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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必须得慢慢来,越是急切越是得不到。吴盈抬眼看着面前的人,道:“是去哪里,总归有个地方吧。”
清平双手托着下巴,道:“应该是云州吧。”
其实这早是内定的事情,楚晙开口放她去云州,就一定是云州,绝不会中途换了地方。她自然不能和吴盈说,只能假装是自己猜测的。
吴盈微微蹙眉,有些不太赞同道:“云州时局过乱,去那里恐怕有些不妥。”
“富贵险中求,到哪里不是这个道理。”清平起身为吴盈添茶,道:“看起来歌舞升平的地方未必能容我进去,唯独这种地方,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大家都只求自保,哪里管的了他人闲事,事情才能放开了手脚去做。”
吴盈竟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是进士出身,怕是要在京中留用,在内阁做起。两人的人生方向已经完全转变了,倘若清平就此外放,不被召回京都,那相见之日真是遥遥无期了。清平愣了愣,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吴盈眉心紧皱,握在衣袖中的手张开了又握紧,最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道:“清平,别去云州了,留在长安吧。”
清平摇摇头,把怀中那叠红纸放在桌面上,温和道:“外放一事是户部安排的,不是我能干涉的。”
吴盈差点脱口而出‘只要你愿意,我就能让你留下来’,只是这话还未出口,门外又是震天的鞭炮响声,掩住了她的话音。
两人在鞭炮声中只能见着彼此的口型,艰难辨别了一会口型,还是决定等这声音过去了再开口。这场面太过滑稽,清平不禁笑了起来,吴盈见她笑了,心里一热,也跟着笑了起来。
待到鞭炮声过了,会馆反倒恢复了几分清净。她们桌上的茶叶冷了,吴盈本说再叫一壶,清平道:“不必了,我还要回去写对联呢。”
吴盈这才看见桌边的红纸,好奇道:“不是应当年前贴的吗?”
清平道:“年末年初都在王府值守,没回去。”说着看了看外面天色,“还要买一盏灯,过个年什么也没准备,让你见笑了。”
吴盈恨不得她天天如此‘见笑’,只要对着自己,那又何妨。她试探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清平有些意外,不过买盏灯,也没多想,便点点头道:“好。”
“穿过这条街,前面就是卖灯的店铺了,清平,你要买什么样子的呢?”
她先前成熟稳重的一面渐渐褪去,又变的活泼起来,清平认真思考了一会,道:“好看就行。”
只是这个范围太大,吴盈想了想,道:“我记得有家店不错,走吧。”
待两人从店铺买了灯出来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平拎着这盏灯和吴盈一起站在河边点莲花灯,从上游陆续漂下来一些小小的莲花灯,在她们面前停留片刻就被水流带走了。吴盈煞有其事的道:“要把心愿写在纸上,放到灯里,漂的越远,实现的可能就越大。”
清平苦恼的想了想,还是在纸条上写下一句话,叠好后塞进莲花灯里,她手中东西太多,吴盈接过笔不知写了什么,而后放下笔道:“给我吧,我帮你放。”
清平不疑有他,把灯给她,吴盈摸了火折子,点了半天才把灯芯点燃,不好意思道:“你来放吧,这个要自己放的。”
她左手背在身后,像是攥着什么东西。清平俯身放了那盏莲花灯,看它在河道中打了个旋,被河水带走了。吴盈也放了自己的莲花灯,目送它漂远。两人一起看着自己的灯消失在黑暗的河道中,好像是遥不可期的未来,命途如何变迁都再无可言。清平心中有些怅然,又有些释怀,对吴盈笑道:“多谢你了,我得回去了。”
吴盈手藏在宽大的袖中,闻言道:“好的,你路上小心。”
清平道:“不远的,一会便到了。”
吴盈便不再多说什么,清平微微欠身,与她在漆黑的河边道别。
上游又漂来不知名的莲花灯,有些经过这片河道时倏然熄灭,消失于河面,剩下的灯在水中分离聚散,载着微弱的光在她眼前打了个照面,像是黯淡的星子,在前面的拐角处不见了踪影。
第83章 扶摇()
宵禁各坊封门前击鼓六声;而后沉重的大门就此关闭;除非有手令才能从侧门通过。吴盈踩着长乐鼓的余音披霜而返;在吾杏坊中的一户人家前停住;迟疑片刻上前扣住门环。
守门的下人提着灯笼出来,见了她恭敬道:“小姐归家了;奴婢这就去知会大人一声。”
吴盈没说话;漠然的踏入府中。她要回自己房间难免要经过书房;但有没有其他路可走。她心中烦躁;冷着脸走过书房廊下,果不其然,有人叫住了她:“怎么这么晚回来?”
文士装扮的中年女人披着冬衣走了出来,赫然是二皇女府中谋士司先生;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吴盈;眉头微微皱起,似有些不悦。
吴盈微微抬眼;惜字如金般道:“有事。”
司先生神态有些踌躇;想说些什么;却捂着嘴咳了几声,沙哑道:“下次出去说一声,叫管家给你留门。”
吴盈敷衍般拱拱手,显然不愿多说。司先生忽然笑了笑,道:“你快出同文馆了吧;我听闻教授你们的大人们时常夸你;想必没多久就能进内阁做直司臣了。”
“什么意思。”吴盈神情冷漠;充满敌意的抬起头看她,“我进不进内阁和你有什么关系。”
“入阁拜相,难道你就不想吗?若是做了直司臣便离此更进一步,在诸位大人面前做事倒也不算是太难,只消多露露脸,成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吴盈拈着纸条的手一停,指腹从纸上缓缓划过,道:“做不做直司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大人关心。”
司先生眼中一闪,悠悠道:“你前日不是说有事情要与我商量么,怎么今日回来就不提了?”
