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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断崖处,武功尽失时。
偏得双煞夺命来,针剑冰冷刺入怀。
左躲右闪逃林避,一打不过就跳崖。
智勇双全谁能及?世间绝代楚行云。
那字丑得要命,像群蚁乱扭,“崖”字估计是不会写,弄了个牙齿的“牙”,“煞”字漏了个四点底,这人还在脑内笑嘻嘻,听着就添堵,楚行云烦躁地往地上一抹——
却摸出了异样,这地里好像埋着什么东西
楚行云连忙挖开,展连凑过来一看:
第十一回 人头窟1()
第十一回人头窟
血浸赤虺生千魔,
诡源迷津困三人。
“这”
展连大为惊骇,一时竟说不出话。
楚行云也被摄住,但紧接着脑内就蹿出了某人装腔作势的调调:“天哪!是颗人头!行云哥哥,我好害怕哦”
接着,右手自己就靠过来,软软地搭在左手上。
楚行云不想鸟他,他仔细盯着那颗人头,表面似乎糊了层东西,看不清面目,额头部分有一些干掉的血迹,后脑勺应被重伤过,全是黑黑的血块。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有人在这里杀了个人?”
楚行云凝重地看着地面,沉吟半响,道:“有可能,不过或许,不止一个。”
话至此,他抽出左手,用雪剑的刀鞘试着往地上挖撬着,谢流水搭了把手,很快,在血人头的前边,又一颗人头现了出来。
展连大骇结舌,随即抓着刀鞘试着往后边挖去,不一会儿,也是一颗人头立在他面前。
这三颗人头大小相似,后脑额头俱带血,面目五官皆模糊,且都连着段脖子,基本是在喉结处被人切下。借着洞外火堆一抹光,楚行云能很清楚地看见那断口参差不齐,狗啃似的,并不是一刀利落的砍头,反而像是被某种东西一点一点据下了脑袋。
二人凝锁眉头,不由分说,一前一后背对着分头开挖,独谢流水实在不安分,手上乱动,嘴也不停:
“楚侠客,楚侠客,楚侠客,楚侠客”
谢流水见他照例不理,转了个女腔,开始在脑内嗲嗲地叫:“行云哥哥,行云哥哥,行云哥哥,行云哥哥”
楚行云胃部一抽,十分恶心,谢流水的年龄应是比他大的,听着这一声声掐着嗓子装出来的女音,一遍遍回响在脑内,耳膜都要震破了,最后只得在心里出声打断:“谢流水,老实交代,你怎么知道这下面埋着人头?”
“行云哥哥真坏呀,人家哪里会知道这下面埋着东西。”
这声音似乎又变细了一点?
“行了别装了,你现在不说也罢,只是你那尸体,什么时候烂掉我可就不知道了。”
谢流水没答他的话,右手倒不再自己乱动,开始老实地跟着楚行云的动作。
几步开外,展连刚刨出第六颗头,心头猛地一寒,他突然停下,顿了一会,道:“行云,这山洞是不是滴水啊?”
楚行云正挖着,此时仔细去听,幽寂之中,倒真有十分微弱的滴嗒声。
“行云哥哥”
脑内突然又响起一句,这声音似乎更尖了,楚行云心里没来由地火起,来不及骂这人发的什么疯,就听得展连大叫一声——
楚行云立刻回过头去,借着洞外火光,他看见,最开始挖出的那颗人头,后脑勺对着他,原本已经干掉的血块,此时竟都变作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流。
寂静的山洞中,就听得嘀嗒、嘀嗒、嘀嗒一声比一声清晰入耳。
“这头在流血?”楚行云皱着眉头,向前迈了一步。
“不是别过来”在他对面的展连声音都虚着,手死死按着银刀,惊恐道:
“它的眼睛!睁开了”
楚行云心头咯噔地一跳。
还来不及反应,却又听到脑后传来脆生生的一句:“行云哥哥”
脑后?
楚行云猛地回过头去,身后却空无一人。
“谢流水?”
