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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曦晨光中,美人嫣然一笑,仿若临水照花,意态最为动人。
寇淮一向知道沈兮迟美,也习惯了她的这张脸,然而她失而复得,站在他的面前笑,又说出如此的话,不得不让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他很快便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只听得沈兮迟问他:“第一个问题,你为何要称镇国长公主为阿熙?”
“阿熙”两个字,被她卷着舌尖送出来,缱绻悱恻,尽态极妍。
她问得如此直白。
寇淮喉口发涩,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如实道:“我曾经听到过。”
自那日当众将孙简呛得哑口无言后,国子监的偌大书院里,寇淮不止一次地遇到了这位公主殿下。她虽尚年幼,但却早情窦萌生,从白日到夜里都追着左督察御史的嫡子杜景时不放。
彼时,杜景时是书院里最优秀的监生之一,父亲又位高权重,家世显赫,只等不日蟾宫折桂,金榜题名,总有一天,成为天子近臣。
寇淮有点嫉妒他,但更多的是艳羡。
他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不正当的,也是不应该的——圣人都说了,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名利乃身外之物,带不来拿不走,不过是过眼的浮云罢了。
然而,寇淮一直都清醒地认识到,这人世间,没有事是绝对公平的。
有些人出生卑贱,苟且偷生,惶惶于世,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
而有些人,生下便占尽得天独厚——饱食终日、加官晋爵、娇妻美妾——这些于世人看来高不可攀的东西,于他们,不过是触手可及的星辰罢了。
他们可比太阳。生于不凡,自此锋芒毕露,众星相拱。
杜景时就是后者。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国子监内大多数人都得不到的东西。
那天寇淮依然躲在国子监的小花园角落里背书。听到杜景时和沈熙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得远些了。
他只听见沈熙笑嘻嘻地说:“景时,我父皇送我一件极其好玩的玩意儿,是西域贡品,有空你来宫里看看呗?阿棣也吵着要见你。”
杜景时回:“嘘,阿熙,小声点。”
嘘,阿熙,小声点。
原来熟悉她的人都唤她,阿熙。
阿熙,阿熙。这两个字就像一个咒语,在往后余生里,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将他死死地捆绑起来。
阿熙,阿熙。
在无数个梦里,他也曾经偷偷地这样叫她。
阿熙。
沈兮迟“哦”了一声,似乎没想追究下去,又问了他下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喜欢镇国长公主?”
“”寇淮一时哑然,飞快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却见对方一脸坦荡,回看过来。
他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难不成他说——其实我喜欢公主很久了?就是因为十几年前在书院里,看到公主将冒犯她的人狠狠骂了一顿,那彪悍的模样让我觉得很爽,所以印象深刻?
寇淮几乎能够想象,沈兮迟听到这个回答之后,脸色会变得多么阴沉。
他的脑子从未像此刻一般迟钝过。哑然半晌,他还是给不出什么又不俗套,又能惹得美人欢心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兮迟目光淡淡地盯着他,却带了无形的强大压迫之感。
寇淮目光转开,落到小院中的某处,心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了答案。
潮打石头城(六)()
沈兮迟万万没有想到;寇淮提起的;竟然是那件事。
淳宣十五年秋;皇上率众大臣于京畿军都山猎狝。有皇室贵女、高门亲眷随行;浩浩荡荡足数百余人。
刚刚在殿试金榜题名的寇淮也赫然在列。
寒窗十余载;一朝出头来。作为大越皇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寇淮意气风发;凌云壮志,堪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一时之间,倒成了燕都最炙手可热的东床快婿之人选。
然而,无人知晓;寇淮心中;早就藏了一个姑娘。
一个遥不可及、远若星辰的姑娘。
他早就听说熙平公主也随此次秋狝行,几日下来;他偶见沈熙数次;倒也摸清一些门道:这位公主不是在和杜景时窃窃私语;就是在猎场周围转;头上戴了几朵小小的茉莉花;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她到底怀了什么心思。
他看了几日,倒觉得沈熙这副模样怪可爱的。倒像是满满当当地怀了一肚子气;也不知道撒到谁身上;只能自己和自己作对。
他以为自己同沈熙的交集也便是如此了。哪成想,没过几日,同僚皆出门狩猎,周遭无人,他却从一个长相无奇的太监那里收到了一张字条。
内容是清娟的女子字迹,只有四个小字“后山见我”,落款是四点水,隐秘又玄乎。
几乎是刹那,寇淮一下子明白了这是谁。
这是沈熙。
历数燕都贵女,便也只有熙平公主沈熙的名字与水有着莫大的关系。
再者,这里不过短短四字,却道尽了倨傲与盛气凌人,也只有曾在皇上的寿宴上频频瞪他的沈熙,才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敌意了。
寇淮未曾多想,将字条烧毁,随后欣然赴约。
这等女儿家的东西,被别人看到了可不好。
后山乱石嶙峋,景色甚是荒凉。他穿梭在高高的枯草丛中,仔细谛听着周遭动静,想判断出沈熙所在的方位。
对危险的感知力是天生直觉,也往往突如其来。
也就是在一瞬间,寇淮一转脸,仰头看去。