吴盈冷淡道:“没什么,不必了。”
“你父亲将你托付于我,我自然得好好照顾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必遮遮掩掩的,直说便是了。”司先生嘴角挂上一抹玩味般的笑容,口气十分温和,道:“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话,交朋友也是要讲究门当户对,这样才能不失了身份体面。日后也是助力,于人于己都有所助益。”
“呵呵,说的倒不错。“吴盈攥紧手中纸条,面色如常道:“只是我生下来没有了母亲,也不知道到底算什么身份。幼时也不曾得长辈教诲,无知无觉长到现在,于‘门当户对’四字也不甚分明”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凌厉,似有讥讽之意,“平日劳烦大人教导,实在是过意不去,后日我便搬出贵府,绝不会叨扰大人。”
司先生笑了笑,似乎对她这种怨怼的语气不怎么放在心上,她拢了拢衣襟,道:“随意。不过你父亲来信还是寄到此处的,也需你自行上门取了。”
这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件事,吴盈怒道:“你别总拿我父亲来说事!”
司先生看着针锋相对的她,犹如看着一个倔强的孩童,双手交握于前,缓缓道:“既然知道,就别做些让你父亲担忧的事情你也要出仕为官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官场人情往来,门道又多,你难道还想一辈子做个清贵的翰林学士?那不是清高,那是傻。”
吴盈敛了神色,尽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司先生仿佛已经将她的内心看穿,意味深长道:“不管你想得到什么,都必须拥有与之相配的实力。庸人说的权势财富地位,不过是力量的具化罢了,以此来衡量一个人的才能似乎有些出入,但世人所认可的无非就是这些。你想要什么,就必须紧紧抓住这些。”她阖上书房的门,道:“若是抓不住,那就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剩了。”
寒夜中吴盈面色沉沉,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大步流星走开了。
房中司先生听着门外的动静,知晓她是走远了,才对身边伺候多年的仆人道:“这孩子脾气也是没个准头,好在还能听进去话,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仆人为她取来暖炉,笑道:“大人不必过分担忧,奴婢看小姐这脾性,倒有些您年轻时候的样子呢。何况您说她为人处事也并无不妥,行事上也无甚差错,日后定能平步青云,直入内阁的。”
司先生闻言连连失笑,摆摆手道:“说的是什么话,她年纪尚轻,要学的东西还多的很呢。”
仆人恭敬道:“还不得仰仗大人的提点?人心是肉长的,时日长了,她自然能明白您的一番苦心的。”
“我平生不过这一点血脉,要说放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司先生手放在一份密报上,有些惆怅的说,“人年纪大了,总是寄希望于后人,盼着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能由孩子来完成。这也算我一点小小的私心,也是我欠这孩子的”
仆人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插嘴的话了,沉默的立在桌边为她又点了一根蜡烛,司先生道:“这是今天送上来的东西?怎么还是老一套,和上次一个样子。”
“这个人想来也没什么问题,不然您三番四次的查她都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不。”司先生笃定的摇摇头,“若是不起眼的越要小心,局势僵持之际,往往这种沉寂无声的棋子最易导致大局倾覆。朝中为官者无不站队归党,那些观望的都是出身世家大族,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轻易泄露口风这个李清平,她凭什么拒了齐王又拒了越王,想做个孤臣?这人行事老辣谨慎,不过二十出头,手段便这般了得,何舟房死的莫名其妙,咱们在信王府里埋的棋可就被毁的差不多了。”
仆人低声道:“可是信王不是咱们殿下这边的人吗?”
司先生执起墨笔,道:“这位信王殿下异军突起,也是个能人,早几年住在行宫不问世事,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同样贵为亲王,就没有对那个位置争一争的念想?我是不信的,但凡是人就有所求,她生父卫家不复当年声势,陈留王君卫氏也算是她亲叔父了,怎地一点表示都没有,当真如此沉的住气?”
“信王出身虽高,但也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她与卫家不甚亲厚,毕竟不曾往来。至于陈留王府,想来也不至于站错了位置。”仆人道。
“不,你不明白。”司先生说,“她所依仗是不是外戚,也并非世家,而是当今圣上的心意。只要圣上心中对卫贵君存有一份愧疚,她就始终有立足之地,只凭借这一点,着实为最大的隐患。她耐的住性子不动,咱们就从她身边的人一一查起。”
“那是个聪明人,可惜自负聪明者往往都太看重自己,以为自己无所不知,其他人都是蠢的。”楚晙提笔写下一副字,慢条斯理道。
刘甄道:“这位司先生足智多谋,向来被齐王所倚重。只是她为人孤傲,容不下他人,传言齐王为她遣散了府上谋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大张旗鼓往往是虚张声势,没甚么意思。”楚晙凝神收笔,淡淡道,“行事如此嚣张,怕是仇家不少吧。做人还是要谦虚低调,棒打出头鸟,如今虽得我二姐重用,不过是狐假虎威,难保不是颗弃子,最先被抛出去。”
刘甄奉上热帕供她擦手,楚晙拿起那副字揉成一团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