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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万福-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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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为了皇帝而做,乃是为了庶民。从前如此,如今也是一样。倘若你不做,换成另一个胡良才来做,最后苦了的,还是治下百姓。朝廷既有了旨意,老大人又这般举荐,还为你具保,你若推却”

    嘉芙悄悄瞥了他一眼,“那个人毕竟是皇帝,治不治你个抗旨不遵之罪且另说,你岂非辜负了老大人的一番信任?”

    白天接到那道旨意后,裴右安心神有些恍惚,回来后,情不自禁便问于嘉芙,本也只是信口而言,却没想到她如此劝了自己一番,字字句句,仿佛都说到了心里去,呆了一呆,不禁惭愧,叹了口气:“芙儿,枉我一大男子,遇了此事,心胸竟也不及你一女子开阔。你说的是,做官乃是为了百姓而做,并非为了一家一姓。老大人如此信任于我,我岂能令他失望?这绶印,先父当年曾用,如今我追随他便是了,倘能造福一方民众,也不枉先父当年对我的栽培抚育之恩!”

    所谓当局者迷,以他如今和皇宫中那个人的关系,嘉芙知他心中起先应还存了疙瘩,这才犹豫不决。

    聪明人有了心结,往往自己反倒最难化解。见他被自己给说开了,心里欢喜,却故意蹙眉:“大表哥你此话何意?为何女子心胸就定要比男子狭隘?”

    裴右安一怔,随即失笑,拍了拍自己的额,将嘉芙抱到腿上,亲吻向她赔罪,是夜,屋中温情无限,身畔慈儿也是乖巧无比,睡在相拥而眠的父母身畔,一夜酣眠,直到天亮。

    半个月后,陇右原节度使卸任而去,裴右安继领节度使一职。

    消息传开,整个素叶城的民众都沸腾了。

    须知当日战事完毕,裴右安向唐老大人派来的人交印完毕,揽下一切罪责,出城去了之后,城中民众,无不为他捏着一把汗,唯恐皇帝治罪于他,今日获悉如此消息,岂有不高兴的道理?只是陇右节度使的府衙,向来设于雍州,距离关内更近些,与素叶边城遥遥相对,民众欢喜之余,不舍裴右安离开,第二天,便有许多人自发聚集,人数多达数千,一路浩浩荡荡敲锣打鼓地来到了料场。

    嘉芙当时正在屋里收拾东西,裴右安躺在床上,将慈儿抱到自己胸膛上,逗弄着娇儿,屋里都是父子俩发出的笑声。

    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半了,现在要搬走,嘉芙心中竟有些不舍。所谓敝帚自珍,连那张被裴右安修过了腿的老床,现在看着,都觉得充满了温馨的回忆,正忙碌着,这也舍不得丢下,那也想要带走,忽然听到外头隐隐传来一阵喧声,老丁又急匆匆地跑来,远远地嚷道:“裴大人,城里来了许多的民众,要替裴大人和夫人送行呢!”

    裴右安坐起身,和嘉芙对望一眼。嘉芙忙将慈儿接了过来,交给檀香,帮裴右安理了理衣衫,两人到了外头,见料场大门之外挤满了民众,手里有抓着鸡的,有提着酒的,还有个小伢儿,怀里抱着只小羊羔,看见裴右安和嘉芙出来,飞快地跑了过来,将小羊羔高高举了起来,一个老汉磕头道:“这是我家孙子,这羊羔是他养的,今天抱了过来,请大人和夫人勿嫌,实在是老汉一家人的一点心意!”

    他话音落下,其余人也纷纷下跪,争相要将带来的东西递送上来。

    裴右安急忙去扶那老汉,又叫人都起来,说东西不收,那些人却哪里肯听,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下,将他团团围住,一人道:“那日若非有大人护住城池,我们这些人如今都不知如何了,何况这些东西!请大人务必收下!”

