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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脚才走,皇上即对身边的裴公公吩咐道:“你跟着去听听六王是怎么说。另外,别让方才这个人在御前伺候了,朕瞧着他就心烦,打发他到朕看不到的地方去。”
裴公公连声称是,随即也快步跟了上去,此时,梅儿已悄然走到近前。
方才梅儿走来时,一直暗讨着自己也太过大意了,居然连皇上、王爷等人何时来的也不知道,又想到皇上这怕定是要惩处自己了,心里直打鼓,如此好不容易才慢吞吞地走过来,规规矩矩行下大礼。
皇上方才还是一脸的愠色,此时见了梅儿,即刻现出了笑意,忙叫她不必拘谨,平身说话。
妙竹娇声言谢后,怯生生恭然立在一旁。
皇上随手摘下一朵树上的绒花托在掌心向她问道:“你可知这叫做什么花么?”
梅儿扬起一双妙目,瞄了一眼,蓦然摇首道:“梅儿自幼深居府内,后虽随师父遍历天下,可还真真是头回见到此花,我只觉着这花甚是奇妙,却叫不上名儿来,还请皇上不吝赐教。”
皇上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承玉,想梅儿介绍道:“此树叫做夜合欢,结的花叫合欢,是老七的最爱,若你也感兴趣,得空可向他讨教一下,他定会为你详加解释的。”
梅儿朝承玉看了一样,寻思了下,说道:“想必王爷日理万机,小尼怎敢为这点小事儿去劳烦大驾!”
承玉祥装清了清嗓子,并未急着作答。
梅儿嘴上随口应和着皇上,心里却紧张的不得了,而皇上却依然谈笑风生的,听他又道:“此言差矣,老七可是个闲人,有的是功夫。对了,你方才那一路是什么拳法,真如同仙子起舞一般,叫朕是大开了眼界啊!”
“回皇上的话,小尼方才所使的是本门的菩提莲花掌,听说皇上早年也曾在少林寺学过功夫的,想必也是一位高手,小尼学艺不精,恐让皇上见笑了。”
皇上摆手笑着自嘲道:“什么高手?不过只会些粗浅的皮毛罢了,再说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早搁下了,不提也罢!”
“万岁爷您太过谦了,少林乃是武林的泰山北斗,皇上自幼习武,即便时过境迁,功夫也定是不俗的!”
皇上听了她的恭维话,非但没显得有多高兴,反而将笑容僵在脸上。
皇上随手摆弄着掌心的翡翠念珠,正色道:“朕记得上次在寿皇殿时,你给朕的印象是冰清质朴、傲然无畏,就连朕的身份也不放在眼里,真叫人是不敢小看啊!”
梅儿面色一红道:“万岁爷真会说笑,小尼初次面圣时,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过头了,如今回想起来,还自汗颜呢!”
皇上笑笑又道:“第二次见你时,正赶上与宸妃起了冲突,朕当时见你身受重伤、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惹人爱怜。可今晚儿这是怎了?朕觉着你好像变了一个人,总是唯唯诺诺的,从前那个满身傲气的性子哪去了?这才几日未见,怎么也学会了迎合恭维这一套,如此和朕身边儿那些奴婢还有什么两样了!?”
梅儿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对自己如此认真的讲话,她本就心虚,此时更是不敢再多看皇上一眼,见她囧了片刻,终于膝下一软,跪在皇上面前,怯声说道:“小尼初见皇上时,少不经事,如今已在宫中呆了小半年,早学到了许多规矩,如今怎么还敢在皇上面前放肆,更何况梅儿还是个负罪之身,还是请皇上早点惩处小尼吧!梅儿再也不想这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活了。”
梅儿言罢,一头扣在地上,专等着皇上开口治罪。
“原来是为了这个!难怪连心性都变了,不过朕一向是奖罚分明的,你先前救了朕一命,那便先要奖赏!”
