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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静制动固然上策,但也少了争锋趣味。”她眸光飘然转向裴翎,正瞧见她目光直直望着自己,大约不妨洳是转头回望,她略有局促的低下头,洳是唇畔笑意又深几许,“裴小姐棋风厉辣,倒是与皇兄略有相似。”
皇上莞尔摇头,“朕可真是老了。”说罢,皇上竟从椅上站起,一旁的裴贵妃也敛襟而立,“这局就由太子来替朕下。”皇上不由分说的让座。
皇太子闻言略怔,但见皇上笑意盎然的负手站于一旁,也只得从善如流的应道:“儿臣遵旨。”他敛袂入座,双指拈起一枚白子,略一抬袖,缓声道:“裴小姐请。”
“好。”她怯声而答,螓首低垂,两颊飘上一抹红彤,被她轻易捕捉到。
心乱而棋不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已于中盘大崩,大片黑子都被吞噬而尽,输的可谓极惨。可是此局固然有裴翎失神错招之误,但太子今日杀招之利也非同往常,洳是见过太子与几位女博士的对弈,不同于男子间手谈,对弈女子他总存有几分回护之意,从不曾真的赶尽杀绝,今时此刻在皇上裴妃面前,他却是招招凌厉,直杀的裴翎毫无还手之力。
“看来能在棋盘上胜过太子的,也就洳是了。”皇上依旧还是在笑,只是那笑容似乎略淡了几分。
洳是目光转过,与太子不约而同眸光相接,他微笑自若,笑意却未达眼底。
裴翎从椅上站起,束手站于一旁,依旧低垂着头。
余霞织锦,晚阳红彤透过珠络投下斑驳光影。从曲桥上传来侍丞低声传禀,“启奏皇上,左仆射夫人李氏、御史大夫夫人王氏、兵部侍郎夫人吴氏……”那一个个称谓从他口中唤出,俱是朝中大臣内眷,有诰命的夫人们,“夫人与小姐们已经候在坤元宫前。”
坤元宫正是中宫所在,先皇后在时也曾于露月之末,菊花盛开繁美之时,置宴中宫。冷冷清清的中宫殿,已经许久不曾迎来赏花之人了。
“坤元宫里的菊花都非凡品,非得露月之末方才吐艳。听说今次菊花都开的硕美,正好去瞧瞧,洳是,你也一起,多久没去坤元宫了。”皇上似随意而说,语气却有些萧悴。
坤元宫的花种曾经都是皇上费尽心机自南秦移植而来,只因是她所爱。可惜自她身故后,他再也不曾踏入中宫,去瞧那些花团锦簇。
“儿臣遵旨。”洳是口中应是,目光却绞在太子身上,见他将摩挲指尖的白子置回玉盒中,漫不经心的拂袖起身,彷佛并未在意她的目光。
夜色将临,天际深处只留最后一抹额白。宫人在宫檐回廊里挑起明纱宫灯,照见花影间佳人翩跹。
坤元宫前宴开数席,廊下丝竹舞乐响起,裴贵妃伴在皇上身侧,不时相顾交谈,裴翎特被允准坐在裴妃下首,隔了一臂距离的旁桌坐着左仆射的夫人和小姐,想来与裴翎相熟,那小姐不时与裴翎叙话,方才还拘谨腼腆的女子,此刻略见娇妩笑容,那花鬓玉颜,姿色不俗。
洳是手中握一把檀扇,拇指缓缓摩挲檀木上细绘的花纹,目光一一掠过宴上诸多花颜月貌。在座的都是出身世家的小姐,也有不少人曾参加过宫典盛筵,却都未有人见过这位皇朝公主。此刻见到她,不由就多觑探窥看了两眼,即便那一袭珠灰深襟的宫装十分不打眼,但那浅点妆容的脸孔依旧带有迫人窒息的艳色透出,容光清绝,让人深深注目,几乎转不开眼。却又在她目光移过的时候,一个个的惶然垂眸敛去声息。
