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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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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冷水灌顶般浇下来淋个爽快。

    等等,冷水?

    一丝惊疑在心中泛开,自己深知二重一枝春的功效,虽然普通人较武力深厚者起效慢,但一旦发作起来,就是畜生求欢,理智全无,断不可能只想要一盆冷水就行。

    捉住一个关键的线索,行云开始觉得脑子里浆糊般的思绪重又活络起来,手中残玉的冰凉,从掌心沁到心口,使他定气凝神不少。他现在的筋骨无力、全身发热虽同一枝春的发作特征一样,但就凭他还尚存理智这一点,自己身中的绝不是一枝春。

    此药名贵至极,原料须从西域采炼,经药师巧匠长时间调配而成。当年那一枝还是王爷亲“赐”的,如今谢流水一介小小花贼,哪有门路弄一枝春?方才在林间说的甚么“二重一枝春”的话,恐怕都是吓唬自己,耍个心术,若不是自己曾领教过一枝春的厉害,恐怕此时定然以为难逃一劫,而在无意识中放弃挣扎。

    此时心下一片明朗,他而今只是四肢无力,身体发热,没有不发不行的欲望,很可能对方只是下了普通的软筋散和加快药效的发热剂,致使身体有些滚烫而敏感,甚至连春药都没用。

    理清一条条思路,楚行云觉得眼下情况虽糟,但幸而没到不可控的局面,微微转动眼珠,开始思量逃脱之计。

    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想要扳倒武功高强的谢流水无异于天方夜谭。但楚行云从小就坚信,一个人只要不是脑子不行了,那么无论何事都会有转机,他虽赤诚相对屈居人下,但比着谢流水人生中任何一个对手都更加接近他,一身致命点全都暴露在他面前,喉管、脖颈、左胸、下腹,全都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只要有一个机会

    突然,身下一凉,谢流水已有所动作,楚行云默默地承着这一切,几番折腾下来,太阳早就落山了,此时四周一片昏黑。古语有言:“上苍予神机于有备之人”,但比起做好万全准备等上苍赐予时机,楚行云更倾向于自己创造一个机会。

    感受着身上的施暴者越来越大胆的动作,楚行云决定放开手去赌一把,但愿这一次,上天可以站在自己这一边。

    谢流水似乎终于玩够了,缓缓停下来,只听“嗯”一声,极轻极短,从身下传来。那嗓音透着清俊,调子却带着妩媚,偏偏又叫得如此之快,几乎要让人捕捉不到,猫挠似的撩拨心弦。

    他被那一声弄得有些急切,看着身下人难耐地扭动腰部,像慢慢情动了一般,双腿不自觉地缠上自己的腰部。

    就在那一瞬间,那两条修长的双腿突然狠狠一箍,束得谢流水腰部一阵僵硬。

    与此同时,楚行云一个闪电般的右勾拳,直从面门上劲风似地掼来,谢流水多年的实战经验让他条件反射性地向外一躲,突然心头咯噔地一跳——

    晚了!

    电光火石之间,楚行云已弹身而起,流畅漂亮的背肌线刹那间紧绷,腰部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似猎豹般迅猛出击,他张开嘴,尖牙对准谢流水的咽喉,恶狼般狠狠咬下去——

    此时谢流水腰部被那两条迷人的长腿紧紧缠制无法发力,眼看就要被咬断气管,他用手猛地在床侧借力一撑,扭头硬生生地向左后方撤去——

    楚行云猛地一口咬在谢流水右肩上,他不管不顾地像一头困兽般撕咬啃噬,牙齿深深地抠进肉里再疯狂地扭头回甩,最后竟真的连皮带血地扯下块肉来。

    “嘶——”谢流水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楚行云叼着那块生肉,静静地坐着,血滴滴答答地淋下来,明明已全身脱力,牙却紧紧咬着不放。

