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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奈何人算终不及天算。偏偏为了这被多少人艳羡不已的住宅,为了被蒙蔽多时的虚假爱情,昔日形影不离的手帕交将积攒多年的友谊一夕撕裂,至今创痕未愈。至于列车上的那个短暂拥抱,更是不足以消弭之。
待雨薇说完,许平君已惭愧得深深埋下头,任鬓角的碎发遮住她的懊悔神色。良久,她才双手捧面,啜泣道:“我……我真的对不起伯母,对不起!对不起!”
雨薇泪水也跟着滴落,尽情地宣泄着久久挤压于心底的悲愤和委屈:“或许我刚才言辞激烈了,可自我来到‘这里’以来,吃得苦、受的罪还嫌少吗?平君,我还要再承担多少委屈!?我蓝雨薇终究是人,不是没有原则的圣母啊!”
愤愤地吐出这一连串的话,致使情绪受到激烈波动,胸中那股痛楚愈发剧烈,似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任意揪扯。雨薇忙捂住胸口,脸色隐隐发白。
“我明白了,薇薇。”平君见状抱紧了雨薇,连声劝慰:“你别激动,我不再提那两人的事了,再也不提了……但是……”她擦擦眼睛,目光望向床头柜,语声带着迟疑,“你要怎么应付那两个老鬼子?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循着平君的目光,雨薇瞥向那放置于柜上的礼盒【163】,眸光闪烁不定。陡然,她怒然抬手,将柜上所有物品狠狠扫落在地。
注释
【163】按照日本人的习俗,奇数表示“阳”、“吉”,所以日本人历来讲究奇数,送礼以1、3、5或10(5的倍数)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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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169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六幕】周旋(4)
茶水四溅,鲜花散落,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扬起的尘埃混着碎裂的玻璃蒙上崭新的盒子,地上顿时狼藉不堪。
平君惊得当即避让一旁,定定望着满地的凌乱,丝毫不敢面对好友的怒容,更不敢吭声。与此同时,房门被霍然开启,她忙循声瞥去,只见一名体格微胖的护士正伫立门外,轻轻叩击门扉:“请问这位小姐怎么了?需要什么帮忙吗?”
“对不起,病人起身喝水时一不小心,碰落了柜上的东西。”平君从容地望向护士,满面歉容地说,“真是惊扰您了,我马上收拾干净。”
那护士含笑颔首,伸手阖上房门。平君却立马箭步上前,摸了摸门锁,随即将门小心翼翼地开启一道缝隙,凝眸向外窥视,直至确认对方已然离去后才锁住房门。想起昨日深夜,正是那护士打扮的女人悄悄潜入房间,关闭了墙角的窃听器。殊不知彼时自己根本不曾熟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因此,今日才能与好友毫无顾虑地交谈,并尝试为其开导。不料一直悬在心头的真相被全然揭开后,对好友愧疚、对养母悔恨……致使多少事先精心准备的说辞,再也无法启齿。
为什么最关爱自己的人,偏偏被自己伤得最深!?多么想让时光立即倒流,让彼时的自己及时清醒,亦或从未认识那自私自利的男人。那么,这一系列悲剧便不会发生,变成双方始终耿耿于怀的心结,更不会让在这乱世中不期而遇两个人,努力弥补创痕累累的友情,而自己更是不得不穷尽这一生偿还所欠的孽债。
正当平君深陷愧疚之际,情绪一度激动的雨薇却已冷静下来,默默端量着面前的好友,凝眉思索。
方才许平君那敏锐迅捷的反应、那镇定自若的神色、那谨慎利落的举止……完全与先前在列车上所遭遇的一切重叠吻合。
的确不再是昔日那不拘小节的密友胡若彤了。那么,如果胡若彤的灵魂确实寄宿于许平君体内,为什么这二人在各方面竟表现得如此截然不同?
胡若彤,不,许平君,自你我在“这里”重遇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良久,雨薇低叹一声,勉强直起身体,将手伸向那绘有富士山与松柏的礼盒。
“别动,让我来。”见平君俯身要拾,雨薇唤住她,语声沉缓凌然,“我得亲自瞧瞧,这俩鬼子到底玩什么鬼花样!”说罢便一手握住礼盒,试图将之拿起。
岂料这盒子着实沉重,以致蓝雨薇一时失手,将盒内的大红色服饰倾翻而出。她好奇地捡起且摊开它,发觉这是件以彩线密密刺绣了仙鹤、云霭与绣球花的传统和服,其精湛的工艺足以令任何人啧啧称赞;盒内另有一把折扇和几支缀了珍珠的花簪——日本官员的用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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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第170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六幕】周旋(5)
“哼,非常合身,简直对林静如了如指掌嘛。”雨薇稍稍比划了尺码,扬起一抹厌恶的讥诮,双手越发绞紧衣裾——若是以往,自己必定对这些精致的东瀛风物称羡不已;而今,它们显然是**裸的嘲弄与羞辱,以致惟有将其立即销毁方能解心头之恨!她朝许平君嗤然笑道:“在旁人眼里,它不过是件衣服,实际上却是对林静如是否愿意舍弃中国人身份的试探。鬼子如此布置,真是处心积虑。”
平君收拾好物品后,眄视了那和服,不掩担忧之色:“你若是穿了这玩意儿,就必须说日语了。而我就读于圣约翰大学时,便得知林正道为了讨好日本人,让林静如自幼苦练日语,以致她能在校园演出中,毫不费力地朗诵原版《源氏物语》。你却只会德语而不懂日语,这一开口不就穿了帮?你要不行缓兵之计,借口体虚静养,先拖延一阵子?毕竟他们是外交官,平时事务繁忙,说不定就将这事忘在脑后了。”
雨薇登时敛去笑意,思索一阵摇头否定:“千万不要把敌人想得简单,那俩鬼子送这么精致的东西,岂有甘心空手而归之理?试问我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何况我这么做,他们怎可能看不出个所以然?万一他们借故联系林正道,不就暴露了我的存在?”她烦闷地拨弄花簪上的珍珠流苏,低眉苦笑,“即使我不懂日语,也不得不独自前往这鸿门宴。但如此一来,我便彻底烙上汉奸的印子,再也无法证明清白……”
平君蹙眉咬唇,有顷环臂起身,在室内不住来回踱步。片刻后,她猛捶了下右掌心,仿佛想到什么办法,弯身凑近雨薇耳畔:“那么,我们只好孤注一掷,不妨如此如此……”
“你……你竟然带了那些‘东西’过来!?究……究竟是怎么搞到手的?”待听完平君一番述说后,雨薇已双目圆瞪,语声变得期期艾艾,“简……简直难以置信!想必许……‘她’的牺牲与之有关!莫……莫非你继承了‘她’的记忆,否……否则那只有‘她’一人知道的地方,你该如何找到!?”