除了一个人,与她目光在空中相触,并不避讳,淡淡颔首侧颜略见礼数。洳是笑了笑,眸光偏转落在一旁,看到坐在金貔麒麟案后的凤如斐指尖拈着一只白玉酒杯,良久纹丝不动,神思有些飘忽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而听到皇上笑言,“听说裴翎雅擅音律,弹得一手天音似的琵琶,常得裴妃褒赞。”
裴翎从容自案后起身,也不谦辞命人取了琵琶来。一曲《阳春白雪》即兴所奏,琴音铮铮入耳,余味悠长。一曲弹罢,皇上抚掌而赞,一旁裴妃也露出欣然笑容。
洳是目光扫过席下,并不意外的见到诸多艳羡目光,只有那人端杯饮酒,眸光瞧也不瞧裴翎。洳是手中檀扇流苏被她绕在指尖打转,颇觉有意思。帝妃手札、宫词书册中也不乏记载后宫风云,诸位妃主为博得皇上一顾各逞手段这种事儿实在不属鲜见。父皇后宫空置了大多,御下只有二妃三嫔四昭仪,后宫几乎就是裴妃独大,无波无澜了十多年。如今席下这些美貌鲜灵的女子或许将来都会成为各宫妃主,就不知裴翎能否有手段压住她们了。
想到这处,她不由又看向凤如斐,他还是那么心不在焉的出神,彷佛殿前丝竹舞乐和这么些宫鬓佳人与他全无干系似的。
她一直觉得有些愧疚,皇兄早过束发之年,东宫内却未有一位良娣。皇室子息历来单薄,皇兄又为她所累,孑然至今也从无怨尤。她没法弥补些什么,只能尽自己一切所能来辅佐他,私心里也期望兄长能得一位倾心红颜相伴,席间那么多妙龄美好的女子,不知是否有他中意的。
“皇兄?”她终于不忍看他神思恍惚,倾身探手在席下扯了扯他的衣袖。
“恩?”他茫然回神,目光望向他,唇畔不由凝出一丝温柔笑意。
“大家都在看美人,皇兄在出什么神呢。”洳是笑谑说道,如斐略怔了下,终于抬眸望向殿前,正瞧见裴翎抱着琵琶站在殿中,眸光直直望来,眼中全不掩惊艳神色。
宴席将尽,皇上命宫人摘了几朵花开硕美的菊花过来,正待挑选花色,皇上却疑声问道:“朕记得有株凤萧玉笙,最为珍罕,满园也只得一支,怎没见到?”
宫人揖身垂首不知如何作答,皇上席案下侧的太子浅声说道:“父皇,这株玉露华簪亦非凡品。”太子看向皇上手中托着的一支粉白红蕊的菊花说道。
皇上闻言侧目看向皇太子,手中拈着花朵闲闲把玩了半刻,复又转颜笑说:“裴翎,你容鬓清雅,此花倒是与你相宜。”皇上招手让她近前。
裴翎有些受宠若惊,未料到皇上会有此番赏赐,所幸她很快回过神,聘婷上前屈膝跪地。皇上将花递给身旁裴妃,裴妃俯身将花簪在裴翎乌鬓间,裴翎不掩矜喜的谢恩退下。
皇上又挑了朵重蕊红彤色的花,想了想,望向殿下,“季凌薇,此花秾丽,与你鬓间金丝花络相衬。”
容颜殊丽的女子自案后从容起身,缓步踱至御前,俯身叩拜接过皇上赏赐,修长白皙的五指托着艳美的花朵,起身回转时,她目光又望了过来,瞧了瞧凤洳是,又转向皇太子,似凝望了一下,面色自若的转身翩然回座。
季凌薇么,镇北将军的嫡女,帝都内言传的有名才女,那容颜生的极美,在这一众世家小姐中最为出挑,这般姿色倒也不负她皇都第一美女的名头。
第18章 择红颜()
露月之末,天气已经转凉,洳是多喝了几巡酒有些热,打着檀扇一路走回了凝桦宫,殿前竹影斑驳,月辉被裁成无数晶莹光片散落在碎石玉阶上。
晚风拂面,她意态闲散的缓缓而行,踩踏月色。
“洳是。”身后突然传来呼唤,她不由驻足回身,看到凤如斐一路尾随而至,像是走的略急,身后挑灯宫侍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
“咦?皇兄?”她返身迎上前去,伸手将他扶住,他本来就不胜酒力,今晚又多饮了两杯,已有些薄醉,“这么晚了,怎还来臣妹这,是有事吗?”
