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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见这姑娘长得素娥清隽,站在朦朦胧胧的暮色里,就像染了一层仙气,哪里还管她到底有没有撒谎,忙不迭就去通告周管家。
周管家一听姑娘很美,翻出家谱来对了又对,发现夫人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表姐,嫁给了浙江宁波府知府,那知府就姓罗。
查证到这个程度,步骤也走得差不多了,周管家连忙亲自出门,将那姑娘迎进了府。
这个叫罗芳旖的小姑娘很懂规矩。虽说她是知府家的小姐,对着周管家时却没有半分颐指气使,只解释说自己母亲去年亡故,留了一份家书,特地让她送到寇府来。
听着语气里的意思,是想小住几日。
周管家哪里会拒绝她。寇府后院几十间房,平时连个鬼影都没有,他监督着下人日日打扫,还不就是为了这天?
他带罗芳旖到后院,对着几十间客房,大手一挥道:“表小姐,您想住哪间房?随便挑!”
罗芳旖捂嘴轻笑,妙目对着雕花窗栏的走廊环绕一圈,指了指离院墙最近的房间:“就那间吧。麻烦周管家了。”
周管家没想到的是,这厢他殷勤地带着罗芳旖住下来,那厢首辅大人进门,身边竟然破天荒地带着一个倾国倾城的小娘子!
这个消息像江南岸旁三月春风,一下子吹遍了偌大寇府的角角落落。
毕竟,万年都没有女子近身的禁欲之王首辅大人,竟然带了一个女子回家——比起秦淮河畔出了一只什么厉鬼,这种消息才更加劲爆好吧?
周管家当下就把罗芳旖扔给小婢女招待,自个儿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外去瞧个究竟。
寇淮和沈兮迟刚跨过天井后的第三道门,只见一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飞奔而来,身着缎蓝锦绸袄、头戴四方平定巾,眼角的细纹里是挡也挡不住的喜庆。
“大人回来了呀!”
他的话虽是说寇淮,眼睛却对着沈兮迟看个不停。
哎哟,这姑娘甚是美貌,和大人在一起生出的娃一定是全金陵,哦不,全天下最可爱的——不过这身板太瘦小了,不好生养,得让厨娘多给她蹲点乳鸽汤雪莲盅滋补滋补——不过说不定大人就喜欢这款呢?看着娇小,让人保护欲也强,哎呀,他带回一个姑娘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自己还管这么多做什么呢
沈兮迟哪里知道这管家脑子里一瞬间想了这么多东西。
她只当寇淮调。教得好,府里头地位不低的管家,也能对着一个普通的客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热情来迎接。
——倒是很会驭人。
沈兮迟斜睇了寇淮一眼,站在一旁没做声。
这眼神本是探究,落在周管家的眼里倒成了另一种意思。
哟,看来这姑娘对自家大人,甚是上心呀。
是以,未等寇淮出声,周管家就笑眯眯地上前招呼:“姑娘家住哪里呀?怎么称呼?父母都健在吗?要在寇府住多久呀?是要住在后院客房,还是住在大人的院”
最后一个“子”字还没出口,寇淮清咳一声,适时地止住了他。
“周管家,带她去客房吧。”
周管家闻言,颇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正想领沈兮迟进后院,突然又想起先前来的那个罗芳旖,连忙向寇淮通报了一声。
寇淮无甚讶异,也并未责备他,只道了声“哦”。
周管家偷眼看沈兮迟,见对方面无表情,并未流露出任何气恼,斟酌着字眼又问寇淮:“大人今晚可要去和罗那个远房表小姐见个面?”
嗯,怎么听“远房表小姐”都比“罗小姐”要疏远多了。
周管家真是为寇淮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寇淮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小心翼翼,只挥了挥手道,“不了,明天再说吧。我今天累了。”
周管家很满意他的回答,又问沈兮迟:“小姐用了夜宵没有?后厨正温了一些热元宵,小姐若想,可以和我家大人一起用膳。”
沈兮迟现下满心都是如何接近寇淮拿到路引,巴不得和寇淮多多接触,闻听此言便道:“多谢,麻烦你了。”
周管家计谋达成,高高兴兴地到后厨吩咐丫鬟们多准备夜宵上来。
今日是上元节,长夜漫漫,大人和这位小姐可有得聊呢。
寇淮用膳的地方就在他书房对窗外的小亭内。虽然霜寒露重,但婢女在小亭四周落下了纱帘,又围了几只火炉温着,也不知烧了什么炭,堪比屋内地龙,暖若初春。
就连金枝玉叶惯了的沈兮迟也感叹:“寇大人真是幽情雅趣。”
“哪里哪里。”寇淮笑得气韵风流,“我也就得了些微薄俸禄,全都用来打理陋室了。”
沈兮迟微垂双目,心中冷笑。寇淮身为南都金陵首辅,虽官居五品,领得却是一品俸禄,若他的俸禄微薄,哪里还有人敢自称家底丰厚?
看来杜景时说得没错。寇淮的这些钱,多半用来供他养的暗卫了。
寇府暗卫,是她到现在都没能摸清楚的一股势力。
沈兮迟似沉吟片刻,问:“寇大人可认识今天晚晴楼的那位眉生姑娘?”
“之前见过一面。”寇淮单手扶额,撑在石桌上,凤目微眯,“可若按照今日那只厉鬼的说法,我见到的应该是假的顾眉生,真的顾眉生早就在除夕夜香消玉殒。老鸨知不知情?冯梦玉又为什么在关键时刻被人杀害?刘炳信到底是不是牵扯其中?”
“而且”
他倏地抬头,看向沈兮迟,似笑非笑。
“此事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
“疑点?”
