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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舒会意,四下看了看,将糕点塞入怀中,又高声道:“帝姬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一时大意把她绣的嫁衣烧坏了,真是罪该万死。能保住一条性命在宫中做苦役,也是我的福分了。”
紫漪道:“帝姬如今和驸马燕尔新婚,如兄如弟,哪里还会记起你这个煞星。我走了,你且好自为之罢。”说着,她转身而去,才走了几步,却又掉转头头,突然快步走到叶云舒面前,紧紧抱住了她,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着。”她的泪水扑簌而下,仿佛此刻是生离死别,低头却看见叶云舒脖子上那根红绳。霎时间,紫漪只觉得心如刀割,痛断肝肠,于是如梦呓一般地耳语道,“你什么都忘了吗?你忘了姐姐吗?”
叶云舒一愣,紫漪却再不敢多留,只是胡乱拭了拭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净房。叶云舒呆呆地站着,许久,才缓缓地将脖子上挂着的红绳取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红绳下绑着的那枚小小的铜锁,上面是斑斑驳驳的岁月的痕迹,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韩”字。她突然想起紫漪曾有意无意地在自己面前提过,她姓韩。一霎时,叶云舒仿佛福至心灵,莫非当日归雁庄中舍命救下自己的那个小丫鬟采芩竟与紫漪有些瓜葛吗?她眉头深锁,努力回想着采芩的容貌,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唯记得那双透着决绝死寂的乌黑的眼眸,与紫漪倒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日大人若报了大仇,请把这个锁片埋在此地,我泉下有知,便可瞑目了。』
叶云舒将铜锁紧紧握在掌心,她知道,紫漪定然是错认了人,然而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却从心底油然而生,席卷而来。她突然想起前人的那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197。药浴()
江寻的金针之术果然了得; 连续施针不到十日; 杨琼的腹胀之症便渐渐有所缓解。然而; 一连数十天来,杨琼几乎食不下咽; 如今整个人瘦骨伶仃; 便显得腹部突兀的膨大; 叫人看了颇觉怪异。极度的折磨让他清醒的时刻很少; 每日里昏昏沉沉,江寻有意与杨琼说话,却找不好时机。江寻目不能视; 江有余又如影随形; 时时刻刻防范着他的一举一动; 叫他根本无从下手。
杨琼觉得自己每日里都像是在炼狱之中煎熬着,全身虽然形销骨立,但四肢却尤为浮肿,尤其是双手鼓胀; 几乎握不成拳。下腹的酸涩胀痛更是日复一日; 极难熬时; 他唯有辗转呻/吟; 哽咽饮泣,却是求生无路,求死无门。沈碧秋怕他自残; 便将他的双手缚于床头。对此; 江有余甚觉不妥; 几番提醒沈碧秋道:“杨琼如今气血不畅,若是长时间用绳索捆绑住手足,只怕到时会废了他的经脉。”
沈碧秋自然不以为意,依旧一意孤行。江有余也渐渐明白过来,沈碧秋大约是恨极了杨琼,只将折磨杨琼当成了毕生的乐趣,便再不多嘴了。他素来心狠手辣,竟也对杨琼生出一丝怜悯来,只觉得杨琼被沈碧秋这般作/践玩/弄,若是有朝一日清醒过来,只怕是活不下去的,倒不如永远像眼下这般浑浑噩噩,犹如一具提线木偶,或许还能快活一些。
