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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者递交和谈书,朝廷也下派使臣前往云州商议和谈之事。这消息一放出,举国上下纷纷附和,毕竟谁都不愿意再这么打下去。西戎诸族中虽有异议,也淹没在一片主和声中。
又是一年春,草长莺飞,窗外的树枝长出嫩芽,枝叶在春风中舒展着脉络,清平写的手腕酸痛,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她休息不过片刻,又低头看向桌上一叠厚厚的文书,随手翻了几页,觉得十分无奈,唤来自己的文书官问道:“这些都是吴大人让你拿给我的?”
文书官愣了愣,道:“是吴大人一早就遣人拿来的,还让我转告大人,说都是急件,要尽快处理。”
清平磨了磨牙,拎起其中几本丢给她道:“把这些给长大人。”
文书官看她脸色不好,忙接过东西下去了。清平坐在桌前顺了几遍气,觉得心平气和了,才拿着剩下的几本去寻吴盈。
吴盈在房中被一群人围着处理公务,又是一叠急报要她签字画押,正是不耐的时候。清平在窗前等了一会,见人散的差不多了才踹门而入,吴盈正和手下商议事情,突然被她吓了一跳,怒道:“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清平甩了甩手中的文书道,“来问问吴大人,这种要两监共议的东西,你叫我今天就拿出个主意,是太看得起我了吧?”
那属下一看事情不好,忙带着东西告退,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可不愿做了出气的。房中只余二人,清平自顾自坐下,将那几册文书重重拍在桌上,若无其事地看着门外灿烂的阳光。
吴盈气的发抖,指着她道:“李清平,你——?”
“我什么?”清平和她搭档了近两年的时间,心里最后一点愧疚都被磨灭干净了,和她杠起来一点都不怕,“我就想问问大人,我的休沐要排到什么时候?”
吴盈瞪了她一眼,清平看着她胸口起伏不定,深吸了几口气才冷声道:“两监就是个废物,做的了什么事?等她们商议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
清平呵呵道:“那还是大人高看我了?对不住,这事我拿不出章程。”
吴盈一拍桌子,茶杯笔砚乱跳,她皱眉道:“我与你说正事!”
清平道:“休沐就是我的正事。”
吴盈匪夷所思般看着她,终是败在她面前,不耐烦道:“这事完了就放!”
“明天还是后天?”清平问。
吴盈怒不可遏道:“你够了!”
清平微微一笑,重复道:“明天还是后天?”
吴盈用力踹了一脚桌椅:“李清平,你别得寸进尺!”
“那便告辞了。”清平见状起身就走,刚要踏出门时听到吴盈咬牙切齿的声音:“后天!”
早说不就好了,清平转头看她,微笑道:“明日。”
吴盈以手掩面,手指点着她,颇为无力。
“互市运转至今,虽然只有两年,大人也知道其劳最大的该是各州商贾,朝廷后来加派人手设立两监,但却没有发挥想象中的作用,反而常常拖后腿。”清平拿起一本蓝册道,“要我说这种事就该交给商会出面,官府监管流程。互市监能做什么?规矩都已经定下了,还需要她们废话吗?无非是想从中谋利,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借着设立蕃场的事想把这事闹大。”
吴盈头痛道:“你手上的都是互市监呈上的,通篇的大道理,连祖训都搬出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为官行事就是要讲究章法,说来好笑,原本没什么道理的事情也硬要排除个道理来,让人头痛的要死,偏偏这就是为官的道理,清平沉思片刻,道:“既然做的花团锦簇的文章,为何不能头头是道将规矩讲个通透?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扯皮确实令人不耐,既然她们要讲规矩,咱们也就拿出规矩让她们好好看看。”
吴盈道:“说了和没说一样。”
门外落下一只麻雀,在春阳中梳理羽翼,好奇的看了眼房中的交谈的两人,展翅飞走了。
清平淡淡道:“安平郡主事是孙郡长,互市主事暂是你我。今年州会上姜大人已经说了这件事,两监人手必要替换,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足为惧。”
吴盈沉默,清平忽然想起她也是从京中来的,必然在替换名单上,顿时有些尴尬,怎么就把这事给说出来了。吴盈静坐思索了一会才道:“我任期为三年,想来也快了。考核期满回京述职,还望李大人多多美言。”
清平动动嘴唇,想说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来。虽然二人相处了近两年时间,但仅仅止于公务上,其他地方连一点进展也无。彼此间像默认了合适的距离,是恰当好处,不至于令人尴尬,也不会过分亲密。要说像从前一样,清平觉得是再无可能了。不过能保持现状也算是幸事,有进退的余地,她客客气气道:“大人于互市有功,吏部自然会有所表彰,升迁在望,先道声恭喜了。”
然再无话可说,清平见外头站着来寻她的官员,拱拱手道:“下官告辞了。”
吴盈眉头皱起,内心天人交战良久,堪堪开口:“明日,你休沐要去哪——”
清平走的急,不曾听到这句话,门外等候批示文书的官员依次进入房中,有识得她身份的向她行礼,她侧身避让,颔首示意。吴盈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捏紧了手中朱笔。
属下小心翼翼道:“大人?”
