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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惟故一手拿着棉签棒,一手正轻轻握着她的脚踝,他看着她,沉如墨色的眉眼中仿若有星辰,声音低缓地像是大提琴声顺着喉结滚动而出:“最不着家,最耐摔打,最不爱钱。你称第二啊,没人敢称第一。”
陆心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她不服地哼哼:“谁说我不爱钱的?只是,没有的东西,我就再爱它,能有什么用?”
林惟故轻笑了一下,没再跟她理论。他一面给她擦着药一面问她:“卓义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要不年后,你工作调调,每天坐直播间要干净舒服得多。”
陆心跟着就皱起了眉头:“卓义那人的话你都听……有句话说的好:名字里有什么的人就缺什么。那个人啊,不义之徒。”
林惟故听了她的话,笑得整个眉眼都弯了起来,稍稍掩盖住了他冷峻的气势。他抬手轻轻在陆心小腿上挨了挨,出言提醒她:“林太太,你可连着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啊。”
陆心想了下,登时脸颊有些涨红。是了,按她那话的意思,那她不就是缺心眼了吗……
到了睡觉的时候,林惟故一直往她这边挤挤挤,直接把她挤到了边沿,顺手还抱住了她,美名其曰“保护她”,怕她掉下去。到后来陆心都急了,退了推纹丝不动的他:“怕我掉下去你就往那头挪挪啊,多热。”
林惟故听了这话,一只手果然松开了她。结果陆心没高兴一秒,那手竟然伸上来解她睡衣扣子了。
陆心吓得一把护住,她赶忙改口说:“我不热了我不热了……林惟故,你耍流氓……”
林惟故再次把手回落到陆心腰上,说:“纠正一下,林太太,对别的女人这样做是耍流氓,对自己太太这样做,那就夫妻情趣。”
陆心脸红红的,林惟故把她扳过来,两个人面对面靠的很近,呼吸交融着,都是彼此的味道。
她有些不适,努力躲得离他的脸远些,然后身体往下蹭,好让自己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林惟故似乎是被她动来动去给惹烦了,他一下子收紧手臂,长腿也跟着绕了上来压住她的,声音一瞬间有些暗哑:“怎么,睡前想跟下面那位打个招呼?”
陆心起先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还在努力思考下面的谁。等到终于反应过来时,结合着她小腹总能不可避免地蹭到的硬挺,整张脸都烧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了。
林惟故倒也没真想对她做些什么。大概是因为她最近脚伤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正迷迷糊糊做着梦的陆心突然被一阵惊雷般地铃声吵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悄悄地抬起林惟故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却看到他也醒了,陆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抱歉,然后接通了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陆心陆女士吗?”
“哦……是的,我是。请问你们……”
“我们这里是xx县第一人民医院,张秀琴女士是您的亲属对吧?很遗憾地通知您,就在刚刚,张秀琴女士抢救无效,去世了。您存在我们医院的医药费还有剩,请问您是……”
后面的话,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陆心握着手机,跌坐在床上,早已睡意全无,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涣散的瞳孔里面,格外的酸胀。
林惟故起身来,过来揽着她的肩,问她:“发生什么了?”
陆心缓缓地把头靠在林惟故肩头,整张脸都埋进了他胸膛。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溺了水一般沉闷,自语似的跟他说:“你还记得之前我拿了你三十六万吧?那个是为了给张奶奶看病的。就在刚刚,医院来了电话,说是……说是张奶奶……去世了……”
林惟故身体一顿,有一行滚烫濡湿顺着滑进了他的胸膛。他没有发一言,良久,轻轻抬起大掌,抚慰般地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发。
第26章 后事()
经历过昨晚接到医院电话一事,陆心一整天都兴趣缺缺的,王宪志他们看她脸色不好,直调侃林惟故“求子心切”,这大过年的还累坏了她。
林惟故但笑不语,被大家当成了默认。林老太太更是难得的愁眉舒展,和颜悦色地关切了她两句,甚至主动提出让她回房休息休息。
陆心脑子正昏沉,脸上连点表情也挤不出来,面色看起来苍白浮肿得有些厉害。她也乐得这样,跟这群人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强打着精神谢了老太太,回屋躺着了。
刚合上眼睛没多久,电话铃声跟着就响了起来。陆心吸了吸鼻子,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然后摸索着接通了电话。
“喂?”
“啊,心姐,过年好啊。”刘钊有些憨厚暖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跟她问候新年。
陆心把手机拿远了些,清了清嗓子才又拿回来:“小刘啊,过年好啊。”饶是如此,声音中浓重的鼻音和沙哑还是格外明显。
刘钊一下听了出来,在那头就关切地问她:“心姐,你、你身体不舒服啊?”
陆心撑着手臂半坐起来,脚上的伤倒是不太痛了,倒是不知道因为伤口愈合还是热的,隐隐泛着痒。
她微微动了动,然后吸了吸鼻子回他:“没有,就是……睡的久了,还没缓过神来。”
。
刘钊似乎并不信,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深究,他犹豫着,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但又支支吾吾地不肯讲。
陆心把散下来的头发往后单手拨了拨,直接问他:“你有事要对我讲?”