沈兮迟愣了一下。
半明半灭的烛光里,寇淮的这个笑让人颇有些毛骨悚然。
秦淮惊魂夜(六)()
只那么一瞬间;像是有一条线突然串起了沈兮迟的思绪。她浑身陡然一惊;猛地看向寇淮。
百鬼谈里记得很清楚:若遇厉鬼;则喰其魂骨;血肉无存;只得衣冠是为冢。
既然顾眉生是厉鬼;那她在楼下杀了那个妓。女之后;为什么没有吃掉死人的血肉魂骨,反而留了全尸,反而只对舔舐鲜血情有独钟?
对匕首上的血是如此;对寇淮手臂上的伤口也是如此。
排除所有可能,只留下一个答案
她皱紧眉头,反手猛地抓起寇淮带有伤口的手腕;掌心沁出汗液。
“不好!这不是厉鬼;这是噬魅!是专门来吞噬人之魄的!”
“——我们上当了!”
凡人皆有三魂七魄。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则曰“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皆为“身中之浊鬼也”。
魄也者;鬼之盛也。(注1)
而噬魅;就是专门以吞吃人之魄来存活的鬼魅。
噬魅与一般的鬼魅不同。需要有极大的怨气才能聚集成魅的雏形;还需要有人来做法凝魄;少说也得养上三年;才能最终形成噬魅。
噬魅易迷惑人心,也极易通过伤口潜入人的体内,吞噬人的七魄;占据人的身体。
若七魄被噬;元神消散,这人的皮囊还在,魂灵却会魂飞魄散。
反观噬魅,它的怨气越积越多,越来越强,在伺机寻找下一个宿主的同时,更是会闹得天下鬼魅横行,民不聊生。
养出这只噬魅的人,一定是别有企图。
沈兮迟低头寻找,见寇淮臂上那道伤疤果然已经消失不见,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按照她的记忆,噬魅虽不同厉鬼那样凶残暴戾,但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取人性命,比起厉鬼,更是让人痛苦上百万千万倍!
她皱紧眉头,问寇淮:“你有什么感觉么?”
寇淮却毫不惊慌失措,只摇了摇头,微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略带诡异的笑,舌尖舔了舔唇,道:“还好。”
沈兮迟手指微微僵硬,越看寇淮的笑越觉得悚然,暗自疑心他的魂魄是不是已经被噬魅吞吃了。
心下想,若是刚才沈阿公也跟来就好了。她道行浅,也就只能猜个大概,远远不能到收一只噬魅的地步。
她不说话,四下里都没有人。夜里安静,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沈兮迟动也不敢动一下,脑袋里飞速想着对策。寇淮的目光让她很不安,让她觉得自己就像对方的猎物,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直到寇淮将手收回,微微伸了个懒腰坐正:“我就吓吓你的。你还真当真了啊。”
他的不正经一瞬间回来了。
沈兮迟:“”
真得特别没必要。
若放在从前,她知道寇淮遇到生死关头,简直恨不得对方中招,分分钟暴毙而亡。
可如今噬魅作祟,寇淮又是南方位高权重的首辅——身为前镇国长公主,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和大越的太平,沈兮迟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保证寇淮魂魄俱全,好好活着。
现在看来,噬魅被他的阳气压制,还没能来得及动手,她便还有时间应付。
亭外小径上响起一串丁玲木屐声,有婢女撩帘进来,由周管家指挥着,往桌上摆了满满的元宵、鸭子肉包烧卖、鹅油酥、软香糕、桂花糖芋苗(注2)
一簇金陵名小吃中,竟然还放了一盅热气腾腾的冬瓜燕窝,以清配清,以柔配柔,看着令人食欲大动。(注3)
沈兮迟万万没想到,她都重生到金陵这犄角旮旯地儿了,竟然还吃得到这种金枝玉叶富贵菜。
夜宵上齐之后,周管家很识相,立马躬身下去了。
寇淮夹起一只烧卖,见沈兮迟不动筷,催促她:“快吃啊,我这厨子号称金陵第一名厨,做出来的茶点小吃连燕都的杜三孤都赞不绝口。”
杜景时?
沈兮迟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金陵吃过小吃?
她没露半分声色,也没动那些小吃,只将手径直伸到燕窝盅前,舀了一碗燕窝喝。
半个月没喝这东西,真是要命了。
寇淮吃了几口夜宵,似是把肚子填了填,才问她:“你怎么看?”
“我?”沈兮迟愣了愣,老实道,“我收不了噬魅。”
“我认识灵谷寺的高僧,收噬魅这种事交给他们就可以。”寇淮倒没放在心上,只问得具体了些,“你觉得这金陵城中,是谁养得了噬魅这种东西?”
看来他也知道噬魅需要养上三年,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沈兮迟抿了口燕窝,道,“懂鬼魅之术的人也就这么几个。除了我阿公和其他几个同行捉鬼人,就是寺中高僧了。”
寺中高僧。
两个人同时皱了皱眉头。
南朝四百八十寺——虽是虚指,却也并非言过其实。
金陵四方城,光大型寺庙就有十几座,再加上远远近近的小寺,认认真真算下来也有百余座。若是真要查起来,估计没有个三年半载的肯定查不完。
末了,寇淮还是沉吟道:“我会叫人去查的。”
“你觉得是有人蓄意?”
“一定是。”寇淮笑了笑,又夹了块软香糕,“这魅不是顾眉生,却句句都在为她说话。我刚才已经遣人训问了老鸨,也差人去集庆门外看过了这只魅说的,是事实。。”
竟然这么快?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了这些部署的。
沈兮迟又问:“那刘炳信呢?虽说他人已死,但他会不会也在幕后掺了一脚?”
“刘炳信?”寇淮奇怪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