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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我是说,不仅仅是这些。”老人平静地摇了摇头,接着说:“但你或许可以问问你的父亲,究竟是谁为了保护自己,早一步告发了我女婿接受献金,还有贪污的行为,即使已经用不到那笔钱的他们正打算将钱归还回去;又是谁,当他们在横滨遇到车祸时,故意延误了救治的时间,最后如愿以偿害了两条人命?”
“你在撒谎。”我强压着怒火,饮料罐捏得咔咔作响,低声说:“我看了报纸,他们在车祸现场就已经死了。况且,你刚才说的那些无凭无据,我又为什么要相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的大限已经到了,现在告诉你的这些不会为我改变些什么,也不会让香织重新有一个普通的家。你只要记住两句话:一,没有不会撒谎的人。二,人永远都是有私欲的,它会让人变得冷酷无情。”
我所遇到的矢部先生就是这样。严肃,凝重,如果不是与藤川仔细核对,我们都无法相信这样的矢部,与藤川曾经遇到的那个谈笑风生的快乐老人是同一个。他甚至暗示了藤川——而不是我——关于他所放心不下的麻生的病情,就和麻生的外婆一样,从一生中的某个年级开始视力消退,最终无法正常生活。
“他最终还是原谅了你,麻生也是。”藤川说:“所以他们都没有打算给你留下心理上的负担。”
“你在开玩笑。”我反驳了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矢部先生根本就不该告诉我这些。”
尤其当他知道,早从我在台场遇见麻生的那天起,几年来以为早已摆脱这件事阴影的我的父亲忽然感到了一丝内疚——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事实上,直到现在,我的父母都在暗中照料着麻生的生活,藤川所告诉我的那些所谓的医院和看护学校,也都是我的父母联系的。
这些他们从没有告诉过我。无论麻生,还是我的父母,他们都将我当作了唯一的局外人,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我看见事情的真相。
“因为不被允许了解,所以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样离开,你是这样想的吗?”藤川问我。
我点了点头,“生活得无知一些,或许更幸福。”
故事已经讲完了。我们沿着山坡慢慢往下走。我知道在我的一生中,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与藤川并肩而行。但我的心中此刻却没有半点遗憾,反倒有一种奇怪的释然:“说真的,我现在倒有些庆幸,当初你没有答应我,而是选择了忍足,”我说着以前无法想像的大方的话:“你们两个更加合适。”
“为什么要庆幸?”藤川不动声色地回避了我的后半句话,头一次正面提及我当初的追求:“害怕麻生好不容易原谅了你们,却在某一天发现藤川建设也在摧毁她家庭的行动中掺了一脚,然后不择手段地来报复,威胁,破坏你的生活?你认为她是这样的人?”
我被她天马行空的假设问住了。想了想才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但我想矢部先生说的没错,人都是有私欲的,很多时候,我们身不由己。”
“那么,如果她说,希望你能对她的人生负责,和她结婚,你又会怎样回答?”
我再一次被问得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藤川今晚为什么会对这样没有丝毫参考价值的假设性话题如此感兴趣。
“我说,藤川,你今天是怎么……”
话说到一半,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再一次侵蚀了我。
面色冰冷的成年藤川,身披婚纱的成年麻生,那些记忆碎片再一次灌入了我的脑海。我感到手脚冰冷,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崎本和大阪海啸先生的话: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平行世界,同样的人,同样的风景,走早某一个既定的岔路,就此踏入不同的轨迹。我在疼痛中思索着藤川的问题,最后的意识里我想的是,我和藤川,究竟是我活在虚幻中,还是藤川是来自别处的先知者?又或许,我所经历,所感知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遥远的梦,真正的我活在几光年之外,正在寂静的黑夜中沉睡。
我终究没有想明白,也没有回答藤川的最后一个问题。事实上,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坡脚下的长凳上,仁王和幸村陪伴着我,而藤川已经离开了。
“你不会是得了绝症吧,比吕士……”仁王看起来吓得不轻,幸村也装模作样地来摸我的额头:“还好,没有破四十度。”
我却没有心思和他们开玩笑。
回去的路上,我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而是独自回到了海边,坐在突出的礁石上看黑暗中海怪的眼睛。我想起了幸村的画板,想起了幸村的话:有很多时候,不是我们选择了命运,是命运选择了我们。
心里蓦得轻松了起来。
我忽然发现,没有认真地与藤川道别,没能回答藤川的最后一个问题,或许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每个故事都该留有一些悬念,只因为未来充满着无限的可能。
我闭上眼,海风扑面,带来了海上特有的味道。波涛翻滚,蝉鸣起伏,海怪潜伏在海底,憧憬着凡人的世界。
或许,这就是我的故事的结局了。
盛夏之夜,梦将醒。
Chapter 66黎明之前〔上〕()
柳生离开的那天;藤川凉没有去送他;尽管航班最终定在一个空闲的周末夜晚;尽管从家到位于千叶县的成田空港不过几十分钟的车程。
倒也不是刻意想要回避什么,藤川凉想;或许早在暑假末尾时的那个神奈川海边的夜晚;他们的故事就已经正式画上了句号。可恨与可怜永远是一对双生子,每个人的背后都可能藏着苦楚和辛酸。想通了这些后,那些曾经的爱与恨,挣扎与后悔,听明白的和没能听明白的;想通的或是没能想通的;似乎都已经被吹散在了湘南温和湿润的海风里,再也没有回头寻找的必要。
现在她过得很好;柳生也即将抛开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一切都像是翻过去的书页,阅读的人只想关心未来将会发生些什么,至于过去的事,无论明线或是暗线,都已经成了回不去的历史。
『一路顺风。』
这是她留给柳生的最后的话,规规矩矩的客套,并没有参杂太多个人情绪。邮件顺利发送,但屏幕暗下去后,却再也没有亮起来过。眼看时间越过航班起飞的最后期限,比起遗憾,藤川凉的心里反倒有一种解脱的舒畅。她明白柳生是重礼节的人,没能回复的唯一理由只能是他的手机已经注销了号码。
“在等谁的电话?”坐在驾驶座上的藤川律忍不住问她:“男朋友?”
