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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似鹅羽、柔若无骨,出门开堂主集会,乘一顶金丝红软轿,手下抬起来健步如飞。顾恕练的是开天锤、劈山掌,本人高大健壮,重如泰山,也去花重金买顾雪堂同款,一连坐塌三顶轿,花销过大导致分坛揭不开锅,差点被弹劾,这才改坐人轿,手下们就借机表忠心,博个赏。只不过“酷暑天里人肉轿,汗涔涔来油腻腻”,跟“小轿一抬十里天,金丝红软顾雪堂”,没得比。
果然,顾雪堂看也不看跪了一地的人,最后左手勉强一指,就点中楚行云和慕容,楚行云脑子一转,既然顾雪堂假扮坛主,那他且和慕容假扮手下,一块儿混水摸鱼。于是干脆利落地用手臂搭成人轿,顾雪堂大模大样地坐上去,翘着个腿,居高临下道:“起。”
慕容克制住自己想一放手,摔死这鸟堂主的冲动。一地易容云很是遗憾地爬起来,浩浩荡荡地跟在后边。楚行云又稳又快地抬着顾雪堂,这洞内之道越走越宽,在转过第三个岔口时,顾雪堂伸出手,在楚行云手背上悄悄写下一个字:
燕。
楚燕?
妹妹!楚行云登时心脏狂跳,难道妹妹其实在顾雪堂手里?谢流水心叫不好,正要叫他别露怯,却见楚行云脸上一片淡然,过了一会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写了一个字:
恕。
轿上人歪着鬼孩头,还佯作不解。楚行云想起进蛇壁洞前,那群追兵曾喊过要通报,于是单刀直入:“顾堂主,狸猫换太子,撑不了多久吧?”
顾雪堂吃了一惊,他假扮王宣史时,就直觉这人是真云,这份直觉直到现在也很强烈,可随后却见这人武功跟楚侠客对不上号,还会变声装假,有点像复族派,但鬼孩抓慕容时又去舍身相救,顾雪堂都快弄糊涂了,故而拿楚燕试他。不料这人不仅不接这茬,反倒将自己假扮顾恕的把柄抛出来,这反应不仅让人捏不准他是不是楚行云,连他是哪一边的都猜不透了。若说是真云,宋家棋子一枚,理应不知道顾家恕字令牌,若说是顾家复族派的,自家坛主被掉包,也不该是这个反应。顾雪堂想了想,最后手握一木镖,递到楚行云眼前。
楚行云瞥了眼,霎时浑身一抖,猛地抢过来,这是十五年前,妹妹被卖时,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他亲手削的木镖,上面还有他八岁时画的花纹,歪歪扭扭,已发黄褪色。
这回无可掩饰了,顾雪堂得意一笑。此时,身后那一群易容云里传来一些异动,他神色一凛,趁转过第四个岔口的瞬间,猛地将鬼皮一掀,连同恕字令牌一块儿撂在楚行云身上,乍然间顶上机关一开,顾雪堂轻身飞上,而先前跳出去引开寂缘的“楚行云”骤然落下,瞬间补上空档,与慕容搭好人轿子,将鬼孩楚行云抬起来,整串动作一气呵成,剧变瞬然天成,于此同时,身后一大拨易容云赶到,大喊:“拿下他!他是假的!”
机关后的顾雪堂偷笑:这才叫狸猫换太子,好好卖命吧。
他转身正要走,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扣上了手腕,心一寒,腕一翻,一个缩骨脱出,然而手上的绣锦卷轴却掉了,他赶紧点起火折子,四下里一看:
绣锦山河画,没了。
顾雪堂再三查看,确实没了。他颇不甘心,然而听着机关外一片吵嚷,鬼洞诡,不可留,只好拂袖而去。
好端端的东西自然不会凭空蒸发,谢流水手拈杏花,将绣锦卷轴从石缝间运出来。此时楚行云、慕容、假行云被一并拿下,脖颈交叉架着两把刀,被迫低头蹲在地上,楚行云全身都包在鬼皮里,他正想着脱身计策,忽然,地里伸出一双手,摸上脚踝
楚行云头皮一麻,黑鬼手、白骨手的想象炸满脑海,低头一看,原来是谢小人手。谢流水将卷轴藏进楚行云衣袖内,刚放好,楚行云的鬼皮就被掀开,顾恕弯下腰,拎回他的令牌,绕有兴味,道:“嘿,你们说说,这是今天第几个楚行云了?”
