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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事者何拘小节,仅靠仁义诚信是换不来江山一统,万民俯首的。”王綦不紧不慢的说,“况且殿下大婚那日,有越鸟投珠,九凤出云,岂不正是大吉大利之兆。”
晋王眉峰一扬,悠然笑道:“王卿竟信天兆?”
“微臣信不信的并不打紧,只要天下人信这是天瑞吉兆便就可以了。”王綦面色沉静,眼中神色一派认真,“新朝初定,最难取的便是民心。太/祖皇帝受禅书位登大宝,天下民心尽皆归附于中都天子。这与太/祖大婚之日所见祥瑞是脱不了干系的。”
晋王含笑听他一番说谈,目光垂落在案几的甜白瓷的碗杯上,眼底封着一层寒霜,“天下易得,人心难取。”晋王冷笑,“可九凤显世未必意预吉兆。”
史书铁笔中的字字句句自然不会将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伊始的功绩算在这天象上,然而百多年来,凤朝皇位传迭,九凤投珠的事迹一直在民间流传,未曾稍淡半分,反而越传越神乎其神,但是九凤却再也不曾出现过。直到凤阳女帝继位,九凤又忽然翔云于宫阙上空。
而后天下分崩,诸侯割据,中都皇帝名存实亡。
王綦含笑端坐,双手平放膝上,悠悠说道:“是吉是凶,不过都是人言铸成。”
晋王抬眼,深邃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突然见他肃然正色,振袖跪于案旁,“请殿下恕微臣直言。”
“说。”晋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当日风华宴,殿下若能娶得长公主为后,于殿下计是为上策,届时用兵各国是拥趸中都,是尊奉天子之举,天下之言无可讳说。待天下大合,殿下有兵马在手,单凭殿下运筹演算,朝易世移也不算难事。”
晋王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他又道:“如今齐晋连纵,殿下自是有所考量。可眼下情势殿下需得忍下断臂之痛,放那人回返北齐,给他兵马,予他一个翻覆北齐的契机。待到齐王难以招架之时,必然会请殿下援颊。届时殿下便可名正言顺的出兵北齐,虚为助,实为攻。”
晋王斜倚着软靠,手指轻敲桌面,仍旧一言不发,眼中寒意又深了几分。
“至于中都,只要煤铁盐矿扼断其二,便能让皇上焦头烂额一阵子了。如若南秦能从旁牵制中都,北齐皆入殿下囊中也不是不可能。”他顿了顿又道:“若王后能诞下长王子那便再好不过。”
北齐公主如今正是晋国王后,若王后恰能诞下长王子。那么即便届时强取了北齐,身负一半北齐血统的王子也能见容于北齐百姓,承继下北齐江山。
晋王眼中仍是有着纹丝不动的冷意,比起余下诸国态度尚属分明,南秦君王之心,反倒是叵测难料,这次他送来那人看似是示好,却也不乏有坐收渔利的念头,想让他们出兵相助,就要做好被他们反兵钳制的打算,然而他向来不是个事后才做打算补救的人。
王綦迎着晋王深晦难测的目光,慨然又道:“南秦自然也并不可以倚赖,两国疆界都有精锐骑兵驻守,我国又有宁郡王压阵,我们不若一松一弛。”
晋王望着他的目光闪了闪,心头雪光照彻般透亮,与他竟有不谋而合的想法。两国边境无需再派兵戍卫,亦如往常一般添减兵员,然而真正的威慑之军,是在海上。
晋国的海军,天下闻名,鲜有敌手。
“王卿,起来吧。”晋王拂袖落落起身,单手一托就将王綦扶了起来。
王綦眼中讶色一闪而逝,有些局促的低了头,谢了君恩。
“天色尚早,你与本王一同去见见孙相吧。”晋王含笑说道,眼中寒霜尽化为无。
“是。”王綦深深低下头。
129。兰摧玉折(下)()
天光入暮; 佑州飘落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落雪漫漫洒洒,不肖多时就将满城青瓦红砖的屋顶覆了一层雪白。黔香阁里的堂倌挑起两盏灯笼挂在门口两端; 晚风挟着雪沫扑面而来,让原有些朦胧困意的堂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霎时清醒了过来,他拢了拢厚绒的衣襟搓了搓手,在掌心呵了口气。瞧着这天色恐怕入夜后雪会越来越大,说起来佑州历年入冬都不下雪; 也不会有多冷; 也不知今年怎的,那风雪一吹,真是透骨入髓的冷。
