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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眼眸中的一丝讶然,原主身在后宫,几乎没怎么见过这九千岁,即使见了,也不过是远远一望,不得其面容,而她此时一见,忽然也明白了何谓无以言表的美。
那确实是一张无法用言语描绘出的容貌,如瀑墨黑的长发束在乌纱描金蟒纹帽下,肤色苍白,五官极为昳丽精致,一双极黑极深的狭长凤眼,初看犹如浩瀚星空,但一对上那漆黑的瞳孔,便如同瞧见了九幽地狱,仿佛有无数白骨寂陈,鲜艳的血河缓缓流淌。
他身着重紫的宽袖锦衣,胸前肩上以金线绣着四爪蟒纹,那纹路栩栩如生,似乎真有金蟒盘踞其上,对人丝丝吐着信子,而他此刻施施然立在一边儿,如饮了鲜血般猩红的唇微弯着,极出色的容颜,偏只让人觉着背后冒汗,冷厉悚然。
“太后娘娘能来看望陛下,母慈子孝,可谓我朝之幸,臣哪里会见怪。”他轻笑,声音并不阴柔尖利,虽不比男子低沉,却别有一番韵味,仿若琴弦轻吟,只是这世间除了顾央,怕是无人敢欣赏了。
顾央微一颔首,朱色唇畔的笑意味不明,“哀家让德音带了些糕点饮子过来,正巧督主也在,不如也一同尝尝罢?”
她虽是这么说,已吩咐采薇和德音将带了的东西摆在了案上,也料定了傅听雪不会留下,不过是场面话,说话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果然,傅听雪微一拱手,“太后娘娘为陛下备好的糕点,臣可吃不了,这就告退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而候在殿角的几个黑衣侍卫也立即跟在了他身后。
顾央看他消失在殿门外,才收回视线,她将青莲玉盘往司马沂的方向推了推,随意问道,“皇儿看这九千岁如何?”
司马沂仔细看了看顾央面上神色,却也不知她到底是何想法,便垂眸道,“傅督主乃我大锦肱骨之臣。”只是孩子心思,难免还有几分僵硬之色。
顾央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轻笑,“母后听着,皇儿该是说这九千岁欺君罔上,独揽大权,实乃大锦一颗毒瘤,”她看着他纤长的睫毛,意味不明继续道,“在皇儿心里,母后怕也是与九千岁差不离罢?”
司马沂猛然抬头,“儿子绝没有这种想法。”
顾央抚了抚精致刺绣的云袖,缓声道,“有这种想法也好,没这种想法也罢,只是皇儿该记住了,为君之道,绝不是皇儿如今想的这般简单,”她瞥了眼司马沂隐有不忿的脸,“记住帝师教导过你冕旒隐含的真意,记住在这君臣之道上,水至清则无鱼,待你真正学会这养鱼之道,又何惧这天下大权落于旁人之手?”