“坛主,第三十八个!”
楚行云眉头一皱,搞不懂这里到底什么情况。只听顾恕叹了一气:“唉,你说你们一个个的,咋就这么想不开呢?是,我们顾家是发了武林帖,请楚侠客来一趟,可好了,加你,再加他,一共来了三十九个楚行云,倍儿有趣儿!搞得弟兄们还弄了个易容阵来面试,谁自报楚侠客,先拉进去溜溜,瞧瞧那脸色如何。让大家这么大费周章,你说你们该不该死,啊?该不该死!”
楚行云低着头,沉默是金。忽而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山一般的顾恕蹲下来,捏住他:“行了,我也就不句句问你了,你自个儿说出你的故事,今个儿我听了三十七个,现在看你怎么编,弟兄们给你作证,编得好,我顾恕免你一死,留两条胳膊就行。”
楚行云沉吟着没说话,慕容抢先道:“有个啥顾堂主,后鼻音的‘堂’,披鬼孩皮,到这就把皮儿扔给他,然后上头机关一开,堂主跳上去,假货跳下来,你们就上赶着来了”
“喔,这么说,是个误会咯?你们巨冤?”
慕容点点头。
“弟兄们,把顶上都给我撬一遍,看看有没有机关!”话音刚落,一地易容云跳上顶乒乒乓乓一通捣鼓,什么也没有。
顾恕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他们仨,慕容碰了碰假行云:“喂!你堂主自个儿溜了!他不仁你也别义!那机关到底怎么开啊!”
假行云低眉顺目地盯着地面,装得魔怔了似的:“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不一样你们明明说会没事的明明说都是骗我”
顾恕一挥手:“拖下去。”
“慢着!”楚行云抬头,“我才是真正的楚行云,你们且说有何事找我?”
“哟嚯,小兄弟啊,你这话我今天听了三十来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怎么证明你就是真正的楚行云?”
“”这确实是个千古难题:如何证明我是我。不过楚行云脑子一转,又道:“你们要找楚行云,我猜大约也不是真要他这个人,而是要他去办一件事,若这事我也能办成,那是真是假,又何必计较?”
“你若办不成呢?”
“那我就去死。”
“好!好!这位仁兄,好气魄!我顾恕就是喜欢爽快人,来人!走!”
一帮人押着他们仨,浩浩荡荡地向前开路,楚行云时不时能见到有一片小杏花在跟着他。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一处深渊前。这深渊呈圆,大如广场,往下一看,无底洞也。而只有圆心一点从地底升起一根石柱,只有半个脚掌宽,其上爬着一只红蜥,而它嘴里叼着一块白石头
雪墨。
顾恕在一旁道:“你既发了死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前些天我们顾家占了人头窟,在清理中,发现了雪墨,手下人他娘的不识货,雪墨被一只红蜥叼走了,等我们再去追,那死蜥蜴就爬在那了。真他妈操蛋,哪个傻叉会把雪墨随便埋地里!”
楚行云淡淡地看了一眼谢流水,谢流水坐在石壁上撑着下巴,偏过头,看远方。
顾恕又道:“我们想了很多办法,要么不可行,要么不保险,一旦把这只红蜥惊掉下去,就全完了。思来想去,我们得找一个绝世轻功的高人,那么是谁有这个幸运呢?踏雪无痕楚行云!来来来,为我们表演表演。”
大如广场的深渊边缘,人越聚越多,看热闹似的挤过来。楚行云目测了一番,他所站的边缘离圆心石柱实在太远,江湖轻功所跃起的跨度与高度是受限的,达到极限后,一定要足点借力,目前已知跨度最大的就是踏雪无痕,然而他武功尽失了
武功尽失?