“当然不是。”刻意避过了正面回答,只是笑着合上手机。
车窗外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混沌的黄褐色,没有美丽的玫瑰色夕阳,天边的积雨云缓慢飘浮着,或许不久之后就要降雨。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有飞机从头顶上飞过,暮色中闪烁的指示灯是空中此刻唯一的星光。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藤川凉告诉自己。如果不想被时间抛在背后,那只能朝前走,往前看。
新学期刚开始不久,虽然时间轴仍停留在高中二年级,但离散的气氛已经悄悄降临。除了柳生的离国,早在暑假结束回到东京的公寓时,管理员大野就告诉藤川凉,她家隔壁的那间公寓,在先后经历了尅壬透员鞠壬饺畏靠秃螅僖淮喂橛诔良牛疑狭顺鲎獾谋昱啤�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急着要走。”大野似乎也对冈本的突然离开感到莫名其妙,说:“还没有住满一年,光违约金就够呛,但冈本还是爽快地付了,暑假一开始就搬光了东西,听说找到了不错的工作。”
走廊里的灯坏了,修理工第二天早晨才能来。黑洞洞的楼梯尽头,紧闭着的那扇房门更显孤寂。藤川凉不禁回想起冈本皱巴巴的夹克和花白的头发,以及旧报纸上当他还作为“福岛医生”存在时的那份骄傲和自信。转念又联想到柳生与麻生曾经直接或间接经历目睹的那一切,忽然百感交集。
“我一直以为医生永远像表面上看的那样体面。”
当与忍足提起这件事时,藤川凉这样对他说。当然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透露任何有关柳生和麻生的故事,忍足也没有过问的意思,只是不动声色地遵守了他们最初的约定——他总是这样,聪明且知理,只关注自己能够掌控的那部分,至于其他,比如藤川凉不曾谈起的过去,即使内心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既然对方不愿说,他也不会主动去探究。
知道的太多,有时候只会自寻烦恼。
“医生也是普通人。职业和道德的联系多数时候没有那么密切。”
阴沉的天空,稀稀拉拉的雨水,潮湿的空气,和尚沙哑的诵经声。木鱼声盘旋在室内,眼神愤怒倔强的少年跪在屋子的正中央,背脊挺直,眸如鹰隼。
姓辻堂的少年环顾四周,最后一字一顿地说:“我最讨厌医生了。”
他神情中的轻蔑几乎盖过了悲伤,亲人的离去与梦想的破碎都使他难以承受。不属于那个年龄的阴冷让忍足即使在近十年后的今天,也依旧记得清清楚楚。而一手造成这一切,也因此品尝苦果的的冈本,在突然闯入他们的生活后,再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月以后,有许多次藤川凉在学校里看见今井。起初的那段日子里,今井仍旧是过去的样子,冈本先生的不辞而别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影响,又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怨恨着的父亲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住处,那间与她姐姐的长眠之处仅隔一座山坡的公寓。但后来,零零碎碎的谣言开始在学生间散布:有人说今井由嘉利惹上了麻烦,被人跟踪尾随,甚至企图报复。也有人听见今井与人在电话里大吵,说着东京人难以听懂的方言,因此无法辨认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在为怎样的人,怎样的事烦恼并愤怒。
这一切,今井只是用沉默应对。她没有对任何人解释什么,但对忍足和藤川凉而言,或许也并不难读懂。
“他们需要时间。”忍足冷静地分析:“怨恨,尤其对家人的,从不会像想象的那样持久。尤其当某一天,你发现支撑你怨恨的东西已经随着时间土崩瓦解,那么一切就会好起来。”
藤川凉无法表示更加赞同了——有人说恨比爱艰难太多,因为时间会让爱成为一种本能,而恨却需要用同一种情绪长久地鞭策维持。因此在多数时候,时间总会让恨无疾而终。比如她对于柳生,她的父亲对于藤川家,这些曾经天真地以为会持续一生的怨恨,如今都已经被时间冲碎,再也拼不出当初完整狰狞的形态。
“比起今井,或许冈本先生也可以换一种表达方式,否则他总有一天会把今井吓坏。”她半开玩笑地说,却不料这句话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一语成谶。
回忆到此为止。现在她正搭藤川律的车,先在惠比寿的MAIMON EBISU吃了晚饭——七尺高的挑高天花板,大理石地面和两扇足够俯瞰东京夜景的巨大落地窗户带来的惊艳并不亚于美食——然后去接他出发去海外工作前寄养在朋友家的宠物:一条名叫赖昂内尔的金毛猎犬。
“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喜欢狗——或者说,一切会掉毛的东西——虽然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们还是把赖昂内尔给领了回来。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