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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晚娘;尹氏,还有她的几个妹妹,都以为此生所有人都会守住这个秘密;守着这个假滕皓;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哪知,不过短短几年之内,事情就有些失控了。
燕都的皇权之争,让天下为之震动,几场极其严重的自然灾害之后,朝廷无所作为,百姓饥寒遍野,民不聊生。
滕家渐渐日不敷出,因着要供滕皓上私塾的费用,尹氏拉着自家女儿们,一日打几份工,还是不能维持基本的生活。
直到某日,滕晚娘归家时,不见了自己的一位妹妹,却只看见自己的母亲在哭泣。
她万般询问之后,母亲才告诉她,是自己无能,不能阻止妹妹被爷爷奶奶卖走换钱的命运。
在他们眼里,有一个滕皓就足够了。那才是滕家大房的骨血,是真真正正可以传承下去的香火。如今家里困难,这些孙女们便是可以交换钱财的货品,反正迟早会嫁出去,还不如早早地卖掉,家里也好早些少张吃饭的嘴。
这事在穷人家不稀罕。然而此事对尹氏而言,实则是一道晴天霹雳。
只因为,这些女儿们才是丈夫留下的正正经经的血脉,而她们如今,却要牺牲自己,去保下那个冒牌货。
为了自己剩下的妹妹能够得到唯一的男丁所带来的荫蔽,所有被卖出的女孩儿都保持了沉默。
家里的女孩们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最能干的滕晚娘也等到了自己的命运。
一开始,她只是被卖出一户人家为奴。后来她做错了事,被赶了出来,还让爷爷奶奶花了一大笔银子。他们大怒,瞒着尹氏,让滕晚娘的婶婶带着她去了秦淮珠市。
滕晚娘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看。看着她婶婶是如何谎称是自己的母亲,又如何将自己以低廉的价格卖了出去。连那鸨母都颇为同情,看了自己好几眼。
她当时对自己说,这是自己为了保护母亲所做出的牺牲,也是为了能让滕皓出人头地,好让日后所有的姐妹能够再次团聚。
只不过,她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事从一开始就错了。也是从一开始,就活路全无。
这是这片土地上女子既定的宿命。从杀死她们父亲的那场战争开始,一切就无从回头。
这么多年,她的妹妹们死的死,残的残,花朵零落,在这纷扰世间,不过是小小的一桩事。消失了,腐败了,便也再无声息了。
可是滕晚娘不同。
她想,她总得做点什么。在自己还未腐败发臭之前,就做点什么。
直到某天,她遇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恩客。
他说,他能帮她,推翻这一切,开创新世界。
“头发花白的恩客?”寇淮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未及抓住,便转瞬即逝,“她知道是谁么?”
“不知道。”沈兮迟摇摇头道,“滕晚娘答应了他之后,他就走了。没过多久,顾眉生来了晚晴楼,两人便合演了这出花魁相争。后来顾眉生死了,按照约定,他们帮滕晚娘了愿,滕晚娘必须付出自己的命。”
这出戏连贯流畅,毫无纰漏,甚至从他们入局之前数月就开始筹备,只为请君入瓮。
只是这入瓮,到底入的是哪个瓮?是否从那晚的晚晴楼开始,滕晚娘与刘炳信一齐死了,戏幕便缓缓拉开,台上的人开始咿咿呀呀唱这出戏?
还是说这戏始,可以追溯到更早的以前?比如说除夕晚宴上,沈兮迟中了那一刀,随后重生醒来,竟躺在金陵的一张破床上?
沈兮迟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操纵这场戏的那条线。
滕晚娘、顾眉生、刘炳信、罗芳旖、杜景时、假熙平公主甚至沈阿公、玄空方丈,都在这条线上,都是此局的一枚棋子罢了。
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自己和寇淮。
她抬眸,默不作声地看向斜对面的玄空方丈。僧人面容慈祥,微微阖目,静坐打禅,恍然之间,让人仿佛回到了香火缭绕的庙宇之中,青灯古佛,寂寥安然。
她的目光缓缓移开,看向寇淮,与他撞了个正着。
寇淮对她点了点头,递给她一个教人放心的眼神。
两人对坐,颇有默契地对视着,皆静默不语。寇淮的眉梢轻抬,风流蕴藉,还是沈兮迟先支撑不住,移开目光,唇角却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淡笑。
寇淮也笑了。
他还像她第一次在金陵见到他时的那样,眼中似有灼灼银河,眉角唇峰皆是万般景韵。
然而最初的锐利疏离早已褪去,剩下的温柔熨贴,却是她曾经肖想也肖想不得的遥远辰星。
马车在道路上缓缓驰行,离开汤山。道路颠簸,左右摇晃,她无处回头。
而他坐在身旁,将护着她一生上岸。
沈兮迟的眼眶发热,突然有点想哭。
日光透过车帘斜斜地射进来,落在她的腕上。她垂头看着这陆离光晕,什么话也没说,只想这一刻长久些,再长久些。
潮打石头城(十一)()
二月二十一;白虎闭日;诸事不宜。
今日;就是皇上南巡到达金陵的日子。
沈兮迟起了个大早。映绿如法炮制;又想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得出门;艳压群芳;好歹算是被沈兮迟拦下了。
“今日我非主角;切莫要喧宾夺主。映绿,你也不用给我化桩了,便随便穿上件衣服;出去别太惹人注目就好。”
映绿嘟囔了句:“沈小姐长成这样,也做不到不惹人注目呀”
