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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能够顺利脱身,但是我别无选择,只能再赌上一把。”她将夜明珠塞到何晏之的手里,“然而我有九成的把握,沈碧秋就是杨青青之子,而你,自然就是他的孪生弟弟无异。”
何晏之握着宝珠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是我却不愿相信,我竟然会是女真人的后裔!我心里实在乱的很。”他靠着石壁,黯然道,“我自小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虽然只是一个唱戏的武生,亦深知女真是大清的宿敌。渤海国百余年来屡犯我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欧阳将军驱逐鞑虏,灭渤海国,收复燕云十六州,是天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我从心底里敬佩他,每次唱虎牢关这一出戏,就尤为激动。”他紧握着拳,低声吟唱起来,“汉家儿郎带吴钩,收取关山十六州,持节云中,壮怀千秋……好男儿,驾长车,踏破叶赫城头月,射杀天狼阵前血……”他微微有些哽咽,几乎唱不下去,唯有低垂着脸苦笑道,“我宁可自已一无所知,依旧风餐露宿,浪迹天涯,也好过如今不知所谓,犹似万箭穿心。”
谢婉芝叹道:“你无须苦恼彷徨。你虽然是赫连氏的后人,但亦是杨青青的儿子。你母亲的文韬武略,决不亚于当年的太宗皇帝,只不过成王败寇,自古如此罢了。”她沉吟道,“其实,杨青青当年若想夺回皇位,也未必不可。然而她宁可牺牲自己,也要维护大清,甚至成全了今上。如此胸襟,不得不叫人佩服。我即便效忠于今上,也不得不承认,江陵王可谓一世之雄。”她望着何晏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只可惜,沈眉只知道为旧主复仇,却并不曾明白江陵王的襟怀。
“杨青青的母亲乃孝宗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曾氏,亦是江南四族曾氏一族的嫡女。依照江南武林的祖制,杨青青自出生起,就由四族从八派弟子中挑选出天资聪颖、骨骼清奇的幼童做她的贴身暗卫,沈眉便是其中之一。沈眉自幼效忠于江陵王,这份忠心,无人能及。四族原以为只要扶持杨青青登基,大清的权柄就会落到江南四族的手中。但是,他们却忘了,无论如何,杨青青姓杨,继承的是杨家的天下,怎会甘心做四族手中的提线木偶?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正因为杨青青对四族了如指掌,所以,她从十余岁起,就开始筹谋如何倾覆四族,瓦解江南武林。
“你母亲那时年轻气盛,她为了摧毁几大武林世家在江南的势力,可谓步步紧逼。她寻了个借口,将自己的几个心腹暗卫遣送回四族八派,其实是要在各族中安插自己的眼线。欧阳氏乃四族之首,是江南的无冕之王,杨青青便命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沈眉蛰伏在欧阳长雄的身边。”谢婉芝笑道,“杨青青与欧阳长雄自小交好,但她内心深处依旧是最不放心欧阳氏。他们二人彼此欣赏,又彼此防备,确实是一段孽缘。
“杨青青当年在江南苦心罗织了一张纵横捭阖的暗网,收可以合,放可以分,四族八派均在她的掌控之下。你以为你哥哥沈碧秋如何能轻而易举地左右江南、掌握四族?那是因为你们的母亲才是真正的织网之人。沈眉是过来人,他熟知其中的奥妙,即便杨青青已经死了,他依然可以因势利导,号令四族。”
何晏之愣愣地听着,“母亲”这两个字于他而言,陌生而遥远,他努力回想着那些残存的记忆,然而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的,只是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虚弱地蹲在地上捣衣舂米的画面。谢婉芝口中的这个女子雄才大略、运筹帷幄,与他臆想中的温柔慈爱仿佛毫不相干,他从未曾想过,自己的母亲竟会是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应该感到骄傲吗?还是为她最终的失败感到沮丧而愤怒?他突然有点同情起沈碧秋来,这些旧事仿佛是一把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每天都要沉浸在对母亲的追思之中,不断回忆她的丰功伟绩和功败垂成,他是否也会变得焦躁而扭曲?
