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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如果两人未曾相识,她会不会碰到那些流匪,会不会被掳受伤?想来那些流匪还是连根拔尽的好,天下太平!
“你跟着我做什么?”他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问。
“你不是上山剿匪吗?我帮你呀。”她眉眼弯弯的笑,身旁蹲着的白虎为了有所表示居然还嗷呜了一声,似乎十分乐意同往。
“你只需要安安全全下山便算是帮我的忙了。”他叹气,不晓得这小小姑娘是真的胆大,还是不知世道险恶。她看上去也不过十岁左右,该是在家受尽父母呵宠,何至于要跟着他去冒险。
居然如此看扁她??女孩大眼一转,手指绕上垂在肩头的丝带,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既然不愿人跟着,那我改道好了,反正也不是华山。”说罢,她矮身摸了摸白虎的额头,对它说,“人家不愿我们跟着,我们换地儿走吧。”
“等一下。”见她转身要走,他急呼出声,声音由于惶急而失却素日沉着。
她旋身回望,阳光烈泼泼的照耀在她笑意盎然的脸上,让人一阵目眩,她笑嘻嘻的问,“少侠,又有何指教?”
“算了,你就跟着我吧。”他对她简直莫可奈何,只能妥协。与其让她冒冒然的闯入匪寨,不知会碰到何种危险,不如将她带在身边,凡事有他照拂一二,应不会有所差池。
“可不要勉强哦。”这小丫头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知是哪家的混世小魔王。
“不勉强。”他几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替她捋整额前有些乱了的碎发,指尖轻抚过她额上那点赤血朱红色,蓦然竟觉得有点滚烫,他笑谑道:“到时候可不要吓得哭鼻子。”
女孩睁大眼瞪着他,觉得他讲了个大笑话似得,“我才不是小孩子,还哭鼻子!”
“到时候自己机灵点,别落单,也别离我太近,找个安全的角落站了,知道吗?”他谆谆叮嘱,犹似对她百般不放心。
“恩,恩,好的,一定不给你惹麻烦。”她却忙不迭的一一应下。
“那走吧。”他很满意她的态度,转身跨步往上先行,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不时左右张望山中郁郁葱葱的高木乔林,那满目毓秀的风景让人瞧着就心旷神怡。她悠闲的姿态彷佛踏青郊游,哪像是要去赴一场腥风血雨。
徒步行走了半个时辰光景,转过一个弯口,便能看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个的草台寨子,错落有致的满布山头,也数不真切有多少。
寨门就在面前,门口空落落的没有人值守,外围也无人巡戒,往内寨里眺目一望,并不见一个人,想必那几个逃上山的莾匪带了讯息。此处若非人去楼空,便是暗伏杀机了。
“你站在这里别动,无论发生何事都别出来。”他带她走到最外围的一间草屋下,背后靠着一棵大树,应该还算安全。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伸手踮脚在他肩头似模似样的拍了拍,“少侠,你也小心呀。”她身畔白虎已经懒洋洋的伏卧了下来,张嘴打着哈欠。
他笑了声,望着她的目光柔软,稳稳道出一个“好”字。
