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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道:“今大人留在黔南里,明将军将人留下保护她了,先带着我回来见你。”
明于焉见她们两人有话要说,便道:“你们二位聊,我还要去向周帅复命,便不打扰了。”
她走后,原随把桌上乱七八糟的卷宗推到一边,不知从哪里端出个茶壶,殷勤的倒茶,请清平坐下。
清平匆忙赶路,也是渴的要命,拿起杯子猛灌了几杯,原随只在一旁看着,等她缓了过来才道:“李大人进到山里了吗?”
清平抹了抹唇上的水,道:“有人带路,自然进了。与大人推测的八九不离十,这山中腹地开阔,能容千人生活,比类小国倒也说的过去。只是被水淹了,房屋都倒了,只有高些的地方还有些屋舍,以后大人得空自己带人去看看便知道了。”
原随听的仔细,为她又斟满一杯茶。清平道:“碧落城也见到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原大人想听,等今大人来了问她就是,这方面她知道的多。”
她从袖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轻声道:“东西带出来了,我先说一句不好听的,这东西原大人最好不要看,直接商呈御前,交予陛下定夺。”
原随怔了怔:“既是证物,为何不能看?”
清平一时不察竟喝多了水,晃当地像个水袋,撑着头道:“有了这东西,便能将世家的遮羞布给扒下来。但你若是真的扒下来了,她们便要记恨着你,不能叫见过她们丑态的人活着。”
原随隐约猜到她的意思,忍不住道:“但这局是你我一手布下的,如此重要之物,她们如何能信我没有看过?”
清平道:“她们会信的,因为她们笃定,如果有人拿到了这件东西,一定会好好的藏起来,留为己用。原大人,你且想想,若是你有日得到了一样号令天下的宝物,难道会与什么人分享吗?”
原随答不上话来,清平说的没错,事情按照常理的确如此。那么这件证物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证物的作用,因为它只能在一个人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在她们的手中只当证物之用,不啻于将绝世宝剑拿来砍柴。
清平见她想清楚了,收了册子,道:“不知道那位燕惊寒燕大人是否在此,可否请原大人让我见她一面?”
她踏入房中时燕惊寒还在睡觉,这间屋子虽然简陋,但该有的都有了,的确符合一个钦犯的待遇。
只要燕惊寒还没定罪,她就还是官身。因为这个缘故,看守的人也不至苛待,所以燕惊寒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倒也过的自在。
清平坐在她床边推了推她,有些找回了当年读书时的感觉。燕惊寒赖床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清平文不行,有时候还要来武的。
但燕惊寒瞬间就醒了,抱着被子坐起来打量她半天,才道:“清平?你怎么在这里?”
她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也被关进来了?”
清平哭笑不得:“你还呆的挺舒服的,外面都乱成一团了。”
燕惊寒打了个鼻响,像马一样甩了甩头,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沿,搔了搔头发。
清平打趣道:“白头搔更短。”
燕惊寒答道:“唔浑欲不胜簪。”她发牢骚一样盘起腿坐着,“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头发还没那么少吧,怎么就开始读这诗了?”
清平忽然就有些感伤,有些难过的看着她。
燕惊寒诶诶地叫唤,赶紧拉着她的手说:“还真被原侍中一起关进来了?她也不分个房,这屋小床也小,睡不下两个人的。”
清平无语地看着她,感伤一扫而空,道:“我不和你睡,你总抢人被。”
燕惊寒诧异道:“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清平摆摆手道:“算了,不扯这些没的有的了,惊寒,我来是要告诉你,那山中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
燕惊寒啊了一声,不自觉偏过头去,慢半拍道:“是吗?”
清平看着她的侧脸道:“是啊,惊寒,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燕惊寒干脆利落地道:“没有,你走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清平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你要守着那份名册到什么时候?”
燕惊寒不忍看她悲伤的眼睛,背对着她道:“别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你可以不说,”清平在她身后道,“我却不能就这么看着你死。”
燕惊寒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我不怕死!”
清平手按在她的肩上,她想起了吴盈,想起了许多人,如果可能,她始终希望她们能活着,活着比死了好太多,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不能让你死。”她有些哽咽,后背的伤口发疼,搭在燕惊寒肩上的那只手也随之滑落。
燕惊寒忍不住转过身来,接住她下滑的手,低声道:“你回去吧,别管这件事了,算我求你,行吗?”
清平摇了摇头,燕惊寒没了脾气,只能让她靠着自己。
清平心中压抑多日的情感终于爆发出来,人处险地如何能不怕,生死攸关之际,谁又能坦然赴死。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连自己都舍弃?
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谈何看淡生死?她的生命是以另一个人的牺牲换得的延续,每每想起这个,总要咬牙告诫自己。
燕惊寒看着斑驳的墙面,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知是该向清平说声抱歉,还是向她道谢。她走错了路,不能回头也没办法回头,却没有想到,在这条路上,原来还有一份真心相交毫无保留的信任相随。
只可惜她说不出话来,心中想是言语所无法表达的。
但她终究是开口道:“这世上有一些人,她们勤恳生活劳作,或从微末举荐,战战兢兢为官治理一方;或经商买办,往来六州之间,颇有名望,无论怎样,都是活着,活在这片土地上。但是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她们,她们并不是这片土地的子民,却是异族遗脉,非此族类。你说,她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好好的活着吗?”