堂倌在门口站了会; 双手拢进袖子里; 刚想回到屋内; 转眼的一瞬间似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来人身高颀长; 一身黑狐的裘氅; 拢低着风帽; 絮雪晶晶点点的落在绒裘上。
来人不疾不徐的走上台阶; 掀开风帽; 露出底下一张俊秀的面孔。
堂倌见到果然是他,满面堆笑的让他里面请,“公子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今日可巧; 我们老板娘马上就要登台了。”堂倌领着他来到他惯用的雅阁; 为他换下狐氅,迎他入座,“还是老规矩吗?”
他点了点头,眉头微蹙着,眼底寒意森森如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堂倌瞧他心情不愉,也不敢多说什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萧澄靠着圈椅,听着窗外楼下厅堂里女伶婉转的歌声,他似乎是在认真聆听,然而思绪却纷乱飘忽的不着边际,堂倌奉上新沏好的香茶他也没喝一口。
“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又响起另一道女声,那音色空灵宛妙,唱词悱恻缠绵。他起身走到窗边,从半敞的窗口恰能看见大厅里座无虚席,原本喧嚣的人声归于了平静,偌大的空间里只听到琵琶声铮铮悦耳,歌声邈邈幽漫,似仙音一般好听。
而那个抱着琵琶,唱着南词吴歌的女子,眉目多情,顾盼风流。
众人仿佛已痴醉在她的歌声琵琶中,待一曲落幕,她抱琴下台后,这才响起雷动般的掌声。萧澄坐回桌案后,席面上摆好了各色酒菜,是一些寻常的菜色。他自顾倒了一杯酒,酒已是温的恰到好处,杯酒入口,一股火辣沿着喉舌烧灼入了腹,热意霎时在胸间翻涌,他转了转杯子,杯底还有一丝残酒,飘着异香,倒是没想到黔香阁内还备着南秦的名酒颍州大曲。
他复又倒了一杯,昂首就将杯酒饮尽。
“这酒太烈,可不能像你这么喝,不然两杯就能醉人。”
他抬眼,看到门口走来的人,眼中的霜雪也渐渐化为了水,他扯了唇角,朝她微笑颔首,“你难得登台。”
“今日心情不错,就上台唱了一曲。”老板娘捧着一个泥瓷小瓮,走到桌边一放,自顾挑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你倒是很久没来了,最近很忙么?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与他寻常叙话,仿佛熟稔已久。
他眉眼垂下,一声苦笑半是无奈半是惘然,“确实有些事比较棘手。”
“哦?”老板娘拍开瓮口的封泥,霎时一股梅果的清香飘了出来,“还没处理好么?”她取过桌上酒杯,为他斟满,递到他面前。
他摇了摇头,眼中黯然,找了那么久依旧没有一点她的讯息,是生是死都没个着落。萧豫是在南秦境内遇伏失踪,虽说南秦准许了他们小部入境找人,但日日月月往复,他们不可能一直入境南秦。况且时间越久,找到的希望也就越渺茫,然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让他就此放弃却也不能。
他接过她递来的酒杯,一口饮尽,不同大曲的辛辣,那酒清香淳绵,入口留香久而不散,是他未曾喝过的。
“这酒不错,以前没喝过。”他转动酒杯,缓缓道。
“这是我埋在树下的青梅酒,你运气好,正巧今日我开封取酒,便拿来给你尝尝了。”老板娘又为他杯里续满酒,“只是这酒不能温过,冷酒尝来才是最好的,还怕你喝不惯呢。”
萧澄笑了笑,眉目舒张开来,叹了口气,“常年在外并没那么多讲究,喝冷酒也是惯了的。”他顿了顿,眼底有薄暖的一层酒气,他看着那瓮酒笑说:“不知老板娘可舍得割爱?”
