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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漂亮!
这时候,尼克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见瑟罗非一直在打量那截毯子尾巴,他笑着介绍:“这地毯是管家找人订做的,他很会画这些奇奇怪怪的图案。不过这些东西清洗起来可不太方便……你小心别被绊到。”
“放心啦,怎么会那么轻易——哎呦?”
不听人劝的女剑士遭受到了神祗的惩罚。
尼克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要扶她,却见女剑士凭着这段时间尼古拉斯给她做的灵敏度特训,在极短的时间内以左脚绊右脚的奇诡姿势安稳地扑到了楼梯扶手上。期间,她看似胡乱挥动、却巧妙地保持了身体平衡的手将将贴着他手心上方一掠而过,然后梆的一下又重又稳地抓住了扶栏!
尼克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
一切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
女剑士扒着扶手站起来了,她拍拍胸口:“哎呀还真的挺容易绊到的……咦尼克你下来啦?腿长就是跑得快!”
黑发的船长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抓住女剑士的手腕:“跟我来。”
女剑士被牵到了二楼。
整个楼层空空荡荡的,除了铺满房间的地毯,就是——
“哇哦。”瑟罗非指着放在房间正中的一个巨大的猫窝,满眼惊奇:“原来你也养过豹子?是不是和蝎子那只同一批养起来的?”
船长饲养的豹子肯定比蝎子的那只大一圈。这个猫窝更大,更圆,里头铺垫的毯子和靠垫看起来更软更舒适!而且她还看到了毛乎乎的海豹玩偶!哦哦哦有角的!长得好像阿尤!
只是,二楼一看就不是船长平时居住的地方。整个猫窝都非常新,甚至有好几个大靠垫还被轻薄的亚麻纱从头到尾扎了起来,地毯上也几乎看不到使用的痕迹。
“嗯……还在准备。”尼克偏头看她,眼睛微微弯着,“这种生物有些骄傲,也不太好讨好。我想要尽量养得长久一些……准备期还长着呢。”
瑟罗非点点头,觉得小哑巴真是一个非常严谨认真的好孩子,哪个人格都没差。
接着,女剑士被牵到了三楼。
还站在旋转木梯上呢,她就忍不住张大了嘴。
南十字号船长居住的船楼,居然是没有房顶的!船长的生活太艰辛了!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艾玛仔细一看其实有房顶!透明的!……几乎看不出!这材料透光度也太棒了肯定价值不菲!船长的福利真好!这是她的第二个想法。
“有屋顶,不过是拿一整块高纯度海晶切割的。”尼克适时解释道。
哦是海晶啊……是海晶啊?!!!这么一大块海晶吗!!!有这么一大块海晶的人为什么还要去做海盗跟她抢饭碗!随便一卖就能买回五座城!不对!六座!还附带好多肥沃的耕地!
就算瑟罗非一直是个小穷鬼,海晶的名字对她而言也是如雷贯耳!
海晶可以算是在大陆上流行时间最长的晶石,它质地坚硬而有韧性,能够很轻易的被加工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更神奇的是,无论如何切割,海晶总是一端透光一端反光,反光那面能折射出的颜色有好几种,但都非常漂亮。贵族们要是能在传家宝的名单上列上一副由海晶制成的小眼镜,那真是非常有面子的事儿。
鸟钻石镇的小酒馆里传唱着各种各样的小调,其中,类似“等我砍满了一千颗头颅,我就买一座由海晶做墙的房子回家结婚”这样的句式十分常见,其出现频率仅次于“我爱上了一个姑娘但她傻乎乎的被另一个小白脸迷住了”。
爱财如瑟罗非都开始觉得不安了。她很别扭地在他的掌心里翻过手腕,努力伸出食指往他的手臂上戳了戳(“……真硬啊。”):“嘿,我说,虽然甲板上船长拿大头是规矩……但……呃……适当的安抚其他船员也很必要。我是说——”
尼克松了她的手腕反手抓住她戳来戳去没个够的手指:“这是范围内的船长福利,大家都知道的。”
“真的?”瑟罗非越来越扼腕!她当初就该厚着脸皮来南十字号应聘的!没证怕什么?她有裙带呀!她开始对自己的海盗事业有点儿信心了:“南十字号上有没有规定要几年资历,或者多少战功能提升福利等级?”
“你想按着规则提升,不说我了,就提升到汉克斯那个等级吧,至少要十年。不过……”尼克看她一眼,把桌子上一直散发着浓浓果香的蛋糕推了过去,“吃蛋糕么?”
“吃。”女剑士愉快地把福利问题放在了一边,开始继续折磨自己的胃袋。
尼克也拉过一把线条简洁凌厉、却突兀地在椅背最高处焊了一只角海豹塑像的椅子,坐到了女剑士的旁边。
瑟罗非一边吃着,一边透过那面不能更奢华的天花板望向星空。
“我要是住在这样一个屋子里,我一定舍不得睡。”女剑士感叹道,“你是怎么想出来这样一个创意的?”
尼克长臂一伸,一只手精准地从摆在桌子另一边的几十个酒瓶中抽出了三只,动作熟稔地调起了酒:“这可不是什么创意——我只是,嗯,这事儿承认起来真让人有些挫败,但是的,我只是害怕而已。我被关在能源柱里关了二十多年,不够通透的空间总是让我觉得不舒服。”
瑟罗非闻言先是心疼了一瞬,接着她的心情很快变成了惊恐。
她捕捉到了一个邪恶的词,那会让她伟大的姐姐地位荡然无存!
