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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语落地后,无人愿接,也无人接得上,人人若有所思,室内一片寂静。
“难过什么,谁说你爹不在了?”
话音落,白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藏宝室,众人脸露惊色,纷纷看向了白影。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不就是你爹吗?”
皇帝看清来者是谁,就跟找到了靠山一般,瞬间有了底气,笑嘻嘻道:“师父。”
凤破猥琐一笑,以示应下,接着她环顾了一番,最后将目光投到了爹身上,走到了他的身边,极亲热地将手搭在了爹的肩上。
爹仍面无表情,可我却能瞧见当凤破的手落在他肩上时,他的双目中起了波澜。
波澜起,必有因,可我却探寻不出。
爹眼中的波澜平息后,凤破开口道:“许久不见,崔狐狸你又老了。”
皇帝的日记:二十杀()
当师父突然从不知何处而降时;我愣了一瞬;当她亲密地搭着崔懿的肩时;我又愣了一瞬。
崔懿是国丈;是大将军;更是万民敬仰的战神。
放眼天下;又有谁敢在众人面前极随意地将手搭在崔懿的肩上;反正我不敢,虽然我也没想过这样做。
可师父却这样做了,还做得很熟练;更让人觉得惊讶的是,崔懿对师父的举动竟毫不在意,似习以为常。
我开始怀疑坊间那些有关他二人的传闻是真的了。
崔懿由着师父搭着他的肩;淡淡道:“我又未同你们二人一样修炼魔功;自然会老。”
花非花笑道:“谁说修炼了魔功就不会老?”
崔懿道:“至少你们的皮囊不会老。”
花非花道:“可我们的五脏六腑已经老了。”
众所周知,当一群长辈在聊天时;作为晚辈的插话进去;是一件不大礼貌的事;但我还是忍不住插嘴道:“你们修炼的可是魔教的光阴功?”
这回换师父奇道:“徒弟你怎么知道?”
我笑道:“镇上的说书先生说的。”
这光阴功是魔教的独门神功;每任教主习得后;只能传给下任教主;神之又神,玄之又玄,光阴二字指的是时光;传闻此功修炼大成后;便能逆转时光,使得容颜永驻。
那时我举手问过说书先生,我说,这么神的功难道就没有负作用吗?”
说书先生笑说,此功虽有永驻容颜之效,可违背道法自然,又怎可能不付出代价?修炼此功之人至少会折十年阳寿。
师父终于放下了搭在崔懿肩上的手,对我嗤笑道:“什么都是说书先生说的,那镇上的说书先生还真是个神人,竟连这都知道。”
我又问道:“听闻这光阴功只传魔教下任教主,你们二人又是怎么习得的?”
我满怀期待地等着答案,然而却只等来了正猥琐笑着的师父的四个字。
“关你屁事。”
我在师父这边吃了个瘪,只得看向花非花。
“花前辈是否能回答朕这个问题?”
花非花听后,倒也不隐瞒,语调轻松道:“上任魔教教主亲自传给我的。”
师父补充道:“前任教主不仅在临终前传给了你光阴功,还传给了你数十年的修为。”
花非花道:“谁让他是我的相好呢?”
短短数句话中所藏着的爱恨情仇,足以让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本数十万字的话本子,还是讲断袖的话本子。
很精彩,我选择沉默。
片刻后,崔懿道:“如此看来,今夜你们是不打了?”
师父猥琐地眯眼道:“崔狐狸,原来你今夜还打算看场好戏。”
崔懿难得真诚地朗笑道:“我答应了我家闺女,今夜有场好戏,你们不演了,让我这当爹的面子哪儿搁?”
我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崔懿在故人面前的这副模样,一言未发的皇后见后,也是极惊讶。
花非花扬起头,得意道:“反正死凤凰仍旧不是我的对手,演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花骚包,你等着,等我过些时日破了境,看你是否还能在我面前吃老本。”
“奉陪到底。”
言罢,花非花走到了降龙刀旁,对崔懿道:“崔狐狸,这把降龙刀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崔懿对我恭敬道:“既然陛下在此,一切交由陛下定夺。”
我看着崔懿深不见底的双眼,微笑道:“给,不过朕不是给花前辈你,而是给你的好儿子。明日,朕让人送到你府上。”
“那我就替不孝子谢过陛下了。”
“天下间就没有比你家儿子更孝顺的了。”
花非花睨了一眼堂兄和姬小萌,见堂兄正当在看他,赶忙收回了目光,看我道:“若真孝顺,就不会逆我的意,娶个惹人厌的媳妇回来。”
我道:“如果当初不是前辈动用了过往在江湖上的关系,你的儿子可未必能讨回这个媳妇。”
我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
自己帮儿子讨回来的媳妇,哭着都要一起过完余生。
花非花听后不答,也不行礼,便径直朝铁门处走去,这时久未开口的堂兄忽然道:“花前辈,留步。”
花非花停下了脚步,道:“怎么了,世子殿下?”
堂兄似犹豫了许久,才小声道:“今夜你回府吗?”
“不回府,还能去哪儿?”
