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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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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流水微微睁开眼,看见楚行云死死抓住自己,翻来覆去,说着一句话:

    “快走吧”

    “楚行云,楚行云!楚行云!你醒醒!醒一醒!”

    谢流水怎么也推不醒楚行云,他像是被梦死死魇住了,最后谢流水没办法,想想便行了小人之道,乘人之危,遂深吻之。

    楚行云乍然呼吸不过来,顿时惊醒,眼中似有惊恐,谢流水跟他一起走过人头窟,进过鬼洞,知道楚行云见过不少可怕的东西,但从来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谢流水有些被吓到,他像哄小孩一样抱着他,问:

    “楚行云,你到底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楚行云双眼一片混沌迷茫,他四处看了一眼,像是确定自己在哪,接着右手轻轻抓揉着头发,头低着,谢流水耐心地等他回答,楚行云却只是很疲倦地说了一句:

    “我们明天去一趟寺庙。”

    谢流水显得很奇怪:“去寺庙做什么?”

    “灵魂分体。”

    “不楚行云,你说清楚。”谢流水捏住他的肩膀,正色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楚行云看着他,神色很复杂,谢流水偷听不到他的心声,全是一片嘈杂,最后楚行云紧紧抓住谢流水手臂,有点像是崩溃了一样:

    “快走吧。”

    谢流水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扶住云,轻轻地安抚他。

    但这并没有起道丝毫效果,楚行云死死低着头,将头埋进被子里,谢流水似乎听到了抽泣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梦里梦外他几乎就没见过楚行云哭。此时楚行云死死钳住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板,谢流水听见他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快走吧。”

    “快走、快走”

    “楚行云?”

    “别管我了,走吧,求你了!”

    谢流水拉住楚行云,陷入沉默,他不知道楚行云到底是还在梦里跟别的人说话,还是回到了现实,在同他说话。

    黄昏落。

    忽听“砰”地一声,窗被大风刮开,猛地一下敲击到墙上,发出重响。

    楚行云猛然间像是清醒了,谢流水蹲下来,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痕,问:“你好一点了吗?”

    楚行云看着他,怔怔地点了点头。

    “我去倒一杯水给你。”

    楚行云没吱声,他扶着头,半躺到床上,轻声道:“来不及了”

    谢流水听见了,他回过头去,看见楚行云正眺望着外面,他也顺着看过去。

    两人一同看向窗外——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第三十二回两重天1

第98章 第三十二回 两重天1() 
第三十二回两重天

    黑云压城城欲摧;

    白云一片去悠悠。

    谢流水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有一种“嗞啦嗞啦”的声响;十分刺耳,像是铁器刮擦的尖锐声音。他捂着耳朵;走在重重迷雾里

    忽然;看见了一把斧头。

    只露了一面;就消失了。

    谢流水提起轻功去追,他立在高枝上;张望,却到处都找不到,只有尖锐的声音从四面八法压来,压得耳膜震痛;像一根细长尖锐的挖耳勺,猛地捅进耳蜗。

    在这一片嘈杂中,他忽然听见树下有什么动静

    低头一看,树下站着一只小行云;估摸着十二三岁,小行云站在那;抬起头,对着一片枝繁叶茂,说:

    “好可爱的松鼠啊!”

    小云歪着脑袋;自言自语:“要放走他吗?还是;要抓住他!”

    谢流水回过头去,四周是雾中迷林,没有什么松鼠。

    梦陡然惊醒。

    谢流水扶着脑袋;头痛欲裂,他往旁边一看,身边是空的。

    楚行云不见了。

    他摸了摸被窝,还有些温,可能才离开一会儿,临睡前,谢流水怕楚行云出事,所以是守着他睡的,然而最后自己竟睡死了过去,舔着刀口过活了这么多年,一个大活人起身离开都没察觉到,谢流水觉得真是太奇怪了。

    长长的牵魂丝在地上蜿蜒着,他摸了摸那丝线,楚行云一定在牵魂丝的彼端,他们灵魂同体着,要是楚行云是被另一个人胁迫带走,他只要轻轻拉一下牵魂丝,或者在心中叫一声,谢流水就能知道。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深更半夜,他自己一个人去做什么呢?

    窗外,下着山雨,淅淅沥沥。

    谢流水从床上坐起来,静静地梳理着所有的一切。

    地上的牵魂丝是蜿蜒状而不是紧绷状,也就是说,楚行云离开的范围并不大,应该还在这房子附近。

    傍晚时,楚行云一直在叫:“快走”,并且此时也是独自一人行动,也就是说,他并不希望自己掺和。

    谢流水看向床头那一面摆着的铜镜,他往镜子里一照,什么也没有,他此时是魂灵,什么也映不出来。谢流水站起身,沿着牵魂丝的轨迹,慢慢地走,这面太过干净的镜子是他最先起疑的点,三个月不落灰,最直观的解释就是,有人擦了它。

    谢流水顺着牵魂丝下了楼,这处房子按楚行云所说,是用作打猎的据点,但这个据点修得挺大,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房间也不少,只不过布局很奇怪。谢流水站在一楼厅内,往院落中看,好端端的一个院落,竟然在中央建了个储物仓,并且从地面斜向下挖,以此来拓大空间,有什么必要?

