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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阿公哪里还敢戳破自家闺女的心事,只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连连道:“好好好,你去吧。”
末了走出几步之后还转头回来问:“寇府住的还习惯吗?阿公要不要把你那几套新裁的衣裳送去?哦对了,新做的那双鞋子呢,这两天出门跑得多,你要不要穿?”
沈兮迟:“”
她一眼就看出沈阿公误会了,但也懒得解释。现下“自己属意寇淮”比“自己想除噬魅,令天下太平”是个更好的留在寇府的理由——毕竟,谁会相信,金陵城一个将将及笈的少女,竟这般心怀天下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回话,身后的寇淮却突然开口。
“阿公,不用了。”
他这声“阿公”叫得很自然。
沈兮迟有些错愕,回头去看他。
只见男子衣袖带风,身长玉立,堪堪立在六朝金迷烟水气中,唇畔微扬,上挑眼角带笑,姿态洒脱,竟是说不出的风流素蕴。
开口,声音似暮偈钟叩,沉沉郁郁,低韵清朗,让沈兮迟见惯大世面的心都忍不住猛地一跳。
只见他提议:“明日我便让府中丫鬟带着沈小姐去宝珠阁做几套衣服,挑几件首饰,我来出钱,您可满意?”
沈阿公没料到他这样说,先是微愣,随后笑眯眯地大力点头。
“可以,可以!自然可以!”
随后欣慰地看了一眼沈兮迟,道:“那我这个便宜闺女就交给你了!”
然后乐乐呵呵,就这么走了。
沈兮迟:“”
就这么把自己放心卖了?
便宜闺女,真是便宜闺女。
待沈阿公走远,寇淮的目光才移至沈兮迟的身上,胸腔中发出几声低笑,莫名来了句。
“沈小姐你就算着这粗布衣衫,也这般国色天香。寇某倒有些期待,穿上金陵城最新式样华服的你,是怎样的绝色佳人呢。”
这话虽带了玩笑的意味,沈兮迟还是一时没忍住,差点就脱口而出“放肆”二字。
这眼神认真,真是要了命了
从前她认识的金陵首辅寇淮,心狠手辣,不苟言笑,何曾和“风流公子”这四个字,沾上过半点关系?
她的羞赧不过一瞬,随后犹自拢了拢耳边垂发,镇定自若地转身,也不理会寇淮,只自顾自地,面无表情走在前头。
寇淮低笑一声,旋即闲庭漫步,慢悠悠地迈着大步,走到她身边。
跟随她一块儿,走过中华门,走进热闹繁华、危机四伏的金陵城。
燕子矶头月(四)()
左右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个养魅的人;回到寇府;沈兮迟索性放松身心;好好睡了个午觉。
午时的寇府格外静谧安宁。沈兮迟斜倚在绿窗下小憩片刻;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竟然回到了燕都紫禁城的御花园里。立夏夜灯花绚烂;她跑过假山下的湖心亭,隐隐约约看见水里自己的倒影,圆脸双髻;还是个总角小童的模样。
她跑得飞快,很快就把身后着急唤她的嬷嬷甩开。
宫墙下开着一丛丛大朵大朵的芍药花,蚊虫低舞嗡鸣。沈兮迟躲在墙角一隅;正屏住呼吸等着嬷嬷找来;却见长长的宫道那人走来一个太监,微佝着身子;肩上还扛着什么东西;正鬼鬼祟祟地走向湖畔;左顾右盼。
有几丝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投在他的肩上。那竟是个小男孩;只见他眼睛紧闭;悄然无息;显然是已经昏迷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沈兮迟想也不想,直接从花丛中狂奔了出来;大喊:“阿棣——你要干什么?!放下阿棣——!”
阿棣是她弟弟的名字。
那太监没留神;冷不防被她吓了一大跳,隐约间又听见远处似有脚步声传来,不敢回头让沈兮迟看见自己的脸,当下就把沈棣往水中一丢,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了。
见弟弟落水,沈兮迟哪里还顾得上去抓那个太监,只撕心裂肺地叫着“来人啊——来人!”,见沈棣在湖面上起浮片刻,径直沉入水中,哪里还敢耽搁,想也不想,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虽是立夏,天气却还没怎么热起来,春衫轻薄,湖水沁人心肺得凉。沈兮迟刚跳进水里就呛了口水,剧烈咳嗽中,她慌乱挣扎,自顾不暇,却还是一把就抓住了沈棣的手。
沈棣先是昏迷,后是溺水,如今抓到救命稻草,便一把缠上,死抱着沈兮迟不放。
饶是沈兮迟会滑几下水,却依然被他拉得行动不便,还未到岸边,就已力竭,口中灌入几口凉水,口鼻窒息,神情恍惚。
意识模糊之际,沈兮迟放开沈棣,用力推了他一把,而她自己一个人,缓缓沉入水底,湖水刺骨,水草无声,渐渐缠上她的双脚
“救命——!”
沈兮迟尖叫一声,大口喘息,猛地醒来。
“沈小姐可好?”窗外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语气中带着关怀之意,“你梦见什么了?没事吧?”
沈兮迟拂了拂额上湿发,强自镇定片刻,答道:“我没事。”
她抬眼看去,槐绿窗纱上映着的朦胧身影,婀娜婉约,正是昨夜她在花园中小亭里见到的,寇淮的那个表妹。
罗芳旖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俏皮道:“沈小姐没事呀,那就好那就好!我表哥现在有事,我闲得无聊,便来找沈小姐聊聊天。”
这话说的,竟像自己已然成为了这偌大首辅府的女主人一样。
沈兮迟冷眼看她,不说话。
她亲政的这五年,事无巨细,皆要亲自过目。手下几千官员,居何位做何事,又是什么来历,她尽如数家珍。
比如这位罗小姐的父亲,就是宁波府知府罗翰明。名字起得这样光风霁月,早年没施行海禁时,倒是中饱私囊,甚至还贩卖私盐,捞了不少油水。
海禁之后,宁波府迅速衰败。想来罗家也日渐亏空,这个罗翰明坐不下去了,竟又把自己的女儿推出来,想要搭上金陵首辅?
