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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却不想,在平日里一向沉默寡言的郭槐,今日却似吃了雄心豹子胆一般,直接对他毫不理睬,甚至最后说出死谏之言。
虽然不知郭槐为何今日如此行事,但好歹乃是鸿胪寺的官员,他身为鸿胪寺卿,此刻亦是心惊胆战,生怕元化帝迁怒于鸿胪寺。
现下,见着元化帝话语中点到‘鸿胪寺’,苟德明更是面色如土,连忙叩首请罪:“陛下息怒,微臣御下不严,惊扰了陛下,还望吾皇恕罪。”
“你确是有罪!”
元化帝瞥了俯身在地的苟德明一眼,语气尽是冰冷:“鸿胪寺本该是最为知礼节、守规矩的,而今你任鸿胪寺卿,麾下竟有如此大胆妄为之人,朕看你是无能至极。”
这话说得算比较重了,苟德明更是抖似筛糠,额上的汗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滴。
“微臣知罪,还望陛下息怒。”
见着苟德明叩首请罪,元化帝目色一转,扫了一圈大殿内的一众官员,道:“鸿胪寺卿苟德明失职,降职留用,鸿胪寺一众官员罚俸半年。”
听着元化帝轻飘飘地处置了鸿胪寺一番,苟德明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暗恼。
庆幸的是在现下龙颜大怒之时,他还能全身而退。
毕竟若是元化帝一气之下,发落了他这个鸿胪寺卿也是有可能的。
现在虽然是降职了,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也仍然可以在朝为官,这已经算是万幸了。
此外,苟德明也还是有些恼怒的。
虽然郭槐乃是鸿胪寺的人,但今日之事他也从未料到,现下郭槐死谏,然而于他、于鸿胪寺而言,其实都是无辜遭受牵累。
这又让他如何不恼、不恨那郭槐。
“臣叩谢吾皇隆恩。”
虽然心中复杂非常,但苟德明及一众鸿胪寺官员也丝毫不敢带在面上,忙叩首道。
“陛下,此人仍有气息。”
这时,却听闻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转目看去,却是上前去准备处理尸首的侍卫探了一下鼻息,竟是发现郭槐并未一头撞死。
“哦?”
闻言,元化帝眉尖一扬,眯了眯双目,斜眼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郭槐。
不仅是萧穆言,整个殿内的所有人,听到那侍卫的这句话,都将目光和心神放在了那以头撞柱,以死进谏的郭槐身上。
此时的郭槐显然已经晕死了过去。
金柱上的鲜血已经顺着柱子流了下来,只在柱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金灿灿的大柱子,上面乃是鲜红的血迹,看着颜色浓郁,甚至还有几分夺目之感,只是却又带着些许诡秘。
郭槐倒在地上,额上仍是有血不断地往外流,不过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见郭槐的半张脸已经染满了鲜血,甚至他头部附近的地砖也尽是血痕。
“真还活着?”
元化帝的声音完全听不出喜怒。
那侍卫听闻这话,忙又拿手去探了探郭槐的鼻息,而后回道:“回禀陛下,此人确实还未死。”
闻言,殿内众人更是心思各异。
看着郭槐头下那块地砖上的鲜血越积越多,鸿胪寺卿苟德明想了想,最后还是咬了咬下,试探地道:“圣上,要不去请了太医来?”
这话好似提醒了殿内众人。
对啊,若是此人没死,那么就算不得以死进谏了。
如此的话,若是今日留下了这人的性命,日后再行发落,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
毕竟不管是那一朝,若是出现大臣死谏之事,都是很晦气的事情。
不仅如此,在历朝历代,让大臣死谏的君主,多半都是庸碌昏君。
元化帝这般的帝王,本是极为勤勉开明的,若是因着这个事情,为后世所误解,留下千古骂名,那可是太冤了。
但如果此人还未死,那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担忧之处了。
至于救活了郭槐之后又怎么处置,那就是看元化帝的心情了,众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也是因着想到这一点,鸿胪寺卿苟德明方才大着胆子提议招太医前来。
“还有鼻息,又算什么死谏?”
听闻苟德明的话,元化帝却是目色如刀地看着殿内的大臣们:“胆敢以死要挟君主之人,尔等竟然觉着他还配请太医医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中暗道不好。
“臣等有罪。”
看着跪拜叩首的群臣,萧穆言再不似以往那般喜怒不行于色,反而是一拍御案,直接立起身来,一脸怒意地道:“此等目无君上之人,又岂配多活片刻!朕看尔等皆是如此人一般,也好不到哪里去!”
“臣等惶恐。”官员们仍是俯在地上,听闻这话,忙又请罪道。
“惶恐?”
萧穆言冷冷一哼:“朕看尔等倒不是惶恐,反而是大胆得很!”
说到这里,萧穆言看向亦是俯身跪在地上的薛海,道:“薛海,将此人拖出去,挂在朱雀门前,任他血干而死。”
朱雀门分左门跟右门。
左门乃是新科进士入宫时走的门,亦是金榜贴榜之处,被称为‘龙门’。
而右门却是处置人犯之处。
“是。微臣领命。”薛海忙恭敬应道。
“此人如此大胆,传朕旨意,九族皆同其罪,连诛!”
