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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没事,唯独大司马程世万和他的一个通房,被雷劈死了。
被雷劈死的人,在民间传说中,都是受到天遣之人。要么是杀戮太重,要么是作恶多端。程司马征战多年,杀的人自然不会少。
一般来说,在野外遭雷击的可能性更大。程司马睡在自己的家中,怎么好端端的就被雷劈了呢?
她猛然想起那天雨中廊亭中的事情,侯爷听到自己说金属会引雷后的表情。以及他昨天深夜从外面进来
不敢再想,朝中的事情,她不懂。
如果真是侯爷做的,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朝事错综复杂,不是她能看透的。夫妻一心,她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扯他的后腿。
她对程家人无感,原本还想着程八病了,应该送些东西过去。可是现在看来,得与程家人保持距离。而且昨天她明明看到策马街头的程八,分明生龙活虎,精力旺盛。
如此正好,那礼自然就免了。
程司马这一死,程八按制当守孝三年。与广昌侯府的婚事,就得暂且搁一搁,三年后是什么光景,还未可知。
看来程方两家的联姻,十有八成要黄。这么一来,程八倒是能如愿。
程世万位高权重,又是国丈。他的死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头百姓,无一不在讨论着他的事情。
雷劈之事,本就诡异。传来传去,越传越玄乎。很快流言四起,有人说他不光是杀戮太重,做过阴损之事,才遭了天罚。
流言传得极快,待宫中的程皇后听说时,已是满城风雨。
程皇后眼睛红肿,跪在正康帝的面前,“陛下,臣妾的父亲一生效忠朝廷。为国征战,受伤无数,哪成想到死后还要背负着那等骂名?陛下臣妾恳求您派人彻查,一定要还臣妾父亲一个清白。”
“皇后快些起来,大司马忠心为国,朕岂能不知。你放心,这事朕一定会让人查个清楚。”正康帝上前,亲自扶起程皇后。
程皇后泪流不止,满脸哀恸,“臣妾替父亲谢过陛下。”
外面太监传话,说是方太后来了。
程皇后擦干泪水,福身告退。
她退出去时,不免与方太后迎面碰到。她行了一个礼,方太后脸色凝重,淡淡地“嗯”了一声,与她错身而过。
出了大殿,她脚步加快。
方太后去找陛下,想都不要想,她就知道是为什么事情。
她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去了成太后的祥云宫。她知道,父亲这一死,方家必会落井下石。而且,没了父亲,程家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何况,还有那样不利的流言。
成太后看到她进来,有些吃惊,心疼道:“就你礼数多,这个时候还想着来给哀家请安。”
“母后”
程皇后一听成太后的话,原本还强忍着的泪水流下来。红肿的眼,泪汪汪的眼睛,还有那故做坚强的表情,无不令人动容。
“你节哀顺便。”
“母后,儿臣实在是心里难受。儿臣的父亲一生劳苦,不想死后还有人朝他泼脏水。一想到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儿臣的心就像刀割一样”
成太后走过来,轻拍着她的背,“总有那起子小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上窜下跳。你放心,哀家相信陛下圣明,一定会还大司马一个公道。”
这个小人,意指方家。
程皇后闻言,哀伤的脸上添了一份痛恨,“母后,还是您知道儿臣的苦”
成太后幽幽地叹口气,“哀家怎么会不明白,这么多年来,哪一天哀家不是忍气吞声。”
正康帝幼年时,成太后何尝没有想过除掉方太后。可是先帝护得紧,方太后自有孕后,身边安排服侍的全是先帝的人。
先帝忌惮成国公府,她自入宫以后,从来不曾有孕。
他即不仁,她又何必在乎贤名。那时候,宫里的妃嫔要么全是怀不上孩子的,要么就是刚怀上就落胎的。
先帝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仇人。
而她,也在漫长的日子中,磨灭了对先帝的最后一丝幻想。
她和先帝,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怨偶。
“忍忍就过去了。”
她劝着程皇后,眼底冰凉一片。
程皇后哭了一会儿,像是觉得有些不妥,忙擦干泪水,“母后,儿臣失礼。”
“这个时候失礼些又何妨?你呀,就是太过懂礼。看你这小脸哭得,自你进宫起哀家就没见过你这样。快些回去歇着,一切都有陛下替你做主。”
成太后心疼地吩咐宫女,赶紧扶自己的主子回去休息。
程皇后低声道谢,行了礼便告退了。
她一走,成太后的脸色变淡,慢慢走到座位边,缓缓地坐下去。眼神看着殿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那边,方太后在试图说服正康帝。
“陛下,此事一定要仔细查查,雷劈可是不祥之兆。自古以来,哪个被雷劈的不是该劈之人。不知陛下可记得当年的匡家?”
一听匡家,正康帝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生母。
“母后,匡家的杀戮都是因为大赵。”
“哀家知道,可是匡家杀戮太重是事实,被雷劈也是事实。”方太后摆着手,沉痛道:“陛下您仔细想过没有,匡家自遭天罚后,家中子孙代代凋零。到现在,唯剩一根独苗。我们赵氏是皇族,若是皇子皇孙们流传着天遣之人的血,难道能躲得过老天爷的惩罚吗?”
“依母后的意思是?”