吴盈面无表情放下朱笔,收回视线,道:“什么事。”
清平骑马走过正在建立的蕃场,有几个长相殊异的刺驽人正在搭建她们家眷居住的帐篷,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放慢了行马的速度,以免不小心踏踩到追逐的孩童。蕃坊是给来互市交易的外商修建行馆的住处,也便于官府对她们的统一管理。清平路过这片空地,许多房屋建筑还在建设中,她已经能想象到这片区域日后的繁华了。这个想法最初被提上州会时遭到了多人反对,大家最初的设想不过是与西戎人做做生意,怎么能将自己土地划分出去让外族人建立行馆商行?但最后不知姜珉是如何上报朝廷的,居然被户部批准了,年初时终于圈定了范围,由外商自己出钱修,顺带也堵上了反对声。
她在感叹中从杂草里寻得一条小路,长草几乎淹没了她和马,人像穿行在绿色的海洋中。她拨开茂密的草,马儿嚼着一根不放,扯出带着泥土气息的草根,不知名的野花开在她脚下,藏在密密的草间,要仔细才能看到。
她抓住马鞍,俯下身去够那花,拈了一朵粉色的在手指间,便把花茎绑在马头上,得趣般看着花瓣在风中颤动。又行了不知多久,太阳西斜,洒落一地金芒。黄昏时她才穿过这片小草原,来到军帐外,驻足探看。
军帐从山角下延伸至眼前,大有连绵不绝之势。此时正是黄昏吹号交接时,操练一天的士兵归营,清平耐心等了一会,才下马出示令牌进入军营中,她熟门熟路地在帐篷中穿梭,没一会就来到一个军帐前。早春的天黑的快,军中已经点燃火炬开始巡逻,火光次第照亮营地每个区域,渐渐向着她这边靠近。余晖已尽,夜幕笼罩荒野,天空中明星升起,闪烁着冰冷凛冽的光芒。
薄暮中遥遥可闻居宁关边悠远的号角声,晚风把营账上空蓝色旗帜吹的猎猎作响,融进墨蓝色的夜空中。马儿不知在嚼着什么,清平觉得这气氛十分静谧,靠着马背不知不觉昏昏欲睡,耳边不断传来有人走过时靴底与沙石摩擦发出的声响,她起先是认真听着,没过多久头便一啄一啄,突然用力过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向着地栽去。在她以为自己要撞着地时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皮革护腕蹭过她的脸,有种砂砾般干燥的气味。银甲反射着清冷的光,随着火光迎来,照出那人雪白深邃的面容。
楚晙扶着她站好,道:“怎么突然来了?”
清平看着她一身银甲,满头尘土,有些意外道:“这是又出关了?”
楚晙点点头,掀开帐门让她进去。里头未点灯,漆黑一片,却十分暖和。楚晙点燃灯盏,清平看见地上放着一个炭盆,余烬中尚有红光点点,伸手放在上头借着余下的温度暖手。
楚晙解了银甲披风,黑色劲装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她拔了银簪,长发垂落,接着开始脱外衣。腰带被随意挂在衣架上,她展开衣裳,露出洁白的背部和线条分明的手臂。腰线充满了力量感,发尾堪堪遮住紧实的臀部,笔直均匀的大腿微微分开,在微弱的烛光中更显白皙,衣架的影子正好映在她两腿间,暧昧中带着不动声色的诱惑。她好似感受到有人在看,仍是不紧不慢的更衣。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自楚晙被派去第五军监军后,清平就没怎么见过她。经常是匆匆一面,还没说几句话又要离开了。
她在楚晙身后看的面红耳赤,心中大骂自己没用,楚晙侧头道:“怎么?”
清平拍拍手道:“没什么。”她低下头掩饰着方才的不自在,轻咳几声,“明日休沐,便想来看看。”
见她换衣服,问道:“这是要出去吗?”
楚晙快速换了骑服,叼着绳结绑头发,含糊不清道:“正巧,我今日也得空,想带你去个地方。”
河水如银带蜿蜒而行,在月光中闪耀着无数个破碎的光影。夜风轻柔地吹拂草地,如同海浪般此起彼伏;星河璀璨高悬于夜幕中,绚烂星光下,清平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正认真的用一根草编着什么。河水缓缓流经她身侧,她身边放着一堆衣物,水边芦苇随风摇曳,影子映在水面,像是一副画。忽然传出哗啦啦的声响,水面荡出一圈圈涟漪,楚晙游过来看着她,水珠从她发间落下,滑过长睫,衬的她双眼冷澈明亮。她问道:“你真不下来试试?”
清平摇摇头,连动都懒得动,将手中那根草翻来覆去对折。楚晙又一头扎进水中,如同一尾游鱼,在月色中露出修长洁白的颈。她消失了一会,清平伸手去够一根新,哗啦一声楚晙从水中探出,溅了她一脸的水。她伸出手递给她一朵碗大的白花,水珠从花瓣上滚落,那花瓣如玉般清透,摸起来却并不柔软。清平拿在手中看了半天,楚晙看着她好奇的样子,趴在石头边,非常有煽动性地指着河对岸诱惑道:“那边都是,要不要去看看?”
清平怀疑地看着她,把花还给她,楚晙却不接,撑着石头爬上来开始穿衣服,她一身湿淋淋的,清平见她要胡乱往身上套衣服,连忙阻止:“这样穿回去要受寒的。”
楚晙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是吗?”
她用力一拉,在清平还没反应过来,便扑通一声掉进水里,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她从水里勉强探出头来,却被楚晙按着肩拖进水中。
楚晙施施然拉着她转了一圈,最后在她体力不支的时候把她带到岸边那块石头上,清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湿透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楚晙与她对视,目光灼灼,把手上的花别在她耳边,清平低声道:“你疯了?”
楚晙擦了擦她脸的水渍,低声道:“我很想你。”
清平霎时耳廓红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她的眼眸中似盛着无尽月色,轻抚她侧脸的力度如同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