这一日,杨琼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有人正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温柔的水波缓解了自己下/身的不适。他睁开眼,果然看到沈碧秋正将自己浸泡在一桶温水之中,水中的药味有些浓重,泛着淡淡的腥气,叫他一阵作呕。“阿秋……”他捂住口鼻,轻轻唤了一声,听在沈碧秋的耳中,却是软软糯糯,叫人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沈碧秋手中的动作一滞,深深看着裸/身浸泡在药浴中的俊美青年。虽然自怀孕以来,杨琼受尽折磨,憔悴支离,却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起来。杨琼本就生得钟灵毓秀,冰肌雪肤,相貌颇为阴柔,如今正在妊娠之中,更添了婉转娇柔之态,即使瘦骨嶙峋,亦不减昔日的美貌。沈碧秋掬了一捧水,一边擦拭着杨琼的身体,一边轻声道:“这桶药浴能够缓解你的肿胀之苦,只是边塞之地药材不齐,我也是寻了好几天才配好。”
杨琼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舒服过。多日来的痛楚此刻都被温暖的水流冲散了,药劲开始渗入他的皮肉中,麻痹了他的筋骨,叫他暂时感受不到熟悉的酸涩和胀痛。他的脸色有些微醺,染上了几许酡红。沈碧秋不禁看得痴了,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杨琼的唇畔,继而含住他的双唇,辗转吸允,颇有些情难自禁。
杨琼有些透不过气来,窒息之中只感到阵阵反胃,胸口如翻江倒海,干呕不止。他勉力推开沈碧秋,趴在木桶的边沿剧烈呕吐起来,污/秽溅了沈碧秋一身,杨琼靠在桶壁上,许久才渐渐缓了过来,怔怔看着沈碧秋,却见对方正用衣襟细细擦拭着浴桶的边沿,心中不免一动,道:“阿秋……辛苦你了……”他又低下头,看着一地的狼藉,轻声道,“你身上都脏了,快些去换了衣服吧……”
沈碧秋脱下自己满是污秽的外衣,柔声道:“只要你能渐渐好起来,我辛苦些又算什么?”杨琼一愣神,却见沈碧秋已经自然而然地将衣衫除尽,跻身跨进了浴桶。他双手环住了杨琼,轻轻舔了舔杨琼的耳垂,柔声道,“正好,与你一道清洗下。”他捞起汗巾,轻柔地抚过杨琼的后背,叹息道,“子修,你瘦了许多。叫我看了好生心疼。”说话间,他的手又抚上杨琼的下腹,轻轻抚摸,低声问道,“肚子还涨得厉害么?”
杨琼靠在沈碧秋的怀里,柔柔的水波荡漾在周围,有种旖旎的情绪在两人之间缠绕着。他的脸色微微发红,想起数日里,沈碧秋衣不解带地在他身边照拂,为了能让他二便通畅,竟亲自陪他如厕,又恐他无力支撑,每次便如小儿把尿一般,让他羞臊不已。沈碧秋却仿佛乐此不疲,如同发现了闺房之趣一般,叫杨琼无从拒绝。
沈碧秋缓缓摩挲着杨琼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几近沉迷一般,动作间说不出的缠绵温柔,仿佛掌下是世间难得的珍宝。杨琼不明所以,只是道:“这两日胀痛已经好些了,只是腰间依旧泛酸,叫人难以忍受。”他皱起眉来,“阿秋,我这病来得太奇怪了,整个人都恹恹的,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他亦抚住了自己的下腹,“肚子也好生奇怪,总觉得比前些日子胀大了些许。”
沈碧秋覆上杨琼的手,轻笑道:“是吗?我倒不觉得。大约是你如今太瘦了,腹胀之症又未完全好,才会有此错觉吧。”他低低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子修,你且放宽心。”他抚摸着杨琼手腕间的勒痕,“我亦是无法,才会出此下策。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自残,不得已才会绑了你的手。”沈碧秋的眼底有了湿意,他紧紧拥住杨琼,呼吸间已经有些急促,“见你痛苦,我心中更痛。子修,我恨不得受苦的是我,也好过每日里看着你被病痛折磨。”
杨琼叹息道:“我知道你总是为我着想。”他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悲哀,“只是这些日子痛得脏腑犹如被绞碎了一般,实在是生不如死。”
沈碧秋将杨琼搂紧,两人肌肤相亲,隐约间情愫涌动。他喃喃道:“子修,你可会怨我么?”