    牵魂丝拐过大厅,拐入那个隔间。

    谢流水一步步走,跟着丝线进来,转入屏风,就见到了那一条长长的回廊,幽深、昏暗。

    这地方是整个房子中最奇怪的,既不安窗,也不点烛,回廊尽头什么也没有,只有大木桶和皂角,看似是用来洗澡的地儿。

    谢流水想不明白这么修建的理由,洗澡的地方连个窗也不通,而且每次接水,都要抱着大木桶来回穿过长廊,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并不是洗澡用的。

    谢流水沿着牵魂丝走到木桶旁,四周似静,又在静中隐隐有风声。

    从地下传来。

    牵魂丝穿过木桶,直往低地下去。

    轻轻的风声,还有某种东西,晃动的声音。

    谢流水没有莽撞地跟下去,他静静地想着。住来这里之后,还有两件怪事,山鬼和尸坑。

    遇到猎户时,那个小猎户问的是:“为何从来不往东山打猎”,也就是说,山鬼的传闻已经存在很久了。尸坑或许就是山鬼弄的,但尸坑中的尸体虽然死状凄惨,但没有蚕食的咬印,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是吃了他们,而像是虐杀了他们。

    谢流水复又想起猎户还提到过东山出现盗尸一事,如果这也跟山鬼有关的话,那这个山鬼就是虐杀或者虐尸?并将虐待后的东西扔进天坑中,日积月累,形成了尸坑。

    而楚行云对尸坑是知情的。

    知情,却还住在这,知情,但看到尸坑时,反应却还非常大。

    谢流水蹲在地上,他从脑海中捡起由铜镜做出的推论:这里,有另一个人住。

    两相结合

    或许,楚行云认识那个“山鬼”?

    不仅认识,还包庇他,为他提供住所。

    为什么这么做?

    谢流水想不明白,山鬼存在已久,也就是说以前也是这样,那时楚行云武功具在,人也算聪明,不可能被人胁迫多年还一点都无法反抗。

    换句话说,楚行云很可能是自愿的。

    这就更想不明白了。

    谢小魂盯着黑黢黢的地面,慢慢将自己融进去,地窖里是一堆臭鱼干,而牵魂丝隐进地窖的石墙中。

    果然如他所料,地窖与院落的那个储物仓之间,还有一个地下空穴,大约就在这堵石墙后。谢流水想起那根倾斜向下的竹管,他猜想,竹管并没有废弃,而是为住在地下空穴的山鬼提供水。

    然而楚行云最后那崩溃的样子实在让谢流水心悸,他觉得奇怪,私养了一个嗜血嗜杀的山鬼,虽说有点见不得光,可没必要这么害怕吧。而且从尸坑里看,大多都是鸡猪牛羊之类的畜生,人很可能还是盗来的尸体,也不算十恶不赦,开诚布公地说一说,他谢流水还能去昭告武林不成?

    为何那么惊恐?

    楚行云在害怕什么?

    谢流水仔细回忆着,楚行云在梦魇中一直喊着“快走”,但醒来后,他靠着床,轻轻地说过一句:

    “来不及了”

    也就是说,有事将要发生,并且时限到了。谢流水一步步走过去,看牵魂丝一褶一褶地弯弯绕绕,最后他停在地窖的那堵石墙旁。

    时限时间

    猛然间,脑中灌进猎户说的一句话:

    “山鬼每月出没一次”

    糟了!谢流水抖了一下,他急忙伸出手,刚要穿墙而入,突然,全身一僵——

    他漏算了!

    那间储物仓里香气浓烈,而自己的尸体周围,摆了很多黄白药丸,防腐,并且确实有效,天这么潮热,尸体还保存的很好。

    他记得,当时尸身是楚行云从眠花田里背过来的,那时是晌午,他躲在地下,没有仔细去瞧,但可以肯定的是,楚行云绝对没有路过任何一个卖防尸腐的地方。

    那么这些药,从哪里来的?

    最直观的解释是,楚行云本来就有的。

    这么想,就有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他买来做什么?

    那些呛人的香料,真的只是防虫吗?

    地窖中酸臭的鱼干,真的只是懒得收拾吗?

    还是为了遮掩,另一种味道。

    骤然间,脑海中跳出一圈红痕,楚行云右脚踝上,那一圈被铁索磨伤的红痕。

    灵光乍现,谢流水猛地想起在楚行云记忆书架中,那一排死死锁住的书本

    所有的一切瞬间连贯而通,谢流水站在石墙外,本已抬起的手,悄悄垂落回身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几乎听见了里边的动静,他几乎知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流水站在一墙之外,牵魂丝静静地垂着,楚行云没有来拉他,也没有拽他。

    他想起昨日,楚行云哭着对他说:“别管我,快走吧,求你了!”

    他想起梦里,他变作松鼠平云君,小行云欣喜地打开盒子,对他说:“你好哇!我来找你玩啦!”他想起他们一同坐在松树下看晚霞,好端端地,小行云忽然很反常地跟他说:

    “这里好黑,我好冷啊。”

    “好痛苦,你也是吧?”

    “谢流水。”

    谢流水站在一墙之外,他看着挡在眼前的石墙,轻轻地拿起牵魂丝,他低头,端详着手心中的这根丝线,握紧,又松开,再握紧,最后攥得死死的,绝不放手一般,他向前一步,穿墙而进。

    血到处都是血。

    扑面而来一股腐臭,不是鱼的腥臭,而是真正的,尸体腐烂的臭味。

    入眼是数十具吊死的尸体,轻轻地在风声中,晃荡。

    尸体被鞭得皮开肉绽,滴滴答答,流着黄汤

    地下空穴很大,两处石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到处是尸块、骨头,还有滚落的眼球,肢解的内脏

    谢流水一直往前走,走到最深处,看见了楚行云。

    他背对着他,一身白衣都染了发黑的血,楚行云拿着一柄斧头,像发泄什么似的,一下一下狠狠地往一头死牛身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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