“还能去许多地方,明月楼,岚心阁这些都是你往日里最爱去的地方。”
堂兄说的地方都是京城中最负盛名的小倌馆。
花非花听后愣了片刻,终于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他将面具扔给了堂兄,轻挑凤目,勾唇一笑道:“不去了,今夜回府。”
当花非花说这句话时,原本低哑的假音已被风流悦耳的真音所取代,如此容貌配上如此嗓音,说是人间绝色也不为过。
姬小萌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道:“你你你竟然是。”
寻到了答案的堂兄则紧紧地握住了面具,眼中皆是崇拜之情。
我从未见过堂兄露出这样的神情,就连在他自称最敬佩的杜太傅面前,都未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此刻的他简直就像一位见到梦中情人的怀春少女。
怀春了般的堂兄极欣喜道:“是,父王。”
花非花挑眉不满道:“不要叫父王。”
堂兄中气十足道:“是,爹!”
堂兄一家三口回府后,藏宝室中只剩下我、皇后、师父、崔懿四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也算是一家人。
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师父抢先一步道:“崔狐狸。”
崔懿看了一眼师父,算是应下。
师父的眼中竟露出了几分关切之意,问道:“那棵梨树死了吗?”
崔懿垂下眼帘,道:“没死。”
师父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早该死了。”
言罢,她一挥衣袖,转瞬间便再难见其影。
崔懿听后面无表情,皇后的眼中却流露出了疑色和伤感,而我则一脸茫然。
一脸茫然之时,总会想到些别的,所以我想到了坊间的传闻,既然魔教的前任教主真是断袖,那师父和崔懿说不准还真有一腿。
我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问了出来。
“崔大将军。”
“臣在。”
“朕有些好奇一件事。”
“陛下请讲。”
“你和家师过往是否曾有过一段情。”
待我说出“情”字时,一道利如剑的目光便从皇后那边朝我刺了过来。
崔懿目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很快平静道:“陛下何出此言?”
“朕见你们二人方才举止亲昵,加之坊间种种传闻,你应是知晓的。”
我说着轻咳了一声,使自己瞧上去不那么像爱谈东家长,西家短的三姑六婆。
崔懿道:“那臣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哦?”
“因为臣一直把尊师当男子看待。”
良久后,我料想师父早走远了,才小声道:“其实朕也一直把她当男子看待。”
崔懿听后一笑,又看了皇后良久,才道:“臣告退。”
“将军慢走。”
崔懿离开后,我和皇后走出了藏宝室,黑市中的客人早尽数被遣散,侍者们也因怕惊扰圣驾,被关在了地下楼,最终偌大的黑市里只剩下单膝跪地向我们行礼的暗卫。
我和皇后走出了黑市后,飞身到了黑市的楼顶。
为防歹人行刺,黑市所在的这条街早已被前来护驾的暗卫封锁,街边的铺子全关,街上再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今夜无月,只有漫天的繁星,星光落在了皇后平静的脸上,微风吹拂着她的蓝色衣袂,使她美得就像一位缥缈仙子,似乎下一瞬就要乘风而去,重回天宫。
纵使我与皇后夫妻七年,可有时她在我心中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女。
高高在上的神女自然能对仰视她的凡人做出任何事,事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只需等着凡人虔诚地匍匐在她的脚下,对她顶礼膜拜。
神女不言,凡人也不敢开口。
神女开口后,凡人则需马上应答。
终于,我身旁的神女开口了。
“从我第一次得知有你这个人存在时,我便想杀了你。”
我马上应道:“我知道。”
因为没有一个正常的女子会放着公认的完美夫君不要,去要一个从山里来的穷小子。
皇后继续道:“在小崔府时,当我发觉自己对你动了心后,我又想杀了你。”
“我理解。”
因为一个要当皇后的女人不应该被一个厨子动摇心神。
皇后的话仍未完,道:“一个多月前的那日,我是真想杀了你。”
“我我看得出来。”
我面上虽应了下来,可这一次我却无法为她找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皇后再未开口,我却艰难地张嘴道:“那么如今呢?”
“不知道。”
她的话语毫无波澜,平静得就像宫中御花园里的那潭死水,冰冷得就像今夜未出来的寒月。
“前段日子我以为自己寻到了答案,可今夜后,我发现那个答案似乎是不对的。”
我听不懂她随后的那句话,只听得懂她先前的三个字“不知道”。
“所以我想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找到真正的答案。”
“什么答案?”
“继续心甘情愿地当你妻子的答案。”
“为什么会想要这个答案?”
皇后淡淡道:“因为我不喜欢被人掌控,而如今的你已掌控了全局。”
她话语中的全局自然也包括她。
习惯俯瞰众生的神当然不愿被如蝼蚁般低贱的凡人掌控。
我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找不出答案,那就让剑替我们找出答案。”
皇后冷如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我正有此意。”
“那日我在天牢里问你是否愿意战一场,战后若我二人平安无事,那便再不得相杀相离。那时你说你要想想,看来如今你已经想好了。”
皇后道:“我想好了。”
我看着无月的夜,问出了七年前在小崔府的无名院中问过的一个问题。
“崔灵,战否?”
“战。”
我问出了同一个问题,崔灵也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我不再看天,开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