司马沂若有所思,“母后。。。。。。”
“罢了,”顾央抬了抬手,轻叹道,“哀家就是过来瞧一瞧,如今哀家也有些乏了,这就回宫了。”
司马沂只得道,“儿子送母后。”
顾央又呼啦啦带着一群人回了长乐宫,她也不指望靠着这次改变司马沂什么,倒是遇到傅听雪是意外之喜,之后,就只待第二日的落日宴了。
第三十六章 太后&九千岁(三)()
落日宴为酉时开宴;但申时过半;便已有人陆陆续续到了,贵夫人由内侍宫女领着入座,云鬓香衣;低声谈笑,而公子小姐们;则各自带着侍从婢女在御花园中散步游览;都是一派和睦之景。
而此时长乐宫寝殿内,倒是另一番悠闲光景。
做工上佳的美人榻上;顾央斜斜靠着,三千青丝披散而下,只着了一袭盘金广袖软烟罗;微松衣襟露出秀美的锁骨及白皙修长的脖颈,而榻旁跪着一名月白衣袍的男子;正托着她的手点染胭脂;俊逸的侧颜上神色专注。
原主少女之时嫁给一个五六十的糟老头子;又是素有心机之人,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好在先帝那时多沉迷于修仙炼丹之术,又有其他美艳妃子;少有的几次兴致盎然都被原主以迷药化解;而原主手握权势后;更是以琴师之名养了一两个男宠;虽不至于寻欢作乐;也好平日里看着养眼睛,而这男子名唤怀瑾,也是最得顾央喜欢的一个。
“哀家瞧着,这颜色却过于鲜嫩了。”她懒懒开口道。
怀瑾抬眸一笑,眸中一片清润,“娘娘天生丽色,怀瑾倒觉着这颜色配着娘娘恰是相得益彰。”
顾央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但也未再多什么,让他将十指都染完了,才漫不经心道,“落日宴将始了,你随哀家一同去罢。”
怀瑾低应,也不提此刻落日宴怕是早已开宴多时,扶着她的手随她站起来,温声道,“怀瑾在殿外恭候娘娘梳妆。”
待顾央换上一袭金红交织的太后正服,裙裾摇曳地出现在御花园中,落日已西下过半了,而在座之人无人有半分异议,皆是恭恭敬敬叩首行礼。
而在此时,司礼监掌印兼东厂督主傅听雪大人,也携着一群黑衣侍卫及太监姗姗来迟,众人又是呼啦啦一阵行礼。
傅听雪依旧是一身重紫蟒纹锦袍,披着绣有饕餮金纹的墨色披风,发束黑冠,冠上通透的赤色宝石宛若饮血,他唇边一向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本该是绝色倾城,可任何人瞧见那猩红的唇色,都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傅听雪见到顾央,上前微一拱手,暗沉妖异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臣,见过太后娘娘。”
“不敢,”顾央浅笑道,发上展翅的九尾金凤在余日光辉下熠熠生辉,她抬手托了托他伸出的手,只一瞬,便又收回袖中,冰冷滑腻如蛇的触感犹在,“九千岁的礼,哀家可受不起。”
傅听雪兴味地挑了挑眉,要知道,即使在少有的几次会面中,这个高傲无比的太后娘娘对他这么一个阉人可谓是不屑一顾,就是昨日或许稍显友善,但也是寻了托词“送客”了,而她今次这轻轻一扶,倒是十分耐人寻味,他似笑非笑道,“娘娘说笑了。”
“请母后入座。”两人正对峙间,上首传来小皇帝的声音。
司马沂自龙座上起身,引着她在一旁的凤座上坐下,才又坐回龙椅之上。而傅听雪身后的太监,则立即给不远处傅听雪的座上铺好软垫丝绸,伺候他就座。
顾央只看了一眼便垂眸看向阶下场中,一十二三岁的少女抱琴而立,一袭粉衣楚楚,眉如墨画,眸若点漆,柔顺动人。
司马沂见她的目光,轻声道,“兰尚书府的大女儿正要献艺,朕听闻她琴艺非凡,倒要教母后品评品评才是。”
顾央对此微一颔首,心中却知道这少女正是这个世界女主兰若的大姐兰静。
兰静放琴入座,纤纤玉指划动便是一曲渔樵问答,随后便起身行礼,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顾央留意到在座的一些贵夫人都暗暗点头,显然是对她十分中意。
顾央把玩这酒盏,轻笑问道,“皇儿觉得这兰家大小姐如何?”
司马沂不知她这一问是何意,谨慎答道,“秀外慧中,也确实。。。。。。颇有些琴艺,母后以为如何?”
顾央一笑,却不答了,只对着下方垂首立着的兰静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技艺——赏。”
身边候着的蓝衣大监便立即唱道,“太后有赏——”
早得到吩咐捧着金玉托盘的宫女便将走至兰静身旁,随后又是兰静跪叩谢礼,男宾席中兰尚书也起身谢恩。
女主的姐姐如此端庄守礼,也不知女主是如何养成了精灵古怪的活泼性子,顾央看兰静规规矩矩跪着,淡淡道,“起罢。哀家听闻,你还有一个妹妹?”