谢婉芝继续说道:“早年,我在鸿胪寺任少卿时,曾将江陵王历年来的疏表文章通读不下十遍,她瓦解江南武林、抗击渤海郡国的谋略确实叫人佩服。平心而论,是杨青青为今上铺好了一条坦途,欧阳长雄能够覆灭渤海,乃是因循了江陵王的遗策,而我在江南当政二十三年,也深觉江陵王当年钳制四族,犹如打蛇七寸,她若登基,江南就不会是现在的江南。”
她又笑了起来:“所以,江南武林又怎会让这样棘手的人物顺利登基呢?你母亲的锋芒露得太早,全神贯注于外敌,却忽视了近在眼前的血亲。她忘了,她的储君之位并非固若金汤,她的妹妹身后还站着刘氏一族。刘氏的先祖与大清太祖皇帝乃结义兄弟,刘氏自太宗皇帝起就是皇室的姻亲,世代为外戚,权倾朝野,又怎会轻易罢手呢?”
何晏之若有所悟,低声道:“于是,江南四族和外戚刘氏联手,将杨青青从储君之位上拉了下来,可是,她又如何会去漠北?”他露出一抹讽笑,“莫非,是杨真真将她送去了渤海和亲?原来如此,这世间原本就没有我,只因为阴差阳错,权力的角逐,沈碧秋和我才因此而出生?”
谢婉芝缓缓颔首:“你推测得不错。不过,杨青青当年被秘密送去渤海,此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世人皆以为江陵王被废,幽禁后暴毙而亡,却不知她竟做为筹码被迫和亲北疆。这不只是江陵王的耻辱,亦是大清的耻辱。”
何晏之愤然道:“杨真真竟然如此憎恨她的亲姊?士可杀而不可辱!为了羞辱政敌,竟然连家国的颜面都无所谓了么?”
谢婉芝淡淡一笑:“这便是今上与江陵王的不同,今上从来睚眦必报,况且,宫墙之内,又何来手足之情?然则,今上当年送姊和亲,更是为了向渤海郡国求和。你的父亲赫连勃勃在六洲城与大清议和时,只提出了一个退兵的条件,便是要江陵王做他的侍妾。那时节,赫连勃勃已兵临柳州城下,眼看聚幽关、虎牢关都将失守,若女真人不肯退兵,大清不但永失燕云十六州,只怕长城以北的半壁江山都要不保。区区一个杨青青,今上本除之而后快,不过送予外族,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何晏之的表情有些怔悚,讷讷道:“为……为什么?赫连勃勃,他到底……”
谢婉芝道:“你母亲杨青青曾三次出征渤海,欧阳长雄是她的副帅。赫连勃勃的父王赫连百丈便是死在你母亲的手上。你且试想,赫连勃勃会不恨杨青青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求娶杨青青为侍妾,只不过是想羞辱折磨她而已。”
何晏之呆呆地看着谢婉芝,脑海中的画面影影绰绰,那个捣衣舂米的佝偻的身影,那个用单薄的肩膀温暖着自己的瘦弱身躯,在记忆深处不断翻腾,突然间,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饥饿之感,他猛地回想到,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经常有这样的恐惧——因为饥饿而恐惧。脑海中的那个女子,用冷水蘸着又干又硬的馍饼,一边哄着喂自己吃下去,一边冲自己温柔浅笑……这便是母亲么?
何晏之感到自己的眼眶之中缓缓淌下泪来,他仿佛闻到有稻草的霉腐之味,眼前一闪而过一个同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男孩,手里拿着半个馒头,在对自己说道:
『弟弟,你饿了吗?弟弟不要哭,哥哥把馒头给你吃,你不要哭了。』
是了,哥哥,还有,母亲,我怎么把他们忘记了呢?