    嘉芙心中感动,更为自己有如此一个丈夫而感到骄傲,见那小孩子还举着羊羔,学他祖父跪在那里。那小羊虽才几个月大,却已被养的圆滚滚的,可见平日照料细心,又想是有些沉,那孩子举的有些吃力,却还努力顶着,便过去,将羊羔从他手里抱了下来,笑道:“你很喜欢这小羊吧?抱回去吧,裴大人不会收的。”

    那孩子仿佛害羞,却摇头不肯。

    裴右安露出微微动容之色,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说道:“裴某不过尽本分而已,却得诸多父老如此厚爱,裴某不胜感激,更是惭愧。我在少年之时,曾两度来过素叶城,对此地,亦怀有别样之情怀。此城毗邻边境,人口众多,地理更是折冲,不瞒诸位父老,裴某正考虑将节度使府衙搬迁至此,日后更有利于戍边卫境。诸位父老今日心意,裴某与夫人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请一概带回!”

    民众本就是舍不得他走,听他说要将府衙搬来这里,欢声雷动,只是那些东西,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带走,朝着夫妇二人磕头,将东西纷纷放下,人便要走,无不喜笑颜开。

    裴右安便是智计无双,对着这么多强行放下东西就走的人,一时也是无计可施。

    嘉芙便上前一步,对着众人高声道:“诸位父老,皇帝曾有严令,官员若取百姓之物,视同敛财,即便百姓甘心所赠,亦不可妄取,否则便是触犯我大魏律法。请父老听裴大人之言,诸位的心意领了,我夫妇二人万分感激,但这些东西,请务必收回!”

    裴右安被提醒,忙抱拳。

    嘉芙说完,亲手将那只小羊羔抱了起来,放回到那孩子的怀里,笑着,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民众相互对望了片刻,这才无可奈何,将自己方才放下的东西纷纷拿了起来,只是心中,对这一双即将到来的新任节度使夫妇,更是钦佩敬重,再次下跪叩谢,这才起身,欢欢喜喜地去了。

    一个月后,朝廷批覆,准陇西节度使府衙搬迁至素叶城,府衙设于原本的都司府内。

    昭平三年四月底的这一日,在一队士兵的持护之下,裴右安带着坐于马车中的嘉芙和慈儿,在民众夹道欢迎的锣鼓声中,入素叶城,迁入节度使府。

第 102 章() 
东风解冻;雨水桃华;蛰虫鸣振;玄鸟将至;又是一春;循环复始。

    这一春;本也只是一个寻常的新年伊始;但对于京城百官、在外王府、各文武衙门,乃至大魏的万万子民来说,下月廿六;却是一个举国大贺的特殊喜庆之日。

    这一年是昭平六年,下月廿六,便是皇帝五旬整的万寿之日。

    今上自登基以来;忽忽已然七个年头过去了;在大臣们的私评里,虽有严刑峻法、苛刻不近人情之嫌;但皇帝修生养息;登基多年;从无土木声色之乐;勤劳政事;夙夜不怠;如今天下太平,民安居乐业,此为有目共睹;故逢他五旬万寿;不断有大臣上表,提议大赦天下,由礼部操办千秋贺仪,到时天下大庆,万民同贺,一道为皇帝祈福祝寿。

    皇帝对于自己过寿一事,向来兴致缺缺,每年逢日,不过在宗庙内具礼致祭,百官不贺,年年如此,但今年,或许年纪大了,也或许是逢五旬整寿的缘故,皇帝竟一反常态,并未出声反对,于是元宵过后,由礼部、宗人府牵头,下属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协力,其余五部,朝廷九卿,无不放下别事,全都预备起了下月廿六的万寿庆典。众臣提议的设坛、建醮、建庙祈寿等项,均被皇帝否决,唯独去岁,东南沿海亦取得了剿倭战事的大捷,彻底捣毁倭寇匿于澎湖数岛的老巢,剿杀倭寇近万人,俘虏数千,余下如丧家之犬,惊惶逃回倭国,为患多年的沿海倭患,终于得以肃清,军民欢喜鼓舞,如今翘首只等海禁再开,兵部提议的万寿之日于皇城午门前举办一场献俘之礼,以此庆贺皇帝万寿,张扬国威,皇帝照准了,兵部遂操办。

    深夜,三更将至,李元贵手执一表,匆匆入殿,面上带了微微的喜色,快步到了殿口,看了眼内里,见乌沉沉一片,问一值守小太监:“万岁歇下了?”