“来你处讨杯茶喝。”如斐轻声笑说,轻蒙月光覆在他的脸上,照见他容颜清俊,眼底情绪低落起伏。
“咦,皇兄不是向来嫌弃臣妹这儿的茶苦么。”洳是与他并立走在一处,身后昏黄宫灯远远跟随。
“有时候觉得,越苦越好,甘茶入喉,涩抵心间,滋味才好。”他长舒了口气,一手捏了捏眉心,那样子感觉累极。
洳是挽住他的胳膊,仰目朝他笑说,“待去宫中小坐,臣妹有法子为皇兄解乏。”
“哦?你此话可是真?”他居高斜目睨她,不太相信她的说辞。
“臣妹何曾骗过皇兄。”她略显不满的高昂起头,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在月辉下,粲然生辉,让人为之神夺。
如斐笑了笑,转过头去,前方不远的凰鸣殿宫灯垂曳在檐廊下,显出氤氲光华。
“父皇近些日子看上去精神好多了。”她日日晨时就侍奉皇上进膳用药,是瞧着皇上近些日子气色越来越好的,咳症也似乎多日未曾再犯,太医院新调的方子瞧着还挺有效。
“恩,父皇身体大安,国家之福,社稷之幸。”如斐淡淡说道,悦耳的音色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叹息。
来到宫里,如斐很随意的择位而坐,美貌宫娥奉上刚泡好的香茶,他接过却不用随意搁置在案,看着洳是意态闲散的笑说:“论泡茶手艺,宫中无人能及得上皇妹了。”
虽然其实她煮茶调水的功夫粗粗差强人意,但对他的一派恭维,她还是欣然领受了。
她亲自烹煮香茶,细心的用了半刻光景都没敢打马虎。当她端着茶水入殿的时候,正瞧见如斐站在她的书案前,看她摊在桌上的凤朝舆图。
“皇兄。”她近前轻唤了他一声。
他回神抬头,接过她递来金瓷白玉杯,低头又看向舆图,“你在看这个?”
“恩。”洳是站到他身旁,目光落在面前偌大一张舆图上,“这些年来我周游列国,也算略有所获,这舆图上有些标示地理并不准确,我已一一作了修正,将来若是战起,一张标会细致的舆图还是挺重要的。”
如斐明了那舆图上各色标注和她的用心,亦如这么些年来他对她的守护,从来无需言语表述。
“我已经让苏惟去了南秦,商谈盐事。”如斐转身坐回椅中,一手端杯,一手揭着茶盖轻拂茶汤,青碧的茶水里,莲子芯悠悠浮沉起落。
正如她所料,皇兄定然已有其他准备,并不会一味向晋国示弱。苏惟供职于礼部,此人极擅辞令,其母家又是江南商贾富豪,于商事谈判的技巧上来说,他也强人一筹。
“不过晋国这边也不能完全无所动作,我让李聃前去商谈,明日便走。”如斐低头喝了口茶,莲子芯泡的茶汤,苦的几乎难以下咽,他却将那抹苦涩抿在唇齿间,许久过后才缓缓下咽。
“成不成的并无关系,不过试探一下晋王的意图是么?”洳是在案前提起朱笔,在舆图上峰标了一处记号。
南秦临近青海有几片非常大的盐湖,可供产出粗盐,除却晋国盐流发达,余下的也只有南秦盐业较为兴盛,虽与晋国相较略逊几筹,但自供无虞,余下粗盐也能向外运贩,数量上肯定比不过晋国,但聊胜于无。只是南秦凭什么将盐流输入皇域,他们能拿什么来同南秦交换,若仅仅许以财帛,就怕南秦知帝都交困而坐地起价……恐怕结果也不啻于向晋国购进超赋三成的用盐。应该还有其他策应之法,只是暂且那时机还未露头。
她料定自己所思所虑皇兄心中定是亮如明镜,看他神态间疲惫难掩,她亦不忍再给他多添烦扰。
“皇兄,让臣妹来给你解乏。”她合起面前舆图,走到他身后,双手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