寨子内有个颇大的场地,中间堆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谷粮,周围屋舍都是门扉紧闭,无一丝动静。他步子踏的很慢,衣袂迎风微卷,十五岁的少年身材并不高壮,行止却是翩翩优雅,自内而外透出一股澹定从容。
他目光轻掠一瞥就看透了此间布局机巧,疑布空城,暗藏伏杀这种伎俩,实在被人玩的烂透了。他忽然停步,静静站立在场中央,竟不再上前,无声中杀气蔓延。
终究还是有人先耐不住了,铁失金钩在日光下反耀,一支劲羽破风袭面而来。仅仅这一丝破绽就够他看的清清楚楚了,他身子略倾,轻而易举的避过。紧接而至的是漫天箭雨,躲在屋脊上暗藏许久的弓箭手发动攻势,恨不能将场中男子射作刺猬。
他漫不经心的笑,足尖一点凌空飞跃,右手一扬,几道劲气疾出,瞬时毙命四人。本就是莾匪流寇之辈,弓箭储备也不多,一波过去,这势头便气竭了。
“吓,好功夫。”女孩躲在一旁暗暗为他鼓掌,方才自顾忙着救人,压根没看他如何出手,此刻才见到。还有他用以攻击的暗器居然是一粒粒小如指甲盖大小的金豆,“真是豪阔!”她啧声一叹。
在她暗叹间,从四面八方又涌出不少人,各个体宽腰圆,身材健硕,提着大刀就向那少年迫去。
他的功夫是极好的,进退攻守都是从容不迫,那些流匪人多也占不了任何便宜,反而在他手下折损愈多。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忽觉一股杀意袭来,瞬间已经迫至眼前,甚至连白虎都感觉到危险倏然站立起来,虎背拱起做出防御姿势。她手腕在袖中一转,五指捏出一个起势,泰定面对将至的危险。
暗藏屋顶的弓箭手有人发现了她的踪迹,一箭偷袭射来,眼看就要命中,却见那应和众人缠斗的少年,旋身左手飞掷,一柄紫玉长笛从袖中疾飞而出,笛尾吊坠的一枚金线蝴蝶在空中转出绚烂轨迹。一击便将那箭矢折断,长笛与那支断箭一同落在她面前二步开外。
她走上前将玉笛拾起,不由细看了几眼,那枚金蝴蝶如此栩栩如生,好似真的要振翅飞天。
“要变天了呢。”她喃喃自语,抬头看了看天色,方才还是风和日丽,此刻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乌黑沉沉的云,周围的风也大了,似乎有场大雨正在酝酿。
她左手握着玉笛,右手一扬,从袖底抖出一柄贴香吊穗的檀扇,五指一错,“啪”的一声打开扇面,雕空镂花的檀木上,凤首衔珠,羽翅飞扬,凤尾逶迤千里,正是一只脱飞于浴火烈焰中的凤凰。
她身形一动,飞上一旁的屋顶,果然见两个落网之鱼。她右手一挥,扇底荡出劲风……
底下流寇贼匪被他拾掇的差不多,藏身屋上的也被她一一揪出,两人配合默契,将此处扫荡的干干净净。
这处寨子颇大,也不知是否倾巢出动,或有走漏也说不定。她瞧旁边有根两丈多高的木桩,踏着屋顶便飞跃了上去,登高远眺,正好将此处屋舍布置尽收眼底。
他站在底下,仰目看她立在高处,凝目肃容望着远方,那容色虽还稚嫩,但隐约可见未来的倾国之色。风声回旋,惊雷鸣动穿掠云层,暗色愈浓,唯有她手上玉笛缀着的蝴蝶光华潋滟,金光熠熠。
“哎!那还有人。”她忽然一指点上不远处半山腰的另一处寨子,话刚落,人已经轻跃飞出。他不敢稍迟的紧紧跟了上去。而那只坐在一旁由始至终都在看戏的白虎,伸出爪子舔了舔后,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朝寨子里走去,跟上两人。
偌大的匪寨被两人搅得天翻地覆,那些不死的也逃的七七八八了,剩下一些女子壮汉是早些被劫掠来的普通百姓,两人搜了寨内不少银钱分给诸人,这些人是怕极了这处狼窝,也不怕大雨将至得了钱后纷纷择路下山回家,片刻也不愿多呆。
刚收拾好,倾盆大雨兜头倒下,山林中的雨势不同城镇平原,那下起来彷佛泼下了整条江河。两人也没打算冒雨下山,便找了个屋子躲雨。