杨琼道:“一直都只有阿秋在我身边。”他想到沈碧秋一直以来都如同一位宽厚的兄长般疼惜着自己,便侧过脸来轻声说道,“患难见真情,想必不过如此吧。”
沈碧秋的心猛地一沉,环抱住杨琼,将自己的手臂伸到杨琼的面前,低声道:“以后你若是再发作起来,便咬着我的手吧。”
杨琼靠着沈碧秋的胸膛,心跳如鼓,竟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如同被蛊惑了一般,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对方的手腕处。沈碧秋的脑袋“嗡”的一声,再也无法控制住心中的炽热之情,低头便吻住了杨琼的后颈,由浅及深,几近疯狂地允吻着。理智已经被沈碧秋丢在了一边,借着水的柔波,他开始攻城略地。杨琼难耐地微微挣扎了一下,却并未阻止他,只是紧紧抓住木桶的边缘,顺从地承受着,口中亦泄出几声低/吟。沈碧秋却更加兴致高涨,将杨琼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直到杨琼面色开始发白,颤抖着声音恳求道:“……阿秋……阿秋……快停下……我受不住了……”
沈碧秋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停下了动作,只见杨琼痛苦地蜷缩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水中。他大惊失色,急忙将杨琼从水中抱起,杨琼却紧紧环抱着自己的下腹,整个人都佝偻起来,口中喃喃地说道:“……阿秋……阿秋……救我……救救我……好痛……好痛啊……”
198。实情()
杨琼此刻有如一具安静的玩偶; 静静躺在被褥间; 身下的床单已经一连换了几次; 然而,缓缓渗出的血水却仿佛无休无止一般。也许在昏迷之中; 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行将就木。沈碧秋坐在床边; 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杨琼的脸颊,指尖所触及的肌肤几乎没有一丝温度,随之而来的一股巨大的恐惧让他深深感到战栗:
自己就要永远地失去杨琼了吗?
旧事朦胧; 当年种种不断在沈碧秋脑海中翻滚着; 他想起燕京城的点点滴滴; 少年时的杨琼天真烂漫,待他更是情深意重。只是,昔日那个纯洁无邪的少年郎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即使此刻他用非常的手段将杨琼生生拽回到十余年前的心智; 却依旧不过是海市蜃楼; 犹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罢了。
唯恐黄粱梦醒时; 海天碧水空惆怅。
沈碧秋以手扶额; 只感到胸口一阵阵窒息般的痛。他颤抖着握住杨琼的手,喃喃道:“子修,子修……你快点醒过来吧……子修……”说话间; 他已俯下身; 将头靠在杨琼的胸口; 仿佛很多年前在燕京城中那些寻常的夜晚,夜凉如水,他与杨琼相与枕藉,情意缠绵。然而,流光易老,而他,永远像是在围城之中奔命,想得到的永远得不到,曾今拥有的亦从指缝间悄然流逝。
他听到自杨琼的胸膛里传来心跳之声,恍惚间,恰似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子修……子修……”他一声又一声呼唤着杨琼的名字,喃喃道,“子修……你为什么会是杨真真和欧阳长雄的儿子……子修……杨真真与我仇深似海……我……”他抬起头来,眼中通红,怔怔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杨琼,一字一顿地说道,“国仇家恨,如何能忘?你与我,既是爱侣,亦是仇人,是你我命该如此么?”
他将手覆在杨琼微微坟起的小腹上,脸上浮现出一丝怪诞的笑来:“我真的很想让杨真真看看你此刻的模样。子修啊,你是她的爱子,她亲自将你抚育长大,而我偏偏要将她所珍爱的,都一一毁去。她的江山,她的儿子,她所有珍视的一切……”沈碧秋握紧了拳,“仅仅是死怎么够呢?如何能偿还她欠下的血债?子修,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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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余推着江寻急急忙忙赶来,进门便见沈碧秋颓然地坐在床边,神情倦态。他走上前拱了拱手,沈碧秋抬起头,哑声道:“他的血还未止住。”
江有余道:“我已经用了大还丹,本不应如此啊。”他回头看了看坐在轮椅之上的江寻,“家兄传承了家父的全部绝学,在安胎保胎之术上,无人能出其右者。还请家兄来施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