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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想法。”
沈阿公:“”
尹铭:“”
他在心中哀嚎:大人,追姑娘不能这么丢失自己的原则的啊大人。
沈阿公在寇淮处碰了壁,又可怜巴巴地看向沈兮迟。
毕竟是自己在金陵城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又是从小就养育了这副身体的阿公。老人脸上橘皮似的皱纹里都盛着哀求,倔强地看着沈兮迟不放——
沈兮迟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先行后退了一步。
“阿公,外头风凉,您跟着我们进屋去说吧。”
“欸,好嘞!”沈阿公霎那间乐开了花,忙跟着沈兮迟与寇淮二人,屁颠屁颠地进屋去了。
沈兮迟开始怀疑沈阿公的时候,也就在她到了金陵城后不久。
彼时,她刚刚莫名其妙地重生到这副身体里,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到底曾经贵为一国公主,娇矜清贵,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那副镇国长公主的做派。
一则,是因为沈阿公的生活实在清苦,她一时之间适应不了,苦不堪言;二则,是她二十几年的习惯使然,用词遣句,日常起居习惯,定然与从前那个沈兮迟有着天差地别的差异。
然而,奇怪的是,沈阿公从未提出过半分疑惑。
有时候,她恍惚之间还会蹦出诸如“本宫”、“公公”之类的词,虽然马上改口,但到底是说出来了。
若是寻常人听见,必定会心生疑窦。然而沈阿公虽面有困惑,但照样日日带她出去捉鬼,半分有异都未曾提及过。
后来她刻意观察,这个看似慈祥无害的老人,却处处行事诡异。
先不说他是如何和大报恩寺的高僧玄空方丈那般熟稔,便说那晚他听见自己在棺材中与他求救,他的反应就那般反常。
若他和自己这个“女儿”关系甚笃,那么当他听见自己返而复生时,第一反应一定会是惊喜地跑过来开棺将自己救出,而不是站地远远得犹疑、徘徊,游移不定。
然而,其实这副身体里,早已不是他当初的那个女儿了。
沈阿公与玄空方丈之间,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玄空方丈不愿意说,那她便从沈阿公这边下手好了。
于是,沈兮迟按兵不动这么多天,就是为了此刻,沈阿公自己按捺不住,找上门来。
沈阿公甫一坐下,寇淮遣映绿端了两盏茶进来,自己倒要先行出去了。
沈兮迟叫住他:“你不听么?”
“不了。”寇淮摇摇头,笑道,“这是你们父女之间的谈话,我不便参与。反正若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定会与我说的,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沈兮迟点了点头,回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虽爱她,却也敬重她,审时度势,进退有度,在这节骨眼上,还能懂得给她留下一点自己的空间,实在难得。
也无怪当初父皇那样宠信他。
寇淮很快出去了。
沈阿公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现行开口道:“乖女啊,你有什么事便问阿公,阿公定如实相告。”
“既然阿公这么说,我便先开诚布公地说了。”沈兮迟也不客气,“阿公,也许你已经猜到,我虽披着沈兮迟的这副皮囊,魂魄却早已不是她了。”
她看着沈阿公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报出自己的身份:“我乃当今皇上的胞姐,如今的镇国长公主,沈熙。”
果不其然,前半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沈阿公面上还算镇定,显然是早就有所知晓。
然而,当沈兮迟将自己的身份如实报出后,沈阿公的面色一白,几乎是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沈熙?!”
“没错。”沈兮迟确认,“本宫就是沈熙。”
“怪不得怪不得”沈阿公不住地重复道,“怪不得你当时那样自称,我还”
“是,本宫当时刚刚附身到这个身体上,恍惚之间,总是还会说些在燕都时才会说的话。”沈兮迟干脆地承认,目光落在沈阿公的身上,深沉而带着探究的意味,“但是,阿公你却什么都不提,甚至不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沈兮迟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语气微顿,表情审视,耐心地等着沈阿公的回应。
沈阿公没想到她开场就如此步步紧逼,一时未得想好说辞,磕磕绊绊道:“这我你”
沈兮迟的面色沉了沉,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她伸手,打断沈阿公的吞吞吐吐。
“阿公,既然你心里还有犹豫,就不妨本宫和你说的再明白些。”她缓缓道,“二月初九,本宫死而复生的那晚,从在棺材中向你求救,你却犹豫了很久,似乎在忌惮什么。当时,本宫以为你担心本宫是被续魂草催活的鬼魄,猜忌本宫已化为了厉鬼,所以才踌躇着不敢开棺。后来,本宫细细思索之后才觉察出你的顾虑似乎并不是这个。”
沈阿公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沈兮迟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你表现的如此奇怪,不过就是因为,你早就知道这副身子里头不是你的养女沈兮迟了,对吧?你根本不知道,回来的魂魄到底是沈兮迟的还是另一个人的,所以才在犹豫,对吧?当然,你并不知道,那另一个人,就是本宫。”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沈兮迟,而且你并不疑惑,甚至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言毕,沈兮迟静静地看着沈阿公,等待他的答案。
寂静渐渐淹没了这间不大的屋子。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河水流淌的声音,哗哗啦啦,哗哗啦啦,翻滚着掩饰了尴尬与沉默。
沈阿公垂着头,呆呆地定了好一会儿,终究在沈兮迟灼然的目光下抬起眼,轻轻点了点头。
他滚了滚喉头,只说了一个字:“是。”
这毫不出沈兮迟的意料:“玄空方丈也知道这事的,是吧?”
