;不过下一瞬赶紧又提醒自己;与平辈的亲戚家姑娘来往才是这个时候她该做的事情。
而且;再往深处想一层,这件事情里很可能还有点别的意思。
她前世里偶尔听过荀澈提起荀滢之时,固然满心皆是哀伤;但从荀澈的言语之中;以及荀滢那藏书满满的小书楼来看,荀滢应该是一个性格安静柔和,真心喜爱读书的女孩子。
荀澈曾经说过,若是母亲真的放手不管,滢儿是可以连饮食都忽略了去,就整日坐在书楼里读书的。
既然如此,荀滢又为什么要办诗会呢?尤其是如今文安侯府在京中的地位而言,真要做一场这样的诗会花会,来的平辈姑娘只怕要比昌德伯府的寿宴那日多上个两三倍。
这样的诗会花会里头,客人们可以尽情吃茶闲谈,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