沈兮迟斜乜了她眼,映绿忙乖乖地闭了嘴;到后头挑拣不惹眼的衣裳去了。
她的背影上下满是不情愿;沈兮迟看着她镜中的倒影,嘴角不自觉地挑了挑。
这小丫头;倒是比她初到金陵的时候收敛了许多。那时她因在寇府中得宠;口无遮拦;气一上头;什么话都能往外蹦;现在倒是好了许多。
须知;“祸从口出”此箴言,自古以来便是不假。映绿以后若要留在她和寇淮的身边,她护得了映绿一时;却护不了一世;以后的很多事情,还是要看她自己。
换好衣服,随便用了些膳,沈兮迟便领着映绿往寇淮的书房而去。
进了院子,寇淮照例练完剑,薄汗微涔,正蹲在院子里蜿蜒而过的河畔洗手。晨曦微露,熹光落在他的半边脸上,衬得他眉目深邃,更显幽沉。
听见有人进来,他侧过头瞥了一眼:“你来了啊。”
“嗯。”
寇淮将湿漉漉的手往身上随手一擦,立起身子道:“卯时他们已从丹徒出发,大概午后能到金陵。”
——他们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沈兮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反倒看向那池被寇淮搅乱的春水,微嗔了句:“怎么用这河水洗手,脏不脏。”
寇淮但笑不语,还是身旁的尹铭迫不及待地代他回答。
“主子一直习惯这样,从燕都到了金陵以后,因为不习惯这府邸的构造,还特地让周叔自府外通衢引了一道水路过来。别看这只是短短一道溪,看起来很平常的样子,其实主子吩咐周叔在溪底靠岸边的地方,每隔几步就交错着对放两块大鹅卵石。水波流过来,被大石头挡住,就会有碧波荡漾的感觉,和自然的溪水一般无二。”
沈兮迟:“”
她俯身望去,这才发现这溪水潋滟,无风自动,把日光折射成不同的颜色。她原看着平常,没想到竟藏着这样的玄妙。
继而,她又想起刚入寇府那夜,她和寇淮坐在亭台之中,虽是腊月寒冬,地龙却烧得旺盛,当时她就在心里腹诽,想这金陵首辅寇淮,果然是个骄奢淫逸、侯服玉食之人。
寇淮作无辜状:“你看我做什么?”
沈兮迟故意冷哼一声,“寇大人当真会享受。这府中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玄机,设计精妙,我看连皇上都比不上你。”
寇淮连忙摆手:“别别别,别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也。寇某人别的不好说,吃喝玩乐的一些门道倒是知道的齐全,若你不愿意长住我寇府,以后我随你去燕都,教你便是。”
因着有旁人在此,他话说得委婉,但沈兮迟却听到了心里去。
她面上微粉,心“砰砰砰”地跳起来,避开他的目光,随意“嗯”了一声,假装看向别处。
以后,以后。他们之间真的能有以后吗?
她早上刚在心里暗赞过映绿在审时度势之上颇有进步,哪知她此时又探了头过来,十分好奇地来了句:“寇大人,我们以后要去燕都了么?为什么说随沈小姐去燕都?沈小姐难道祖籍燕都?”
沈兮迟面色复杂地看向她,只听得她继续兴奋地道:“燕都奴婢可从没去过,不知道那儿怎么样?大家都说金陵才是这天下第一大都会,不知燕都是不是真的比不上?哎对了沈小姐,若我们去燕都,你还是和我们住在一起么?不过大人若不成亲,我们住一起倒还方便,若大人成了亲可就”
“映绿。”寇淮面色一沉,叫住她,“休得无礼。”
映绿冲沈兮迟“嘿嘿”一笑,便也乖乖地住嘴不说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兮迟哪里还看不出她的心思?虽然她口口声声都是寇大人成不成亲的问题,看似莽撞天真,实则可精明着。
映绿这是在催寇淮快点和她订下来。
然而,寇淮不接茬,沈兮迟便也不提。
再者,只要一想到百里之外,阿棣正被假熙平公主和杜景时挟持着,来到这金陵,意图谋不轨,她好不容易松弛下来的心上,就蒙上了一层阴暗的愁云。
大战在即,都还未知有没有明天,她和寇淮之间,还说不上什么以不以后啊。
寇淮和沈兮迟在府外忙活了一上午,一直到午膳前才回府。
一进府,便看到沈阿公双手绞着袍子,在花园里颇为焦躁地来回走动。
见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他连忙迎了上来,连招呼都忘了打,径直看向沈兮迟问:“乖女,最近这金陵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不?”
“怎么?”
“我等了老久,都不见你去找我,我就自个儿上门来了。”沈阿公搓了搓手,模样颇为不好意思地道,“乖女,这种妖鬼精怪之事,你为何不来找阿公帮忙?到时候情势万一复杂起来,多一个人在,也好多一个照应。”
“妖鬼精怪之事?”沈兮迟盯着沈阿公的眼睛,皱着眉头反问,“阿公,我都从未与你说过,你又如何知道接下来这金陵要发生什么事?嗯?”
沈阿公一愣,显然是知道她会如此疑惑,但却没料到她竟如此直白犀利地就问出来了。
他踌躇片刻才开了口:“乖女,我”
“阿公,你也不必多说什么了。”沈兮迟直截了当地打断他,面容平静,“你不肯将你的秘密告诉我,我摸不清你的底细,便也不放心将此事与你告知。你放心,我与寇淮自会将这金陵城守好,你便且回吧。”
“乖女!”逐客令下得这样明显,沈阿公也急了,见沈兮迟不为所动,又看向一旁的寇淮,“寇大人”
“沈阿公,您且先回吧。”寇淮摊了摊手,无奈地笑道,“兮迟一旦决定了什么,我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如今我听她的,她说什么都代表我的意思。若她说不相信您,那便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