此话音一落,满朝皆惊。
诛连九族
本朝立朝数十年,先前三代君主都以仁治国,甚少有连坐之刑,更不用说诛连九族了。
因而,在这么多年里,整个华朝上下,甚至都忘了还有连坐这一说法。
现在元化帝龙颜大怒,不仅施以连坐,甚至九族同诛。
这乃是刑部之事,刑部尚书杨海生也不敢自持阁老身份,忙战战兢兢地应道:“微臣遵旨。”
“朕倒要看看,有此人做例,还有何人敢裹挟君王。”
说到这里,萧穆言又扫了一眼群臣,一拂衣袖,转身离开。
许斌忙紧跟上去。
刚走了几步,却见元化帝又听了下来,只是并未转身,只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
“尔等全部在此跪上一个时辰,静思己过。”
“是,臣等遵旨。”
官员们俯身领命,一个个皆不敢起身。
第146章:板上钉钉()
萧穆言铁定是要出名了。
元化三年;由于元化帝执意于新政之事;朝中数位官员劝谏无果;最后鸿胪寺一官员冒死进谏;一头撞在了太和殿的石柱上。
虽然那鸿胪寺官员当场血溅太和殿;引得整个华朝官场震动不已;然而却还是未能改变元化帝新政的决心。
大朝会上出现官员死谏这种事;还是对满朝文武官员有些触动的。
即便是季铭等一众户部官员,也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端。
只是不同的是,户部的一众官员们乃是从中看到了元化帝新政的决心;从而更加坚定了先前跟随季铭的选择。
而季铭、钱卓然等户部的主要官员,却是有些忧心起来。
朝会散了之后,元化帝一回到紫极殿;便吩咐身边的内监许斌:“去召了季铭跟户部的两位侍郎过来。”
元化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深沉。
许斌作为元化帝身边的内监总管;自然也是跟随着去了太和殿的大朝会,今早死谏的全过程他也是看在眼里。
看来元化帝虽然好似不屑方才之事;但其实内里来说;那位鸿胪寺官员的死谏还是起到了作用的。
眼下元化帝心情很不好!
许斌久伴君侧;最是能明白萧穆言的喜怒;此时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迁怒。
“是。”
得了元化帝的话;许斌如蒙大赦,连声应下,自去户部传召季铭等人。
季铭等人此刻还未出宫;许斌忙令小黄门分奔去拦下几人。
“季阁老且留步。”
许斌气喘吁吁地上前道:“圣上有令;传阁老与二位侍郎大人紫极殿见驾。”
闻言,季铭与钱卓然两人皆是眉头一蹙。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今日朝会居然出现这样的事。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鸿胪寺五品官,居然如此大胆在大朝会之时这般拂逆元化帝。
太和殿离紫极殿并不远,没过多久,几人便到了紫极殿。
“臣参见陛下。”
元化帝此刻心中不悦,面上也露出了几分,见着季铭三人跪拜,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起身”。
“诸位爱卿,今日之事尔等已经看到了,想必已经料到朕召了尔等前来所为何事吧?”
看着季铭三人垂手而立,恭敬非常,元化帝心中的怒火平静了些许,便出言说道。
听了这话,季铭心里一默。
看来元化帝还是在意大朝会死谏之事。
不过这也正常,世上又有哪一位帝王,能忍受臣下如此威胁?
又有哪一位君主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而且,太和殿那可是皇宫的正殿,是华朝权力王座的象征,那鸿胪寺官员如此血染太和殿,元化帝心里怎么能舒服的了
只是这事总归还是由新政之事引起的。
而他季铭此刻主政户部,且即将主持华朝上下的税改之事。
如今元化帝对今日死谏之事不悦倒还好说,就是怕这位年轻的帝王将迁怒至户部,迁怒于新政税改之事上来。
“微臣实乃不知,望吾皇恕臣愚钝。”
虽然心中也猜到了萧穆言的意图,但季铭仍是躬身说道。
此刻元化帝很明显是满怀怒意,他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在御前卖弄抓尖要强。
好似料到了季铭的回答,元化帝也不甚在意,只端起手中的茶盏,呷了口茶,而后沉下了心绪,说道:“看今日情状,尔等想来也是晓得的,税改之事只怕会有诸多阻碍,朕传召尔等前来,亦是为了此事。”
说到这里,元化帝双目微微一眯,目光扫过季铭三人,又道:“税改之事,朕决心已定,尔等务必尽心,不可出任何差池。”
“是,臣等遵旨。”
季铭三人齐齐应下。
这时,元化帝却又似突然想起一事,侧头问身边的内监许斌道:“可查清楚了,方才殿上那大胆妄为的乃是何人?”
听见元化帝问及方才死谏之人,季铭三人亦是心中一突。
刚刚那撞在太和殿的确实是身穿鸿胪寺五品官服,但这京中五品官员实在是太多。
而且鸿胪寺在诸多衙门之中又并没有什么地位。
不仅是季铭,就是钱卓然两人,那都是朝中重臣,平日里哪会去关心鸿胪寺那边的事情。
因而,即便方才那鸿胪寺官员在太和殿如此大胆,他们当时也并不晓得那官员姓甚名谁。
只是在散朝之后,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鸿胪寺的五品官员名叫郭槐。
“那人名为郭槐,出身寒门,于上皇二十一年取中的进士。”许斌忙垂首回道。
季铭三人来的匆忙,自然没有了解到这么多,也是不知那郭槐的身世背景。
现在乍然听闻此人乃是寒门出身,心中也是有些厌恶起来。
身为户部的三位掌舵人,税改之事他们私下已经研究了许久。
因着都是为官多年的‘老滑头’,一听闻税改之事,便极快的看透其中的利害关系。
元化帝这次税改的之策,是对寻常百姓极为有利的,损害的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