    有惨淡的月光从窗棂边透过,映着楚行云的剑眉星眸。

    四下里,一片沉默,任血腥味蔓延了一屋子,只听得窗外,风斜万叶连翩舞,春深虫鸣清远歌。

    谢流水无声地看着那块血肉,缠在腰上的两条腿已无力地垂下,他轻轻挣开,朦朦的月色笼在楚行云身上,淡淡地描摹出他的五官面容,唯有那双看似静默的眼,流动着满华的光彩,配上这满襟的血,就如冷月孤狼般,透着无比的狠绝凌厉。

    此时,铁血消满室缱绻,月华勾北狼澄廓,看得谢流水心头微跳,他伸手碰了碰身下人的脸:

    “啧,我还真是逮了只漂亮的狼。”

    楚行云冷冷地看了眼右肩血肉模糊的谢流水,头一侧,狠狠地将口中那块血肉甩在地上,又啐了一口血水,一副了然无谓的样子,像是无声的挑衅。

    谢流水倒没动怒,也没再出声,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越是这般沉静自如,楚行云心里越发毛,想想被人扯了块肉下来,换谁都要恼怒发狠,可这人依然按着他的节奏办事,丝毫不受影响。

    楚行云觉得大抵是遇上了行为处事皆与自己相反之人,若用动物作比,他如猛虎狩猎,只想一口咬断咽喉,干脆利落又免夜长梦多,便是自己有朝一日不幸成为他人口中的猎物,楚行云也尊崇这种一剑封喉的死法。

    而谢流水则恰恰相反,像一条巨蟒毒蛇,悄悄地潜伏暗处,慢慢地谋划布局,一点一点地堵死猎物所有的退路,然后优雅地盘身缠绕,最后,温柔地,绞死。

    窗外,一轮白惨惨的毛月亮初上枝头。

    楚行云半点表情也没有,任你动手动脚,我自岿然不动,谢流水毫不介意他躺着装死,任你岿然不动,我自埋首耕耘:迢迢天水啖青云,慢吞细吐夜不停,且试无情登仙岳,欲雨生烟一空蒙。

    这永无止境的前戏让楚行云觉得四肢脱力,脑子更是一钝一钝地抽,恨不能来一刀痛快的,忍无可忍,他冷冷道:“你痿?”

    谢流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笑了,低头摩挲着楚行云左下巴的一点痣,慢慢附在他耳边,轻声吐息道:

    “别着急,你要知道,夜,是很长的。”

    楚行云一个激灵,奋力挣扎起来,手指紧紧抓扯着身下的床褥,在丝绸上弄出无数条褶子,床头的镜子被“刷——”地扫下地,碎裂成瓣,瑶瑶地反着月光,像一地碎银。

    夜烧得滚烫。谢流水右肩的伤在动作中又被撕扯开,冒出更多的血,他隐隐觉得自己现在有多爽,日后就会有多惨。

    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谢流水摸了摸楚行云英气逼人的脸,心道:等一切事了,我也到了黄泉底下,就去找你还这笔生死风流债。

    夜愈深愈沉,最后的时刻,楚行云已经陷入了一种意识的混沌,他恍然间感觉到谢流水从身后抱着自己,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头靠在颈间,哑着嗓子低声地问:

    “你武功尽失了吗?”

    楚行云侧过头想出言嘲讽,但他终究没了张嘴的气力,他看着谢流水双瞳深黑,神色不似方才快意,反有些复杂,之后,再挡不住袭来的巨大困倦,整个人昏睡过去。

    露重丑时夜,鸡鸣四更天。楚行云是被狠狠颠醒的,睡眼惺忪之间,只觉得整个视野都在上上下下地晃荡,他还没弄清现在的状况,一条粗长的刀疤就晃进他眼里。

    行云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现在依然在那个木屋的床上,被迫跨坐在谢流水身上,对方见他醒来,促狭地笑了一下:“感觉怎么样啊?楚侠客,是不是又多了一个传奇的人生经历?”