大约是沉默得久了,那位罗小姐颇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地叫了声:“沈小姐”
沈兮迟这才回过神来。
她下了木榻,边穿鞋边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出去有事,你找别人聊天去吧。”
“可”
“下次有空再说。”说话间,沈兮迟已经穿戴完毕,走出房间。她冲罗芳旖十分敷衍地笑了笑,便沿着另一侧走廊,快步走出了后院。
这种女孩子间的勾心斗角,她不想管,也懒得掺和。
罗芳旖的目标是寇淮,她的目标可不是。既然这样,自己就省点力气,让罗芳旖自己作去。
沈兮迟和罗芳旖这次短暂的对话,立马就被后院有心人听了去,并以极快的速度,在寇府佣人之间传播开来。
两姝相争必有一伤,在府中,此事一时引起热议。
后院浣衣的婢女皱眉:“我觉得罗小姐人可和善了啊沈小姐这样对她,未免有点太凶了,不太好吧?”
映绿辩驳:“哪里凶了?我觉得沈小姐这样挺有个性的呀!不想聊就是不想聊,罗小姐又不是我们首辅府什么人,没必要事事惯着她。而且我觉得罗小姐这个人太端着了,让人感觉假假的,现在莫名其妙的出现,就是要来有意接近大人——反倒是沈小姐,又美又潇洒,做事光明磊落,真是比罗小姐好了一万倍了!是吧,尹铭?”
被点名的尹铭正是那个剑眉星目的侍卫。此时,见映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向自己,他的语气不由得软了三分。
“我觉得嗯”
“奇怪,你是发内火了么?脸怎么这么红?”映绿奇怪地盯着他的脸,然而片刻之后就将目光移了开去,招呼一旁路过的厨娘卢姨。
“卢姨,你来说说看,你觉得罗小姐好,还是沈小姐更好呀?”
映绿偏心,还特别加重了“沈小姐更好”这五个字。
卢姨笑眯眯地凑过来,评价道:“都好都好。只要大人有了身边陪他的人,我们都可以放心了。哪位小姐都好的。”
切,这么标准圆滑的回答。
映绿颇感没劲地撇撇嘴,正想说个子丑寅卯说服卢姨站到自己这边,肩上却被人一拍,背后有人发话:“你们在聊什么?”
映绿先是吓了一跳,听出这似乎是周管家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半嗔半怒:“周叔!你干什么神出鬼没,吓死我了。”
末了还瞪了尹铭一眼,“哼,你还不提醒我。”
尹铭无奈地耸耸肩,示意她是周管家不让自己提醒的。
周管家也不生气,乐呵呵地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怎么,你们觉得,觉得哪位小姐更好啊?”
众人七嘴八舌,恨不得列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现场顿时嘈杂,吵成一团。
“好好好,我算是听明白了。”
周管家扬手,示意大家冷静,随后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小胡子,笑眯眯道:“你们说的这些,都不作数。”
“凭什么呀?”映绿不乐意了。
“这要看大人的意思啊。”周管家背着手,笑得和蔼可亲,“我看呐,大人现在对两位小姐都没有意思。只是日后那就说不准了。”
映绿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什么,立马提议:“我说,我们府里要不要设个赌局?”
大家一愣,随后纷纷附和。
偌大的寇府,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映绿笑得狡黠,“我先来。五文钱,押沈小姐!”
“我也押沈小姐!”“我可看好罗小姐,三文!”“哎哎哎,我!十文钱,沈小姐!”“”
周管家拨开人群,慢悠悠地从兜里拿出一块金元宝。
“我,一两黄金,押罗小姐。”
“”
眼瞅着那块金灿灿的黄金,映绿的手一抖,激动地不可自拔,站在原地惊声尖叫出声。
“沈小姐,请你务必赢啊啊啊啊啊!!!——”
赢了就有黄金了!是黄金啊!
“你们在干什么?”
不巧的是,院门外,她家大人刚办完了事回来。双脚刚踏进府,就被这声悚然的尖叫吸引了过来。
映绿立马闭嘴。
还是周管家懂得应变,沉着冷静道:“大人回来了啊。”
寇淮“嗯”了一声,瞥了一眼映绿手中黄白金钱,又问了一遍:“你们在干什么啊?”
周管家面不改色:“大人,您忘了吗?您生辰快到了,我们众人都出了钱,想一起为你筹备一份生日贺礼,现在就在想送什么呢。”
“”
映绿想,若金陵有扯谎比赛,周叔必定能勇夺魁首。
那边的寇淮“哦”了一声,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感动之色,转身就想走出院子。
脚步才迈开几步,他蓦地想起什么,转头问周管家:“兮迟呢?”
“啊?”周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沈小姐呢。”寇淮想了想,还是加上一句,“我找她有事。”
周管家:“”
完了!大人一回府就问沈小姐的去向,却只字不提罗小姐!他怎么觉得自己押错人了!
罗小姐是知府嫡女,沈小姐却只是个下等的市井小民。他还以为大人会更属意大家闺秀罗小姐呢,没想到大人的眼光竟如此捉摸不透,可要了他的老命咯。
那可是一两黄金啊!周管家由衷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