楚行云转念一想,忽而觉得顾恕这番话好生奇怪。斗花大会的头奖是绣锦山河画,而顾三少为了确保自己并无威胁,已派过无脸人黑面怪来确认武功尽失了,怎么顾恕这边竟毫不知情?谢流水在一旁解道:“顾恕这边七位坛主,直接隶属顾家家主管,跟顾三少的雪墨组又有不同,想要实时互通情报,也不太现实。”
说着,谢流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笑了一下:“如此一来,就很清楚了,顾三少派雪墨组打得你跳崖。而我乱放雪墨,却被顾家七坛主这边的人捡到,但由于是一票小喽啰捡的,消息不胫而走,顾家复族派发现了雪墨,首先自家的复仇派就不爽,就更别提其他家咋想了。所以他们发话出来请你,就来了一波搅屎棍。顾家七坛没办法,你又跟死敌宋家关系匪浅,于是请了寂缘和萧砚冰这俩外援,并且交代不能透露雪墨之事。而这时,以顾雪堂为首的复仇派也来了,你妹妹很可能就在他们手上,但顾雪堂却暗暗透了一些给寂、萧,他既不想让复族派找到你取得雪墨,又想让事情推进下去,他好暗中搅浑水获利。于是寂萧就拿这,既当试金石又当诱云饵。谁知上山难,成了如今的光景。”
楚行云听着觉得有一番道理,顾恕瞧他一直默不作声,嗤笑道:“喂喂喂,不是吧,这就怂了?我可是说好了,你,要么成,要么死。”说罢,拽起楚行云和假行云,就要往深渊里推,楚行云赶紧拦住他:“我才是真行云,这人是冒名顶替的,且让他在一旁站着吧,还请顾坛主收手。”
顾恕挑挑眉,后退了几步,同时吹了个响哨:“弟兄们,给他点鼓励!让他勇敢地迈出这一步!”
一时间,起哄声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震耳欲聋。
楚行云立在深渊旁,脚下是万丈黑,他抬眼望去,对面两侧皆是挤挤挨挨的人,数千双眼睛盯着他,且看他如何。
谢流水飘过来,同他临渊而立,漫不经心道:“哎,这雪墨怕是偷不着啦,怎么样?楚侠客,咱们是跑呢还是逃呢还是跪地求饶呢?”
楚行云忽然笑了一下,心上一计。他张开双臂——
众人看着他,谢流水也看着他。
楚行云等了一会,斥道:“你看什么看?还不来抱我?”
“?!”
幸福来得太突然,谢流水有点懵,赶紧依言行之,接着,楚行云在众目睽睽之下,迈出了那一步。
四周齐刷刷地一片抽气声,惊掉了下巴,只见楚行云整个人,悬浮在深渊之上。
人群瞬间像炸开了锅般疯了,楚行云双手侧平伸,又向前迈了一步,微微一笑,朗朗道:
“踏雪无痕有些名过其实,诸位,听说过悬停仙步吗?”
第60章 第十九回 共生蛊5()
鸦雀无声。在场人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后;赶紧七嘴八舌地互问起来,最后发现;竟然谁也没听过什么悬停仙步!
这是自然的;因为楚行云自己也没听过;那是他刚编的名头。
不过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楚行云参加过大大小小斗武会,别的不说,人见的最多,就算是万人表演;也不带怕的,何况这才千把人,只见他嘴角嗪笑,云淡风轻;泰然自若地迈开脚步,走出了俊逸潇洒;走出了气宇轩昂,每走一步,都是对世间常识的无情践踏;四周疯魔了般沸腾:
“操他娘的他到底怎么办到的!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这根本不合乎武学!大家注意了;小心是幻觉!”
“幻你妈啊!这儿上千人盯着,我操`我白看那么多年斗花会了,那斗的都叫什么垃圾轻功;这才是大师出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