刘钊没想到她一下子问了,有些紧张地支吾了一下,然后跟她说了:“心姐……我那个……说了你别太难过啊……”
他这么开场,陆心就猜出来他是为了什么事了。
也是了,这个憨厚的大小伙跟着她跑了张奶奶整个的采访,举着相机花了好多日日夜夜拍张奶奶的模样,张奶奶做工的样子,医院跑进跑出地帮忙……要说感情,绝对不比她的浅。
陆心哑着声音反问他:“张奶奶的事……你也知道了?”
那头正努力措辞的刘钊明显一愣。他反应了一下,似乎格外惊讶,声音都跟着提高了几度:“心姐你……你知道了?”
“嗯,昨晚接到医院的电话了。”陆心淡淡地解释。
“噢。”刘钊在那头应着,似乎有几分懊恼。隔了几秒没再说话。
陆心听着那头突然想起的一阵阵隔得极近的鞭炮声,一瞬间把刘钊的呼吸声彻底隔断,然后有一个妇女用方言喊了一声,应该是刘钊的名字。
刘钊在那头拿开手机回头应了一声,然后又凑近电话给陆心说出他自己的打算:“心姐……你刚结婚不久,正喜着呢,家里肯定忙。我就说要不我明天过去,把张奶奶后事安顿好……”
陆心明白他的好意。但他对她的婚姻情况和家庭情况一无所知,对她而言,过不过年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心这么想着,跟他说:“小刘,你这回一趟家不容易。多陪陪家人,我今年年休早,也休得够久了。而且,我老家那头就有初二上坟祭祖的传统,我习惯了,不碍事。你就在家多陪陪你父母,啊。”
大年初二,宜祭宜丧。以前陆心很不明白她们那个小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传统,越长大却越觉得还是古人活的通透,这年复一年过的这节,也未必就有多欢乐。
刘钊一听还有些急:“那怎么行?!心姐……”
“真的,没事,”陆心说着,为了让他安心,就顺口扯了个谎,“你姐夫他答应跟我一起去了。等以后啊,你可以再去给张奶奶上香祭拜,一样的。”
刘钊似乎有点沮丧,半天没有应声,但气势渐渐弱了下去。停了好久,他才答应:“好吧。心姐……那辛苦你了。”
“嗯。”陆心应着,挂了电话,手有些无力地慢慢垂下去。
“需要我陪你做什么?”
门边传来的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疑问语气问她。
陆心吓得浑身一颤,猛然抬头,林惟故正一边端着一只小碗,一面拿着勺子在里面搅动着吹了吹。
林惟故浑然不觉陆心的反应变化。他一面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陆心嘴边,似乎有点无奈又好笑地给她讲:“妈非让刘姨给炖的,她说……你这反应,很像她刚怀我的时候。对了,她让我问问你想不想吐。”
陆心先是已经不想提这件事的无奈和烦躁,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听到后面,又一下子有些害怕有些慌张起来。她那次在药房买避孕药的时候,林惟故应该是没有看到的吧?那么他也就不知道……不知道,才最好啊……
她低了低头,有些因为心虚反而语气里更加自欺欺人的笃定:“怎么可能!她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么,这才隔了几天?……”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因为林惟故抬起眼睛来直视着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她的脸上逐渐烧了起来,低下头去,心脏仍在飞快地跳着,陆心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了。
林惟故把那勺凉了的汤又倒回碗里,搅了搅,复又舀出一勺新的来,听到她有些激动,他的语气跟着放得轻柔下来,弯着眉眼笑了:“是,我的错。来,先把汤喝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心没有喝。那个勺子离她的唇极近,她只要稍微往前驶一驶脖子,就可以将汤喝到口。可她愣是低着头,任林惟故举着勺子在原地。
焦躁地来回抠着手,陆心吞咽了一下,几乎是憋了半天瞬间喊出来的:“林惟故!我明天……要去一趟四川……”
说完她就抬着头看了一眼林惟故。林惟故举着勺子,正凝神看着她。
陆心几乎有些自我防备地僵硬着背脊。据说这是人或者动物在面对一个不知是敌是友,却明显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的自然反应,可以方便第一时间逃跑和做出应对。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陆心背上几乎要渗出一层冷汗来。
林惟故冷峻的眉眼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低下头,再次极有耐心地换了一勺子热汤,说话的语气却格外稀松平常:“你之前,就是在说让我陪你去四川?”
陆心原本的备战状态此刻因为出乎预料又是一凛。她的声音有些低,犹豫着试探性地问他:“你……你不生气?”
“为什么?”林惟故反问她。
陆心低了低头,如实托出:“我想过去,帮张奶奶料理下后事……”
林惟故有些无奈地挑眉看着她:“我是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还有,我为什么要生气?”
陆心再次没有料到。她眼神有些躲闪地看着林惟故:专程陪他回来履行义务演大戏,老太太还在那头误以为她怀孕,这刚过大年初一就又要往出跑……换做是谁都会有些生气的吧。何况这还是在林家。陆心没敢说出口,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乎小到听不见:“我没要你陪我去……”
“陆心,”林惟故在那头喊她,声音里满是无奈和淡淡笑意,似乎淡淡压抑着情绪,“这次你再不喝,我可能真的要生气了。”
陆心猛然抬头,温温热热的瓷勺边沿已经触到她的嘴唇,瞬间滋润了那里的干涩。她愣了愣,还是乖乖地张了嘴喝下了汤,温温润润的鸡汤顺着食道胃壁流下,身体似乎也没有那么僵硬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