皇上说着将手掌往身后一伸,承玉忙将早备好的紫青剑匣呈送到过去。皇上接在手中,又转递到妙竹面前,道:“这可是件好宝贝,拿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妙竹抬起头来,迟疑地望着皇上的眼睛,一时未敢轻易去接。这时,皇上身边几名梅花侍卫,都暗自把手握紧了的剑柄,倘若梅儿流露出半分异样的心思,他们即会立刻冲上去乱剑刺出。
梅儿战战兢兢地举双手接过剑匣,小心开启后见里头竟是一把镶金佩玉的短剑,心中一阵惊喜,遂将剑匣放在地上,单拿出宝剑托在手中,轻轻掂量了一下,不想如此小小的一柄短剑,竟然比寻常的三尺青锋还要重上许多,不尽暗暗称奇。
再细看那剑鞘剑柄上的团云莲花纹饰,雕工精湛,色彩绚丽,抚摸起来凸凹有致,层次分明。她忍不住笑意轻轻按下鞘剑末端的绷簧,短剑“啪”地弹了出寸许,梅儿手握剑柄小心地抽出,见剑身在月光照耀下,泛起碧色的磷光,剑气逼人,真真是一把世间少有的宝剑。
习武之人没有不爱绝世利器的,梅儿简直是爱不释手,狂喜之下,也顾不得皇上就在跟前,专心致志地把玩了起来,真是天意使然,她才爱抚了俩下,便一下找到了关窍所在,只听得“哗啦”一声,原本不到一尺的短剑,突然长了出来,瞬间成了三尺长剑。
在场之人见了无不都大吃一惊,皇上更是喜形于色,心潮暗涌道:“果然是她,真真就是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钱不费功夫,朕终于寻到命里福星了!”他这样想着,不尽仰天发出一阵长笑,一旁的承玉亦是兴奋不已。
梅儿挥舞了两次,真是得心应手,于是反扣机关,将剑身收成原来的样子还入鞘中在匣中放好,连连叩拜谢恩。
少时,皇上重又正了下颜色,清清嗓子道:“赏赐完,可就该罚了!你可甘心领受么?”
梅儿闻言面色一变,额首道:“小尼甘愿领罚,绝不反悔!”
第66章 因祸得福()
“好!既如此,那朕便说了。那日你在翊坤宫前冲撞了宸妃娘娘,虽属无心之失,可打伤宫女、太监、侍卫数人,终究还是触犯了宫规,朕念你当时尚未修习过宫中礼仪,又兼护母心切,经再三斟酌,决定罚你做御前宫女兼侍卫行走一职,役期为一年。在此其间,你需恪守职责、宫规,如有再犯,役期需加倍延长,此责罚自回宫之日起施行,梅儿!你可甘心领受么?”
梅儿心里一直认为,所谓的惩罚无非是指:掌嘴、杖责、禁闭,甚至是针刺等肉体上的刑罚,不想皇上却让她做起了御前宫女兼侍卫一职,这又算哪门子的惩罚,还真让人莫名其妙的,可既然皇上已开了金口,哪儿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只得叩首领受皇恩!
一低头,梅儿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姑子的百纳衣,便道:“小尼本不敢拂逆圣意,可妙竹身为一个出家人,又怎么能做宫中的丫鬟呢?恐怕菩萨会怪罪弟子的!”
皇上似乎早想到了这一点,脱口说道:“这个朕早就替你想好了,你现在不过个代发修行的俗家弟子,遵守佛门清规戒律与在宫中做事并不矛盾,朕只不过是要你暂退缁衣少做一年的居士,况且除了在朕跟前,其它时候随你诵经礼佛,朕绝不干预。”
梅儿听了再也无话可说,只得点头称是,刚好这时见裴公公走了回来,皇上遂让梅儿先行告退下去。
梅儿抱着剑匣走开后,皇上立刻问裴公公方才六王是什么反应?裴公公小声说,当六王听到皇上转告给他的话后,二话也没说,扭头气哼哼地走了。
皇上冷笑了一声,转面对承玉感慨道:“朕自问待皇家兄弟们都不算薄,可你看老六这样子,叫朕如何能放心委以重任?!”