白虎像是瞌睡打饱了,闲来无事又缠着少年磨蹭,双爪抱合住他大腿,伸着大脑袋就去顶他的腰,似乎要他陪自己玩。
他失笑不已,真是瞧不出这只方才还威风凛凛的森林猛主,转个身就变成了爱娇的猫咪,一点猛兽的自觉都无。
“自己玩去。”他低下声,一手在它鼻尖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自他指尖翩翩飞舞而出,在空中绕了圈后,停在了白虎的鼻尖上,所飞过处尤带一丝蓝色荧光痕迹。白虎抖了抖胡须,一爪拍向蝴蝶,蝴蝶轻盈的飞开,它好奇不迭的又一掌挥去。
他就这么不着痕迹的将它给支开了,这才得空去看她,却见她背蹲在屋子一角,不知在做什么。他走过去,瞧见她抱着一个瓷泥小瓮,大口大口的喝着,像是渴极。
那甘冽芳香从瓮口内幽幽传出,竟然是上好的颍州大曲。他倏然大惊,一把抢过她双手合抱的酒瓮,她正一口酒含在口中未来得及咽下,只得鼓着双颊,瞪眼看他,似在控诉他为何突然抢走她的酒。
“你还那么小,不可如此喝酒,会伤身。”他义正言辞的教训她,这烈酒一般成年男子几杯下肚也未必架得住,她却将这瓮都喝得快要见了底。
她一口酒咽下,用袖子拭掉唇角酒渍,一脸无辜的笑,“哪有如此不济,这酒不错,你要不也尝尝?”她盛情相邀他同饮,他却并不领情。
“我不喝酒。”见她又去勾角落里用麻绳栓在一起的三个酒坛,他抢先一步,一指就将酒坛勾走让她捞了空,“你也不准再喝。”
“吓,平素里师父不让我沾酒,这次难得出来,又碰见个管我的,哼。”她一言不合就挥掌劈向他胸口,在他倾身侧闪的刹那,她变掌成钩就去撩那三坛酒。
面前的女孩年岁虽小,功夫却是上乘,根基也是十分扎实,假以时日后不定又是个叱咤江湖的人物,不过此时与他相搏也是没什么胜算的。
她拳拳到位,撩足劲头跟打仇人似得,他却不愿伤她,处处避让。两人你来我往的也拆了数十招。她忽然旋身一脚飞踢上他胸口,他轻巧侧闪,她眸光却瞬时豁亮,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右手挥动,袖底一把折扇滑出在掌中张开,扇底劲风一劈掠过,将那栓着酒瓮的麻绳悉数斩断,她心中大喜,伸手就想去抱酒坛。他却飞身连踢数脚将那酒瓮踹向门外。
“哎呀,我的酒!”她一声哀号,飞身扑入雨中想要拯救一瓮是一瓮。
他没料到她居然那么执着,只怔了一瞬,立马跟着飞身扑出,单臂一扯拉了她的衣带就将她拽到自己身边。
酒瓮“啪啪啪”的碎在地上,清酒混着雨水在地上蔓延,酒香四溢开来。
两人一同滚到地上,泥水溅的两人狼狈不堪,她恨恨的瞪着那个将自己压制在身下动弹不得的少年,咬牙切齿的怒吼,“你不但小气还蛮横!!”
“呵呵,过奖。”他唇上含笑,深眸浅瞳里似乎有什么氤氲化不开。
“嗷呜……”一声虎啸长鸣突然响起,只见一团白影从两人头上掠过,庞大雄壮的身子合扑到地上,顿时溅起地上泥水,盖得两人满头满脸。那双虎爪下似乎掩着什么东西,它小心翼翼的将鼻子凑上去,一只蕴着莹蓝光泽的蝴蝶从它爪缝间飞出,扑闪着翅膀遁入漫天大雨中,片刻就没了踪迹……
第4章 遁梦()
春日午后,阳光晴好,满园梨花开的夭夭芳华,连微风中都似含香醉人。
长身玉立的男子负手站在一株梨花树下,衣袖下露出半截玉笛,吊坠的金蝴蝶依旧光彩非凡。
“天同从北地传回讯息,说突厥八族兵戎调遣似有些不同寻常。”素衣常褂的男子看着不过普通面貌,却是天机阁内专司收集南秦情报的高手。
天机阁,盛于江湖的情报组织,只需出得起价钱,便可得到任何想知道的消息,只是真假虚实,信凭由己。
“突厥?”男子眉目深凝,右手掩在袖中拈指运算,半晌后,目中闪过惊疑,“莫非是古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