——隔着丛丛簇簇的长柄枯草,坐在马上的男人居高临下,手中一柄匕首,目光阴冷湿森冷,寒意抖生,仿佛一只滋滋吐信的毒蛇,又如一只伏击多时的猎豹,只等他一脚踏入自己的陷阱。
寇淮的心猛地一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后山寂寥,鲜有人涉足,就算他放声大喊,也无人会注意到此处的异样。而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显然蓄势待发,只得一朝脱手,便会以最为凶狠的姿态,扑进他的血肉,斩断他的喉骨。
那是寇淮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降临的无力感与脆弱感。
也是平生最后一次。
他的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声音哑然,动弹不得。少年此前数十载皆于书院中度过,初初踏入诡谲官场,哪知人心可以恶毒至此。
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匕首行将飞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了那居高临下的男人眼中,那只待宰的羔羊。
寇淮只能认命。
千钧一发之际,他却恍然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景——”
那声音顿了顿,随后更大了些:“景时,原来你在这里呀——”
那马上的男人明显一愣,随后匕首落地,他若无其事地下马,掩到了枯草丛的后面。
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又能知道,后头发生了什么呢。
“你是说,熙平公主救了你?”沈兮迟讶然。
这和她梦里发生的,竟然一般无二。
“是啊。”寇淮耸了耸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想公主殿下坐拥这盛世王朝,好像也不缺什么,便只能”
“你说她单单缺了你这点喜欢?还是说,她长得不好,你这般好样貌的人喜欢她,倒是应该她感恩戴德了?”沈兮迟冷笑。
鬼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炸了,寇淮连连摆手,解释道:“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天子皇家,到底争权夺利,多是冷漠无情。公主从小自禁宫中长大,恐怕恐怕很少遇到对她真心的人。”
“所以我想,若公主喜欢,这点真心,我寇某人还是给得起的。”
他的语气很随意,甚至还带了点吊儿郎当的痞气。然而,只要看他的眼睛,谁都会知道,他有多认真。
多认真地告诉眼前的少女,他是真心的。
微风送来高墙之外的打更声,街头巷陌渐渐喧嚣起来,这金陵还是同一个金陵,但沈兮迟的感情,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微妙地变了。
她沉默着避开他的目光,半晌,才开口问:“杜景时为什么要杀你?”
“我一开始也无从知晓,后来自己培养了些势力,暗中打探,到底有了些眉目。”寇淮似乎一点不介意她知道这些,“听说听说是手底下一个叫盈盈的幕僚,会些卜卦之书,夜视星盘,窥得天机,说我寇淮,将是他杜景时此生最大的克星。”
“克星?”
“说是因为我,姻缘、官业皆不顺,甚至我还会为他引来杀身之祸。”寇淮说,“杜景时对那个叫盈盈的深信不疑,便想趁秋狝之时,我还未得势,便斩草除根。”
“那你没事吧?”虽是知道寇淮一定无事,但沈兮迟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当年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成为现在这样城府颇深的一方首辅?
“没事啊。”寇淮看向她,笑道,“杜景时后来几次想杀我,都没成功,反而让我更加看清了他的面目。后来我羽翼渐丰,他便是想杀也杀不得了。”
沈兮迟的目光长久地落在寇淮的肩上。过了半晌,才无意识地轻轻“哦”了一声。
她想起杜景时,想起他与自己说过的关于寇淮的每一句话——她都傻傻地相信了,并且坚信不疑,任凭他在自己面前,长年累月地,编造出一个又一个谎言。
而她,不过是几日前鬼门关口走了一遭,才看穿他的真面目。
她真的很蠢。
见她这副模样,寇淮倒是笑意更甚。
“无事。自我来了金陵,山高水长,他的手伸不到这么远,于我而言,更是乐得逍遥了。”
似是这话引得沈兮迟想到什么,她倏地回过神来,问寇淮:“是不是他逼你远走金陵的?”
寇淮一愣:“嗯?”
“是不是他逼你离开燕都,远走金陵的?”沈兮迟直视他,“盈盈我倒是认识一个盈盈,而且还和你调离燕都的那件事,有着莫大关系。”
“你也知道了?”寇淮苦笑,“我百般探得,淮南王府的那位叫窦花阴的嫡小姐,小字便是盈盈二字。于是”
“于是你想秘密调查,却未曾想到落入他们的陷阱。”这么一想,这些事全都通贯了,沈兮迟自然地接上他的话,“他们杀了淮南王的妾室,诬陷于你,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我父皇无奈,就”
她蓦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刹住了嘴。
然而看寇淮笑眯眯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她此番前来,本就无意隐瞒,便也无所谓地耸耸肩,承认道:“是,本宫便是便是你倾慕已久的,熙平公主。”
这全天下的女子,大抵也只有沈兮迟才能如此坦荡地说出这种事。
但耳垂,到底还是有些微微红了。
寇淮毫不意外她是这样的人,见她满脸视死如归的凛然,倒是抚掌哈哈大笑道:“多年不见,公主还是这样一个妙人儿啊!有趣,有趣!”
倾慕对象毫不羞赧,他这个倾慕者倒也坦荡自然。
沈兮迟不似当下任何的女子——她这个人,见得多了,经历得也多,知道人生苦短,无需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没有必要的琐事上,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如果看不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