正康帝问着,眼睛看着方太后。
方太后心一喜,她就等着陛下这一问。
“陛下,为了大赵的千秋万代,您一定要慎重。后宫不能干政,哀家言尽于止,请陛下三思。”
正康帝眯起眼,母后的意思是让他废太子。
他沉默不语,方太后以为他听进去了,心中欢喜。
离开后,她心情大好。
却不知,正康帝在她走后,砸碎了桌上的一个砚台。
他觉得心好累,方母后心思浅显,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而且还是父皇在位时,唯一个诞下皇子的妃嫔。
这么些年来,周旋在两宫母后之间,他很是疲惫。
“陛下,巩大人求见。”张东海轻声禀报着,缩着身子。
他抬起头来,这个巩福宁上次自请外放,他还压着折子没批。
“让他进来。”
不大一会儿,巩福宁弯着腰进来,跪在地上请安。
“行了行了,你赶紧说什么事情。”正康帝心情正不好着,哪里愿意听他磨磨叽叽的。想都不要想,又是为外放之事来的。
巩福宁口里应着,人未抬头,从袖中拿出一个折子,“臣有要事奏禀。”
正康帝眉头一皱,接过张东海传来来的折子。原本还不以为意,待看到折子上的内容时,脸色大变。
“这折子上所说,可当真?”
“回陛下的话,千真万确,臣不敢胡乱编造。”
张东海看了巩福宁一眼,缩着脖子。
正康帝脸色十分严肃,又把折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末了,把折子拍在桌案上,“好一个程世万,只手遮天,连朕都敢糊弄!”
张东海的脖子缩得更深,他能从陛下的语气中判断出事实的严重性。显然,陛下这次是震怒,朝中该有人要倒霉了。
“你为何没有早些上折?”
正康帝盯着巩福宁,目光含怒。
“回陛下,臣早有怀疑,却一直苦无证据。”
“哼,没有一个省心的。”正康帝才不会相信事情就这么赶巧,那边程世万一死,这边巩福宁就上折。必是以前惧怕程家的势力,所以才一直压着不说。
程世万,当真是罪胆包天!
“罢了,你的心思朕知道,赶紧收拾东西,给朕滚出京!”
“谢陛下。”巩福宁谢着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这京中,看来确实开始变天。此时他能远离是非之地,哪能不叩谢皇恩。离京好啊,天高皇帝远,他不用天天胆战心惊,也不用费尽心思避开王爷们的拉拢。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岂不美哉。
回去后,他便开始收拾东西,还命心腹给景修玄送了一个口信。大意是事情已办妥,他要离京了,以后有缘再聚。
隔日,他就收到派令,一家人立马离京,毫无留恋。
天空晴朗,碧空白云。哪里还能想得到,前几日的大雨雷鸣。远去的城门,还有视野中越来越朴实的景致。
“祖父,为何不留在京中?”
他的长孙问道,少年眼中还有对京中繁华的留恋。
“祖父老了,不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不出意外,程家倒台是迟早的事情。后宫和前朝的格局原呈三角之势,相互制衡。一旦打破这种平衡,势力会引来一番腥风血雨。
腥风血雨过后,则变成两派相争。
两派相争,极易争出高下。
此时此刻,远离京中是非之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少年似懂非懂,问道:“那些陈年旧事,程司马必是早已毁灭证据,瞒得合合缝缝。为何今时今日被人揭发?”
巩福宁放下帘子,想起那身姿像旧主的男子。意味深长地回答:“那是因为,五爷在天有灵,不愿忠仆子孙蒙冤。”
少年点点头,很是赞同。
那折子被正康帝压了两天,时不时拿出来看。
好一个程世万!
夺人军功,罪不容赦!
按折子上面所说,程世万之所以平步轻云,是因为冒领了别人的军功。匡家自忠义公死后,后继无人。匡家军便由一位姓李的家将代为掌管。
而程世万,在李姓家将战死后,占了所有的军功。
是以,他平步青云,慢慢超过了昔日的旧主。
更可恨的是十二年前,他故技重施。以拂照旧主为名,带着匡有两位公子出征,最后落得一死一伤。
死去的匡家二公子还是他的女婿,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会从中做手脚。
而匡家兄弟的军功,则被他安在郁亮的头上。
他很聪明,没有让程家子孙顶替。而是推出一个没什么大关系的属下,别人就算是想破头,都看不出他做的手脚。
此人心机之深,令人胆寒。
正康帝眼眯起,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过了许久,他沉声道:“拟旨!”
“大司马程世万,夺人军功,罪不可赦,所有封赏全部收回。威武将军郁亮除将军名,贬为庶人,永不起复。追封李山为安南将军,提匡庭生为镇护将军,赐四品御刀,殿前行走。”
侍从官拟好旨,呈上来。
正康帝看过,盖上玉玺。
旨意传到程府,原本沉浸在哀伤中的程家众人,全部呆若木鸡。这下不止是塌了半边天,而是天全塌了。
程夫人晕过去,醒过来,问了两句话,接着又晕了过去。
整个府中,乱成一锅粥。反倒是程八孝顺,一直跪在灵堂前烧纸。其他人都被圣旨打乱了心神,哪里顾得上伤心。
宫里那里不能递话,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更不能连累程皇后和太子。只要程皇后和太子安好,他们程家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父亲,当真是夺了别人的军功?”
程家老大试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