平君定睛望住双手的掌纹,眼底涌上一层伤悲:“确实。当我苏醒时,脑海里除了反复浮现‘海上花’这三个字外,便是一片空白。直至这具身体伤愈出院后,我才从一本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海上花列传》里找到了‘它们’。唉,本想借这次留学德国期间……没想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雨薇握住平君的手,恳切道:“让你受苦了,平君。为了粉碎日本人的阴谋,揭露日本军国主义的暴行,你无论如何也要将‘它们’悉心妥藏。而且……”她蓦地放低语声,神情苦涩,“鉴于我目前的身份令人忌讳,只能拜托你和其他同胞尽力营救那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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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第171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六幕】周旋(6)
平君拍了拍雨薇肩膀,唇角再度微微勾起:“你不必担心,即便无法走你这条‘捷径’,我仍有十成把握救出刘、岑二人。”言讫,她目光已移向悬挂在椅子上的长带拎包,思绪豁然开朗。
差点忘了,其实除了“他”,还有一人或许能出手相助。
十成!?雨薇回味平君的话,注视对方的笃定神情,纵是心中疑虑愈甚也始终不曾开口。她只是沉吟少顷,转了话锋:“当然,我们不能仅靠这一出‘围魏救赵’,必须再加几重保险才行。”她随后清清嗓子,与好友悄声补充。
很快,平君掩住唇,勃然变了脸色:“薇薇,你难道疯了?这样做真的可以吗?稍有差错,那可是要……”她有顷定了定神,终究不曾说出那可怕的后果。
“鬼子不是要学王允吗?不是学了点皮毛就想和我们这些师傅叫板吗?”雨薇虽仍嘴角噙笑,双眸中却倏忽掠过一丝报复的快意,语声冷如隆冬严霜,“既然徒弟这么想取代师傅,为什么不让他们称心如愿呢?”
平君端视雨薇的凝重神色,深知好友心意已决,只得咬唇颔首,不再劝阻。
不多时,一阵敲门声再度传来,二人立刻不约而同地结束长谈。见来人是拿着住院病历的科里尼斯教授,平君很快猜出了他此行目的,遂朝好友眨眨眼后,一手取了那拎包,与他们挥手道别而去。
目送平君远去的身影,科里尼斯教授回首端详了雨薇的面庞,戏谑一笑:“亲爱的睡美人终于醒了?嗯……气色非常好,显然今早拆除绷带是正确之举,是时候让国王与王后欢庆这美好的时刻了。”
“亲爱的教授,想必正是您的幽默让我能康复如初。所以鉴于我这临床病例,您除了目前传授精神病理学外,应该在校内另开辟一门‘幽默理疗学’。”雨薇被这番话逗得忍俊不禁,含笑恭维。
科里尼斯教授不由开怀大笑,转身侧坐在床沿:“真是个勤学上进的好孩子,既然如此……”他稍顿了下,原本温和的话里陡然带了些许试探,“米娅是否愿意被夏里特医院和柏林大学借用一段时日,潜心修读我这门‘幽默理疗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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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夏里特医院时,已是午后三时了。
相较先前那股令人翻胃的消毒药水味,菩提树下大街上的沁凉空气显然清新舒适得多。平君仰首深吸了口气,唤住并钻入一辆普通马车,驶过依然往来匆促的人群,奔向阿尔布莱希特王子大街。
“真是豪华气派,不愧是堂堂的德国情报总部之一。”十余分钟后,平君在距盖世太保总部约二百米处的某条街道下车,一边眺望前方的建筑群一边赞叹不已。但她很快环紧双臂,眼底泛起一丝黯然,语声变得低缓而沉重,“可惜……我本人却对这里毫无记忆,仅仅是继承了这具身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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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第172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六幕】周旋(7)
是的,自从在这乱世中复苏出院以来,不论周旋于那些改换身份、调转学籍的繁忙日子,或是随后师从于刘戈青、借留学名义奉命来德的这段期间,自己竟始终不曾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即原来的“许平君”的丝毫意识。尤其本该残留在这大脑中的记忆,居然除了先前透露给好友的那句“海上花”外,其余一概仿佛被格式化般,抹除得干干净净。
也许从医学的角度而言,那曾就读沪江大学新闻系、原为《中央日报》、《申报》等重要报社的供稿人“许平君”,确实怀着誓死守护那些“东西”的强烈心愿,在那些密集如雨的枪声中,从此消失了。但鉴于自己与好友的离奇经历,那个“许平君”是否也悖逆了现有医学的理论,已再度复苏于何时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