    小太监低声道:“万岁略乏,奏折不多,亥时批完,便歇下了。”

    李元贵捏着手中奏表,又看了眼内殿,迟疑着时,忽听黑漆漆内殿的深处,传出了皇帝的声音:“是李元贵?”声音听起来略带喑哑。

    李元贵忙应了一声,将奏表揣入怀中,入内,燃了烛火,行至龙床前,将一面垂帐撩起,以金钩挂住。

    萧列睁了眼睛,慢慢地坐起身。李元贵见他白色中衣的后襟上有层汗迹,贴于后背,额头亦隐隐浮出一层水光,似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忙取汗巾为他拭汗。

    萧列接过,自己慢慢擦了把额头。

    “万岁头还可疼?自己定要保重龙体,那些糊涂人的糊涂之言,万万不必上心!太医也说了,万岁乃是肝火郁躁,气结于心,倘日常舒心缓气,身子自然便会好。”

    从去年起,萧列的身体渐渐就没头几年好了,夜间眠浅,时有头痛。今日白天下朝回来,又疼了片刻,原因便是那万寿庆典,朝会中,群臣议预备事项之时,一身兼詹事的翰林学士竟上奏,称东宫关乎国体,乃朝廷大事,宫位却至今空置,朝臣无不焦虑,废太子已守灵多年,盼皇帝借此万寿之机,施恩召回,提点教化,助其裨益,则朝廷大幸,天下大幸。

    这奏言虽然半句也没提复立废太子,但个中含义,却是不言而喻。

    皇帝登基迄今七载,唯一的皇子,从前于太子位上被废,送去祖地守陵,这些年间,后宫再无任何动静,又据传闻,皇帝后宫如同虚设,这几年间竟从无召寝过嫔妃。朝臣表面无波,暗中却各种揣测,底下暗流涌动。尤其这两年,朝臣愈发关注此事,渐渐有人推测,皇帝应是有意复立太子,只是寻不到合适契机,如今操办万寿,便有嗅觉敏锐之人,譬如这位詹事大学士,借机上了一表,原以为揣摩圣意投其所好,却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听罢,勃然大怒,竟当场将那詹事革职,廷杖三十,随后怒气冲冲罢朝而去,留下满朝文武或战战兢兢,或骇异莫名。皇帝回了后宫,头痛便也发作,太医过来,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萧列并未应声,自己擦了擦汗,丢下汗巾,问道:“你半夜寻来,何事?”

    李元贵忙笑道:“万岁,陇右节度使衙门的祝寿贺表连夜送到了,奴婢想起万岁的吩咐,不敢压下,方才带了过来”

    萧列立刻转头,看向李元贵。李元贵便从怀中取出那封打了火漆的贺表,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皇帝盯了片刻,慢慢地接过,启了火漆,手定了一定,终于里头抽出贺表。

    薄薄一张纸,上头不过寥寥数列字而已。皇帝扫了一眼,视线定了片刻,一动不动,良久,目光里渐渐流露出一种混合了失望的怒气,将手中的贺表掷在了地上,冷笑道:“朕便知道!果然如此!”

    贺表飘飘落地,掉在了龙床之前。

    皇帝万寿大庆,所有不能进京的各省在外王府、七品以上文武衙门,按制,一概由主官领下属就地行告天祝寿之礼,完毕后,送入表文。

    李元贵屏住呼吸,瞥了一眼贺表,瞥见最末一行字:“恭惟皇帝陛下万寿圣节,应乾纳祜,奉天永昌。臣裴右安等诚懽诚忭,敬祝万万岁寿。”

    正是本朝官员历来用以向皇帝上万寿贺表的通用致辞,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这些时日,各省每日都有大小衙门数十封类似贺表送至,内容千篇一律,唯一不同,便是主官姓名而已。

    李元贵识得裴右安的字体,认出应是他本人所书,并非幕僚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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