    楚行云安静地看着谢淫贼一副小人得逞的嘴脸,心中沉思,他就这么撞过去,一口咬掉这人的鼻子,能造成多大杀伤?然而没等他估量好,谢流水捏在他后颈的手迅速施力,楚行云来不及挣扎,脑中一白,昏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正躺在一片灌木丛里。楚行云起身,发现自己竟然青丝绾正,衣着整齐,甚至连外袍的银丝云纹都跟之前穿的一模一样,若不是腰间股间隐秘地酸痛着,他几乎要怀疑昨夜大梦一场。此时已是辰时,天早就大亮,而不远处正是追不落平阳时的那条小径,隐隐还能瞧见城肆里的繁华楼宇。

    楚行云没再耽搁,起身疾走朝宋府赶去,自己一夜失踪,宋长风醒来不知要如何心焦,总得先去报一声平安,顺带再调查一下华碧楼,那些酒菜到底经过了谁之手,薛家真正的小厮到底有没有来过,楚行云总觉得昨天的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蹊跷得诡异。

    此时他没法施展轻功,昨晚一夜碾压,也不能乘马,只能尽量快走,连过了好几条街,却见着平日里热闹繁华的临水城,现在冷冷清清,偶有几个行人也都面色惨然、行色匆匆。

    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楚行云加快脚程,行至宋府时,正好碰着牵着马匹回来的方包。

    行云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方叔!”

    “哎!楚侠客?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昨天可把我们大少爷急坏了啊!他”

    “宋兄现在在哪?”

    “还在书房里,哎呀,大少爷他”

    楚行云素知方包说话琐碎,此时他心急,便谦和地一笑,打了一个告辞的手势就往里走,如今也顾不上向宋母宋父通报的礼节了,急匆匆地便往书房跑。

    一路上,许多仆人遇到楚行云都是一脸的惊喜,楚行云也来不及一一跟他们招呼,径直推开书房的门就迈进去。

    宋长风原本坐在书房里,一手按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一手捧着上好的碧螺春,一抬眼,猛地看见寻了一夜的人安然立在门口,外边明媚的春光舀舀地落于白衣。宋长风手上一抖,整碗茶都泼在地上,也来不及管,立刻就旋身而至,只想把眼前人狠狠抱进怀里,永远都别再离开了。

    但宋长风终究是克制住了,他的双手最后只是轻轻地放在楚行云的肩上,安慰性地拍了几下,平复住极喜的心情,温和地开口道:“你回来就好!昨晚我醒来发现你不在,寻了你大半夜,却怎么都找不到,现在看到你没事,总算放心了。”

    楚行云一想到昨晚就不由得要捏紧拳头,但此时他只能勉强笑笑,答道:“我没事,只是昨天中了不落平阳的幻阵,一时无法得出,昏睡了一夜才醒来,他似乎也不知道我武功尽失的事,所以用着歪门邪术想牵制我,接下来要怎么追踪他还是个问题,我看还是要先从华碧楼和薛家小厮这两条线上去查一查,否则李家千金的清白,就这么平白辱没了”

    宋长风听闻“李家”二字,一下子就震碎了心神,整个人都缓不过来,楚行云心下诧异,也不再往下说,只静静地站着。

    宋长风回身,一脸颓唐地坐在椅子上,示意楚行云也坐。行云越来越觉得不安,他极少见宋长风这般消极,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不必再追查不落平阳的事了。”宋长风低着头出声回答,声音是说不出的倦怠。

    “不查?那么,李家那边?”楚行云蹙着眉询问道,声音掺了点不自觉的急切。

    宋长风对他摆摆手,又缓缓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眼下是一片一夜未眠的乌青,楚行云心中的不安像阴影般笼上来,此时,耳边只听得宋长风一字一顿地说道:

    “李家,灭门了。”

第七回 血泥尸() 
第七回血泥尸

    断腰排八卦六爻,

    血颅点太极两仪。

    楚行云推开李家大门时,扑鼻而来酸腐的血味令人作呕。刚跨进高槛,就见一个青年伙计头砸在水缸上,脑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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