兰静恭声道,“回娘娘的话,臣女确有一个妹妹,名唤兰若。”
“是么?”顾央抚了抚袖上的褶皱,意味不明道,“她今日该来了罢?带过来给哀家瞧瞧。”不容拒绝的语气。
兰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以这位太后如今的权势,也容不得她有任何犹豫,只得回身走回座旁,将兰夫人身边的小女童牵了过来。
顾央仔细打量起这个尚且年幼的女主来,年仅两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对襟小襦裙,随着长姐的脚步一步一步走着,倒也没有不符规矩地四处张望。
要说起她的任务,除去助司马沂真正掌起权力以及基本放弃的攻略任务,便是让男女主终成眷属,只是若是女主仍是原剧情中的想法性格,男女主与傅听雪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如今她已潜移默化改变司马沂的想法,自然也不能让兰若出什么岔子。
事实上,如果女主影响了她的任务,她也不介意让她吃吃苦头。
“臣女兰若,见过娘娘。”兰若在姐姐兰静的带领下,规规矩矩跪下,稚嫩的嗓音一字一句道。
“过来。”顾央招了招手。
兰若乖乖照做,在顾央身边站定,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忽然脆生生道,“娘娘,您真好看。”
顾央轻笑一声,望向仍立在阶下的兰静,“倒还是个嘴甜的孩子。”
兰静小心翼翼道,“小妹顽劣,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哀家自然不会怪罪,”顾央笑盈盈接口,抬手抚摸了一下兰若柔软的头发,“相反,哀家还挺喜欢这小姑娘——来人,给兰三小姐赐座,今日她就坐在哀家身边了。”
“娘娘!”
“怎么?”顾央淡淡睨了有些掩不住担忧的兰静一眼,声音里的笑意也登时褪下了,“难道你还怕哀家将你的妹妹如何不成?”
“臣女不敢,”兰静心中一惊,即刻辩解道,“是小妹年幼,平日用膳时都有母亲和臣女看顾着,请娘娘恩准臣女能在一旁照看小妹。”
“既是姐妹情深,哀家自然不会不准。”顾央这一句,便将事情定下了。
而场地之中,则是涌入的身披紫纱的宫廷舞女翩翩起舞,又是一派觥筹交错的和乐景象,正在此时,却听得幽幽一道嗓音响起——
“陛下,这歌舞向来枯燥无味,不如令臣给陛下呈些有意思的东西?”
司马沂唇边的笑意微僵,“朕倒要好好看看傅爱卿藏着什么珍宝?”
傅听雪身边脸色惨白的太监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太监端了东西鱼贯而入,在场中站定,细细看去,可见是几柄扇子,几盏宫灯,最后一个太监手中则抱着一架琴,琴面光滑细腻,还绘着颇有意境的山水图画。
司马沂微微皱眉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奇特之处?”
傅听雪轻笑,“小达子,还不快为陛下解惑?”却是说那名身边的太监。
小达子得了指令,微一躬身,便道,“回陛下的话,这些物件都是由新鲜的人皮制成,触手柔软细腻,做工精致,可谓是上佳制品。要说这新鲜的人皮,则是由奴才亲自监督制成,由活人的脊柱下刀。。。。。。”
“住口!”司马沂面色铁青,而众宾则一片哗然,更有女宾已忍不住发出了阵阵干呕之声。
傅听雪似笑非笑地扫视了男宾席上众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郭大人,不知这物件之中,可有你看得眼熟的几件啊?”
被称作郭大人的是如今的内阁阁臣之一,年纪也有五六十岁了,闻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然而却又不得不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道,“傅督主这是说什么话,老臣如何会看这几件物件眼熟?”
“郭大人不认识也无妨,”傅听雪轻笑,猩红的唇色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