谁想老板娘一手将泥瓮揽入怀里,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她挑了眉头,笑的十分愉悦,“你若想喝便来我这,这酒我为你留着。”
萧澄目光凝定在她秀美无暇的脸孔上,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与那人相似的痕迹,可是没有,半分也没有。
老板娘迎着他痴痴的目光,笑嗔道:“瞧什么呢,眼睛都直了,是我脸上花子晕开了吗?”
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漫不经心的笑道:“我想起你唱的曲子,像极了一位故人。”
“哦?”老板娘婉转低头,颦笑间眉眼垂下,眼中有锐光一闪而逝,再抬眼时,眼中落落飒飒的是傲气自然“这我倒是好奇了,不是我自负,我的唱词歌曲怕是鲜有人能及。”她言语间不掩心高气傲。
“红袂这个人你可曾听过?”萧澄倚着圈椅,神色淡淡的望向她,仿佛问的漫不经心。
老板娘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这是自然,红袂的名头大江南北又有几人不知,她曾来过佑州,我也有幸见过。”
萧澄转着指尖的酒杯,望着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神色却是极为平静,他说:“我觉得你唱的南词与她有几分相像。”
她似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反而有一瞬怔楞,而后她笑了,笑的十分愉悦,“多谢你的褒赞,若我的南词唱的有红袂三四分的水准,也算是有所大成了。”她笑着摇了摇头,举手捧着小瓮,为他杯中添满酒水,“只是可惜了,以后世间再也听不到她唱的南曲了。”
他默不作声的倚着靠背,目光落在指尖的杯中,那潋滟生光的酒水。
窗外风声呼啸,吹得窗户吱嘎作响,楼下大厅里忽然一声咋响,似乎是酒客间起了些争执,老板娘轻拢鬓角,侧耳倾听了半晌后,嗤笑了一声,“也就这远离京都,纵得他们敢议论皇室天家。”
在凤朝,从立国而至今日,朝廷都明令言禁,妄议皇室公然犯上不尊的若被官府抓住治罪,轻则鞭笞刑囚,重则割舌流放。佑州属晋国辖域,又在边地与南秦接壤,人流来往复杂,此地几乎都由军队管辖,因而更注重城防稳固,州府衙门对言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大,听过便就揭过了。
萧澄应该也是听到了楼下的议论,嘴角一掀冷冷讥笑道:“仿佛皇上的心思,他们都能瞧见似的。”
老板娘眸光流转,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倒是觉得皇上说不准会将长公主下降南秦呢。”
“哦?”萧澄眉梢略挑,抬眼看向她,眼中诧色一闪而逝,而后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倒是不相信皇上会准允长公主下降。”
“我们不妨赌一赌?”老板娘目露狡黠,悠悠说道。
萧澄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老板娘拍了拍手中酒瓮,“我若输了,便予你一坛青梅酒。”
“那我若输了呢?”萧澄笑问。
老板娘歪头想了想,抿唇一笑,“这我倒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萧澄笑了笑,点了下头。
老板娘反而略见诧异,“你不怕我到时候狮子大开口?”
萧澄不以为意,凝望着面前的女子,笑意渐深,“我不觉得我会输。”
老板娘徐徐扬起唇角,艳红的口脂,美的不可方物,“万事不都讲究个平衡之道么,既然晋国与北齐连纵。那皇都与南秦结成盟友也很正常呀。南秦国主配长主帝姬,也算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