承玉应声称是,转而单膝跪地,欢喜着说道:“恭祝皇兄终于得到天赐福星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皇上听了忍不住纵情大笑,后拉起他说道:“说得好,待朕回去就晋封兄弟们的爵位,太后也可迁入东宫,而你的娘亲也一并晋太妃位。”承玉闻听连忙再次拜谢。
次日,梅儿随大队人马从遵华返京回来,才一入宫,便立刻抱着剑匣跑回到清心殿内找到逸芙,迫不及待地和她讲诉了一遍皇上是如何“惩罚”她的。
逸芙羡慕地欣赏着那把紫青宝剑,边疑惑道:“这哪儿是什么惩罚?分明是一种变相的奖赏呀,要知道若是寻常百姓想要入宫做事,那可都要经过严格筛选的,非但要是年龄适中、身体康健、相貌姣好,还要讲究个出身门地,亲眷中更不可有戴罪之人。最重要的是,女子定是处子之身。如此层层淘汰下来,所剩之人可就寥寥无几了,就算这些千挑万选出来佼佼者,也只能做做最普通宫女而已,若是要到御前侍候圣驾的,还不知道要闯过多少道关卡呢!”
梅儿听得眼睛瞪得溜圆,待她说完,喃喃自语道:“妹妹是意思是,人家挤破脑袋也未必能得到的好差事,我却因触犯了宫规,反倒因祸得福了!”说完,忍不住顾自地“嘿嘿”笑开了。
逸芙想了想,说道:“此事咋一听,的确有悖常理,可妹妹想,姊姊本就品貌绝佳,又兼身怀不俗的功夫,任哪个男人见了是不喜欢的,你救驾在先,负伤在后,这多少让皇上有些愧疚,有心想要补偿于你,这大概就是皇上留你在宫中的真正原因吧!”
梅儿听了逸芙分析后,不尽默默点头。
又听逸芙好心叮嘱道:“妹妹在宫中呆的日久,也算见多识广些,有些话不得不先提醒着您,姊姊日后在御前当差,可一定要加倍机灵着些,就算多长一百个心眼儿也是不为过,皇上今日中意你,容着你,却未必总是这样,所谓伴君如伴虎,来日他若是厌烦了你,一句话便能要了你郎氏满门性命。”
梅儿听了,吓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入宫前,梅儿一直跟随师父在外避世修行,后来落脚在明月庵后,日子过的更是简单、惬意,以至于多年下来,令她的心性如泉水般清澈,心思远比同龄姊妹单纯许多。
可这时,听了逸芙的一席贴心话后,心里开始感到忌惮不安起来,联想到那日冲撞了宸妃娘娘一事,让她明白了并不是老老实实、毕恭毕敬,人家就会买你的好,更不是通过武力就可以轻易解决的,眼下既已入宫,那将来就不得不多十二分的小心了。
次日,养心殿。
皇上在龙书案前埋头批阅着几位王爷和太妃太嫔们的晋封圣旨,才放下御笔,忽觉着有些口干,正要开口唤裴公公上茶,忽闻一阵暗香袭来,眼角余光见一双莹白的小手,托着一只盛着“雾里青”翠玉茶杯,适时地送到自己手边。
皇上抬眼瞧去,见正是已换了身丫鬟装扮的梅儿。见她此时已将秀发用丝带挽了个纂在头上,齐刘海下一双妙目明艳动人,淡彩对襟束腰裙装,更显身姿细巧,整体看来十分的俏丽干净,比着素色百衲衣那时,更显得秀美异常。
皇上边欣赏美色,边接过茶杯送到唇边,浅呷了一口后放下,说道:“梅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朕都没有发觉?莫非这是故意要给朕一个惊喜么!”
梅儿抿嘴婉婉一笑,又再为皇上杯中续上些茶水,边答道:“皇上一心扑在国事奏折上,哪儿还会留意到奴婢来了,梅儿其实在皇上身边儿已有一会儿了,只是一直未敢惊扰到圣驾罢了。”
皇上每次一见梅儿,心情便会莫名的大好,见他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