53。将死()
谢婉芝说了这许多话,显然有些气力不足; 靠在石壁上微微喘息着; 复而又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中夹杂着些许的凄凉之意,叹息道:“我谢婉芝这一生; 先是效命于欧阳将军; 而后受将军提携; 蟾宫折桂; 供奉枢密院,却因庚子年泄密案受到牵连,失意于江陵王,被贬江北。然则; 人之一生,祸福相依; 塞翁失马; 焉知非福?我因见罪于江陵王而被今上所赏识,重归于鸿胪寺,从此一路青云直上,又承蒙陛下不弃; 镇守江南。二十余年来; 与四族周旋,与刘氏抗衡; 几经沉浮; 生死一线; 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而今,终将命归于斯,倒是如释重负了一般。”
何晏之看着谢婉芝:“你既然对沈眉父子的来历已经了若指掌,却为何还会姑息他们至今,反而差点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谢婉芝莞尔一笑,这个妇人的身上颇仍有余韵,笑容亦温婉动人。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淡淡道:“因为,我并不想沈眉死。”
她略侧着脸,唇角含着笑意:“当年,我与沈眉同在欧阳将军麾下共事,将军曾想撮合我们成婚,却被他一口回绝。我那时年轻气盛,又羞又恼,只想知道缘由,便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无意中竟发现,他私底下同江陵王有着密切的联系,几乎每隔几日便将欧阳长雄的动向,甚至饮食起居禀告江陵王。原来,他竟然是江陵王安插在将军身边的暗线。
“我很震惊,亦很为难,犹豫再三。我若将他的可疑行径禀明将军,只怕他性命不保。然而,我若佯装不知,乃是对恩公的不忠不义。”谢婉芝长叹一声,“然而,我那时正值青春年华,情窦初开,年少时又难免轻狂,终究还是将儿女私情置于道义之上,不但没有将实情禀告将军,还数度帮他掩饰。甚至想,欧阳将军既然是江陵王的副帅,或许早已经看出了沈眉的真实身份,只不过隐忍不发而已。”
何晏之道:“欧阳长雄难道看不出沈眉的异心?”
谢婉芝摇摇头:“欧阳将军极为信任沈眉,沈眉自少年时就跟随将军南征北战,他二人名为主仆,情同手足。可惜,却只是欧阳长雄的一厢情愿而已。”
说话间,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也随之越发地惨白,在夜明珠的幽光之下,竟泛着灰败的颓色。何晏之急忙扶住谢婉芝的肩膀,他看见有暗红的血丝自谢婉芝的唇畔淌下,心头猛然一惊,道:“谢大人,你受了伤?”
“我中了毒。”谢婉芝淡淡道,“我已经知道沈碧秋的真实身份,沈眉怎会让我活着?九曲断肠草……”她冷笑起来,“他想让我筋骨寸断而死么?”
何晏之将掌心抵住谢婉芝的命门,道:“不如我先用内力将你体内的毒逼至丹田,等我们出去之后再寻解药。”
谢婉芝深深看了何晏之一眼:“我曾多次拿你的性命要挟沈眉,你不恨我?”
何晏之道:“我亦无碍,又何必恨你?况且,你并未真正伤我性命。”说罢,便要催动内力。
谢婉芝却拉住何晏之的手,低声道:“你身中太阴寒毒,不可轻易动用内力,否则有损性命。”
何晏之愣道:“谢大人怎知我身中寒毒?”
谢婉芝缓缓说道:“因为,当年派人去渤海毒杀杨青青之子的人,就是我。”
她抬起脸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晏之:“我受今上之命,要杨青青绝嗣,她所生之子一个也不能活。然而,毕竟那是渤海国主的儿子,明目张胆的刺杀自然不可行,最可靠的便是毒杀,然后再嫁祸给赫连勃勃的嫡妻乌拉氏。乌拉氏悍妒,对杨青青向来苛责,折磨的手段更是花样百出,她弄死杨青青所生之子自然不会叫人怀疑。而渤海又是苦寒之地,寒毒最能掩人耳目。这本来是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