“那必定是活的提心吊胆,昼夜难安。”燕惊寒漠然道,“上涉朝堂,下及寻常百姓,我只能对着一个人说,那边是陛下,只等原大人将我押送进京了。其他的事情也没什么意思,我不想多做复述,就不与你说了。”
清平握紧了袖中的东西,心中默默道:“我也是。”
她们便这样怀揣各自的秘密,暂时靠在一起,这与从前温书时没有两样,清平靠着她,想与她多说几句,意识却是越来越模糊。
后背的伤口仍在发痛,清平也不想管了。她昏昏沉沉的想着,一头栽进燕惊寒的怀里。
她就此落入恬谧的黑梦中,恍惚间听见有人说话。
“这是为何,你们怎么能?”
“奉圣命,送回京”
“待李大人醒来原某难逃其咎,若是要罚,请陛下一并降罪”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只能看到一片虚无,她张了张嘴,有个模糊的想法告诉她,她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最后一个念头是还未与燕惊寒话别,望她能好好保重。
第202章 一智()
清平感觉摇晃的厉害;便想睁眼看看。才一动,只觉得全身关节都疼的厉害;她勉强撑起身子;身上盖着的被子随之滑落。原来她是在一处马车中;许是道路崎岖不好走;车帘晃动,透进一丝刺目的光。
她靠着车厢墙壁缓了一会,刚要伸手去掀那帘子,突然一只手快她一步掀开;清平面无表情地与外头的人对视,那人一怔,显然没想到她竟然醒来,但光实在是太亮,她又恹恹地闭上了眼。
李宴本以为她要发问;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刚要出口;清平发现是她顿时觉得无话可说,便唰地拉紧了帘子。
李宴笑意凝固,看着被压的紧实的帘子;连被人摞了面子的脾气都不敢有;甚至还觉得有些不安。
她骑在马上绞尽脑汁地想;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惹的李大人不快了?
车中清平发现脚边放着水袋;捡起来喝了口;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她没问这是在哪里;但想想也知道,必然是在回长安的路上。
等到外头的光渐渐暗了下去,马车才停了下来,她感觉车帘又被掀开了,却懒得睁眼睛。有一点风吹来,带着微微寒意。
“李大人。”来人说道,“若是醒了,便将药喝了吧。”
清平睁开眼,面前的女人身量高大,弯腰看着她。而在她身边的驾车人头戴斗笠,回头对她笑笑,手比划了一下,是熟悉的面孔。
“天璇大人,”清平对着方才说话的女人道:“我睡了几日?”
“三日了。”
天璇端着药递给她,清平看也没看,一口饮尽,眉头深锁,道:“这么久?辰州不是哗变吗,这么快就能放行了?”
天璇接过空碗,又拿了些水和干粮与她,道:“辰州尚未解禁,但有圣谕在,自可放行。”
“哦。”清平接过东西吃了,但没什么胃口,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便喝了些水,干脆利落地将被子一卷,“多谢,我知道了。”
她喝完药后觉得疲倦非常,料想这是身体没缓过来,也没空去费神思考这些事情。辰州的情形如何,李宴为何出现在此,她都不大想知道。
再次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拥着被子坐起,感觉身上爽利了不少,没先前那么难受,只是喉咙干的要命,便伸手敲了敲车厢道:“有没有水?”
水囊递了进来,清平喝了水,坐了会,外头驾车的人问道:“李大人可睡好了?”
清平听到是天璇的声音,笑了一下:“可真是睡够了。”
天璇道:“可要吃些东西,这次你睡的太久,我险些以为你死了。”
清平摸了摸肚子,感觉是真的有些饿,道:“多久?”
“四日。”天璇稳稳答道,“就要进恒州境内了,再有两日,便能抵达长安。”
清平有些诧异:“这么快?”
天璇似乎是在笑:“都是最快的马,一路都有接应,连晚上都在赶路,自然是快的。”
清平嗯了一声,披头散发坐在车中。北方现在已经入冬,她裹紧了被子,感觉寒风从缝隙里吹进来,又干又冷。
她感觉有力气去想事情了,便坐着思考了会,开口问道:“你们去辰州做什么?”
天璇对她身份十分清楚,倒也没隐瞒,答道:“杀人,找东西。”
清平问:“杀谁?”
天璇思索片刻,道:“杀作乱犯上之人。”
清平直截了当地问:“找东西?是借机收集藩王与世家勾结的证据吗?”
天璇声音顿了顿,没想到她会这么清楚:“不错,正是如此。”
两人说话间,李宴骑马在外听着,感觉有些怪异。这两人似乎早就相识,还有些交情,但一个暗卫、一个官员,又如何能有认识的机会,何况天璇有问必答,毫不隐瞒,态度很让人不解。
清平该问的问完,就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安静的靠着,却什么也不想。
她心中自有计较,三日后便可抵达长安,届时事情只多不少,有些事就交给大人们去操心,她再怎么去琢磨也是无济于事。
雪花自她眼前飘落,大地银装素裹,目之所及处自是白茫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