沈阿公再次点了点头。这回,他却没再也说话了。
他微微地扭过了头去,将手中的茶盏端起,接连喝了好几口,喉咙翻滚,苦涩异常,不再看向沈兮迟。
沈兮迟不慌不忙地盯着他看,半晌,沈阿公终于受不住了,下颌松动的肉抖了一抖,目光虽然依然看向窗外,却到底还是开了口。
问的,却是一句十分无关紧要的话。
“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要给你起名兮迟吗?”
沈兮迟一愣:“为何?”
沈阿公叹了口气,一张皱得如橘皮似的脸上,抖落下千般万般的无奈,声音里也是哀哀叹息,似是早已预见到这般结局。
“迟,徐行也。兮迟阿公是想要你别被这命数左右,走得慢些,再慢些啊。”
潮打石头城(十二)()
沈兮迟没有很快明白沈阿公的意思。
但她知道;他口中的这句“兮迟”叫得不是自己;而是也曾待在这皮囊之下二十几年之久的;另一个女孩。
她之前从未想过这问题;如今偶然思及;细细深究;竟出了一身冷汗。
她死而重生;理所当然地就认为自己命数如此,上天垂怜,再次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得以不再被蒙蔽,让一切重来。
然而,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是;如果她得到了机会;那那个叫沈兮迟的女孩呢?她又去了哪里?
她也得到了一个机会吗?
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从她心底慢慢浮现。
沈兮迟背后冷汗涔涔;一把抓住沈阿公的胳膊;俯身向前;逼视他:“阿公;你到底知道什么?告诉我。我必须知道。告诉我。”
直觉使然;若她再不知道沈阿公隐藏的这个秘密;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沈阿公抬起肿泡眼,恍惚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像是要从沈兮迟的脸上看出另外一个人的痕迹。
许是沈兮迟的手指渐渐不自觉地攒得紧了;沈阿公不由吃痛;轻轻“啊”了一声,一把把胳膊收回,神也同时回转回来了。
他低头,喃喃地说了句:“嗯,我知道。”
“你知道些什么?”沈兮迟不敢逼得太紧,松了松神经,将语气放柔,像是诱惑,“阿公,告诉我吧。告诉你的女儿。”
沈阿公撇过了身子,声音低若蚊蚋。
“那是兮迟。”
“什么?”
“那是兮迟。”沈阿公的声音大了些,双手焦虑地搅动着衣摆,目光也涣散了开去,“我老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沈兮迟追问:“这一天会发生什么?”
沈阿公转过了头来,目光落在沈兮迟的脸上,里头满是愧色。
“我老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兮迟她走了,而现在她就要回来了。”
十九年前,淳宣年间最大的案子“郭启潮案”爆发。数万人被牵连其中,或斩首示众,或家破人亡。他的阿芸便是如此。
阿芸死后,留下了一个初生的女儿。他辗转斡旋,用尽了自己在蜀地所有的人脉关系,终于得以如愿,将小小的女孩儿救了下来,离开崇山峻岭所包裹的蜀地,毅然隐姓埋名,前往遥远的金陵。
金陵是为陪都,也是如今势力与燕都相当,足以保全他们的地方。
沈阿公先是给女孩儿起名“莹莹“二字,取义诗经中的“尚之以琼莹乎而”之意。
沈莹莹长到三岁,小小的女娃如珠似玉,当真如宝石一般剔透白皙,玲珑可爱,一出门就能获得街坊邻里的纷纷侧目,让沈阿公的心中好不得意。
那日上元节,沈阿公带沈莹莹去庙会闲逛。路过大报恩寺的门口,却被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僧拦下了。那僧人盯了沈莹莹许久,看到最后,小女孩儿嘴巴一撇,“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沈阿公觉得他甚是无礼,挥一挥手就要赶他走:“大师,你快走走走,看把我娃都吓哭了。”
“阿弥陀佛。”僧侣双掌合十,微微颔首,“这位施主,您的这位女儿面笼黑气,实属不详。老衲看这实在是有大祸端之兆啊。”
沈阿公吃了一惊。
大报恩寺是金陵名寺,里头皆是大师高人,他们看到的征兆,说出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僧人说的是有大祸端会降临到莹莹头上,问了半天,才知道那和尚的意思是:“这女孩儿的面相极其不详,身锁怨气,头悬妖鬼之剑,业火焚燃,被邪灵左右,十几年后,恐会为世人带来大祸端。”
沈阿公当场就“呸”了一声,抱着大哭不止的沈莹莹就走。
哪知他才走出三步,莹莹的哭声就戛然而止。
他低头去看,只见莹莹趴在自己的肩头向后看,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和尚。
女孩的容貌依然明丽,前一秒还泪眼朦胧,此时却面无表情,沈阿公何等熟悉她,硬是从那玉雪可爱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令人后背发麻的阴森之感。
他头皮一紧,头也不回地抱着沈莹莹就回了家。
也不知是不是那和尚的话让他心里有了芥蒂,几日下来,沈阿公再观察沈莹莹,却是越看越不对劲。
比如说,有时他晚上起夜,转到西厢房去看,只见沈莹莹直直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月光,神色木然,不哭也不闹;
还比如说,有次他无意间看到沈莹莹在院子里摔倒,她左右看看无人,便面无表情地爬了起来,用力地将自己手上的血渍擦去,连哼都没有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