尼克在几句话的时间里已经调好了一杯以夜空蓝为底,越往上颜色越浅,最后甚至有一层澄亮的明红漂浮在液体表面的酒。他左手咔哒打开不知从哪儿来的老式火机,用跳动的火苗在杯缘转了一圈儿。
“我知道你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是的,是二十多年,二,十。”他被瑟罗非脸上的表情逗笑了,把酒杯推了过去:“来,喝点儿什么冷静一下。”
女剑士虽然满怀悲怆,但眼前堪称是神奇的酒杯还是牢牢抓住了她的注意力。也不知道尼克在酒液里加了什么,刚才被火苗灼了一圈儿后,暗蓝转淡的液体里竟然浮现了星星点点的、只有芝麻那么大的几簇火苗,高低错落地在酒杯里幽幽漂浮着,漂亮得不得了!
……但是它真的能喝吗。女剑士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条被烤穿了好多个洞的肠子。
她再三权衡,决定肠子牺牲地位,于是她把话题扯了回来。
“你在能源柱里待了二十多年?怎么会?!我捡到你的时候你看起来那么小!你……在那见鬼的二十多里都是有意识的么?”
“嗯,让我想想,这实在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儿了。”尼克修长的手指又在那堆瓶瓶罐罐里挑拣着,开始调另一杯酒,“我的确是在差不多八岁,或者九岁?的时候被他们关进去的。我父亲在我更小的时候把我卖给了那群研究疯子,那时候长老院关于**柱核的研究已经挺有成果的了,所以他们只在我身上简单验证了几个猜想,就把我丢到那堆黏糊糊的液体中,迫不及待地开始汲取我身上的能量了。”
“要使用**柱核,当然首先要保证柱核还是活着的。”谈到这个话题,尼克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冷硬,“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了意识。我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耳朵里也塞满了那些恶心的粉色的粘液,但我好像能够‘看’到公会塔中每一层大厅的情况,虽然我的‘视野’非常模糊……那是一种挺奇妙的感觉。”
“我知道剑士公会是门槛最低、举办考核最频繁的公会。每当一群穿得乱七八糟的家伙蜂拥而来,在大厅里歪歪扭扭地挥剑时,我就知道又一年过去了。”
身为“穿得乱七八糟并歪歪扭扭挥剑”组的一员,瑟罗非认真计划着要往船长的枕头下塞一颗海胆!
在把这个很有意思的小计划提上日程后,女剑士就开始一心一意地心疼她家的小哑巴了——好吧或许是大只一些的,无论怎样。
“你当时怎么就不和我说呢?我一开始就和你绑在一条绳子上啦,你瞧,能源柱是我打破的——好吧这事儿你才知道。总之,当时我要是知道这些,我肯定不会让你陪我吃老鼠腿儿呀,没有对街的蜂蜜蛋糕,隔壁巷子口的圆面包我总能想方设法给你弄来。”时隔五年多,女剑士再一次找回了当家长的感觉,“我上船的时候你就认出我了吧?你防这防那的,怎么不干脆直接和我说?”
黑发的男人正细致地摇晃着一只高脚杯。他的手十分有力平稳,在他隐隐有着韵律的晃动下,杯子里原本透明的酒液渐渐变成了刺目的猩红。
屋内只点亮了一盏灯,那灯光偏偏就落进了他的眼里。
他手上动作不停,偏过头来看着她:“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让你留在船上——啊抱歉,这里的‘我’指的是另外那个家伙——他只是存了些侥幸心理,想多过几天能在甲板上看到你的日子。要知道,管家以前一睡都是三个月……还是幼稚得可笑。”
“而我……我远比他更了解管家,所以我还想等等,再等等,看看事情会不会有不一——乐观的发展。”尼克收回视线,从一个水晶罐头里舀出一勺大概有指甲盖大的、半透明的、瑟罗非从没见过的果子,倒进高脚杯中。只听细细的滋啦一声,掉落在猩红酒液中的果实们迅速在外头结成了一层微微发着荧光的薄膜,一个个轻盈地沉到了杯底。
尼克也把这杯酒推到了瑟罗非面前:“管家会这么迅速,这么直接地跟你挑明了一切,还是远远出乎我的预料。管家也有这么直率的一天啊……果然人和人之间有了感情,一切就不一样了。”
瑟罗非对这句话很赞同。管家显然是个有些极端的实用主义家。他憎恶这个世界施与女主人和小少爷的痛苦,于是他不计一切地过来了,也打算不计一切地把他家小少爷带回去,哪怕代价是她这个“救命恩人”兼职学生的性命。管家心中的回家大业,不会因为她瑟罗非的存在受到任何一点动摇。
但令人稍微欣慰的是,管家选择开诚布公地跟她摊牌,并把决定权抛回了她的手上。这就是那几年朝夕相处攒下的人情在起作用了。瑟罗非毫不怀疑,如果身怀壁障碎片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和管家素不相识的姑娘,无论她多么善良、多么可爱,那枚起源之种早就亲亲密密地和壁障碎片贴在一块儿了。
不过,比起管家,瑟罗非比较在意的是——
“尼克,你……你们,你们想回去么?回到你母亲的故乡?”
“我想,‘他’恐怕比我更想,但我们并不像管家那样无视一切代价。比如说……我认为你该当那块壁障碎片从来没有存在过,从前,现在,未来,永远。”
尼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十分复杂。但很快,他就扯起了一个笑,不再看瑟罗非,转身拿起了第三个杯子。
瑟罗非以为对方又要展现他神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学来的调酒技法了。但这一回,尼克只是简单地抽出了一瓶灰扑扑的朗姆酒倒满杯底,又从一个海星式样的制冰机里舀出六七个冰块填满了杯子。
尼克微微前倾,自顾自地拿他手上的杯子往瑟罗非面前的两只杯子上各自碰了一下。
在水晶清脆的碰撞声中,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