他隐隐觉得那声音有点不对劲,太细太尖了。楚行云又试着在心里叫了一次:“谢流水”
再无人应答。
右臂也软软地垂着,无知无觉。
洞外火光曳动。
遽然间,耳边厉风一凛,楚行云本能地矮身躲过,却猛地牵拉了背部的伤口,疼得他差点站不住。只见展连提着刀,立在他面前。
“展”没等他出完声,对方又飞扑而上,楚行云侧身闪避,牵动了左脚的剑伤,身形一滞,瞬间,展连已劈刀而下,狠狠划开他背部的伤口——
楚行云握紧雪剑,喊道:“展连!你怎么了!我是楚”话音未落,展连已带着全数真气一掌打在他左臂上,手中的雪剑霎时被震飞,来不及躲闪,就被对方一个扫堂腿撂在地上,展连双膝一沉,整个重心便狠狠地压在他左脚上。
“啊——”楚行云疼得冷汗直冒,“展连!是我!你醒醒”
展连眼神溃散,毫不理会,双手握刀,高高地举起,对准楚行云右臂的伤口,猛地插下去——
鲜血溅在两人的脸上,楚行云疼得全身痉挛,可他愈是挣扎,展连愈是发力摁住他,全身的重量碾在左脚的剑伤处,谢流水包扎好的伤口瞬时崩裂,血汩汩流出。
展连心智迷失,愣愣地把刀拔出,呆滞了一会儿,又猛地对准伤口捅进去,接着发了狂般不停地重复,楚行云只能眼睁睁地看血崩了般溢出,肉已被刀搅碎,尖酸的疼痛倒灌进脑仁,使得整个人要陷入混沌中去,恍惚之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已恢复了对右臂的痛感
这意味着谢流水已经
意识抽丝般剥离,楚行云全身无力,挣扎不开,他不想再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头向左偏过,却突然看见——
原先他没挖开的第七颗头,此时立在他眼前。
那颗头颅比其他的都小上一圈,背对着他,后脑勺也全是血块,但头上还有两个总角辫,像是个孩童
洞外的火明明灭灭。
猝然之间,那颗头也开始滴答滴答地流血,紧接着,楚行云眼睁睁地看见——
那颗人头动了一下!
它转过来一点,又转过来,再转过来
直到整个脑袋正对着楚行云。
鲜血似乎融化了原先糊在面目上的那层东西,五官逐渐清晰,双眼紧闭,双唇紧抿,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突然,那人头嘴巴一咧,冲他蓦地一笑。
楚行云头皮一炸,心跳骤停,只见那人头的嘴一直咧开,咧开,直咧到耳根处。
紧接着,传来一声极细极尖的童音:“行云哥哥”
听得楚行云寒毛卓竖,他想起身挥剑,却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盯着那女童头,看着她的眼睛,在一点一点睁开
整个眼眶里都是乌血色,没有眼白,有血一滴一滴从她眼里流出。接着那眼眶开始不断扩大,像是被某种东西从内部挤压,两个眼睛一直被拉到太阳穴
那半睁的双眸里似有异物涌动,很快,一只只毛血虫,就从人头的下眼睑里爬出来。
全身的毛孔都在战栗,那双鬼眼越睁越开,愈来愈多的虫涌出来,楚行云拼命挣扎,四肢却像是被钉住,只能僵硬地躺着,看着那一群血虫沙沙地向自己爬来
突然,有一双手,覆在他眼睛上。
“别看。”
来不及细想,忽然的黑暗让楚行云极度不安,耳边的沙沙声由远及近,都能感觉到已有什么东西爬上脚背,尖针般的疼痛刺穿脚趾他濒死挣扎,手肘胡乱地向身后捅去,却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制,僵硬太久的四肢痉挛着挣动,像是即将溺毙的人在渴求最后一丝空气。
“别怕,是假的。”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听起来还有一丝熟悉,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背部紧贴的地面好像变得柔软,但脚上的疼痛却越来越钻心。
楚行云紧紧攥着拳头,即便双眼被蒙住,他却仍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颗人头黑窟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而无数血虫就要爬来惧怕与疼痛两相交织,在筋脉骨血中翻涌。
恍惚间,他感到那只手,正慢慢掰动着自己的五指,一点一点摊开他的右拳,接着紧紧握住。
那是一双没有体温的手。
楚行云头皮一麻,右手腕剧烈甩动,却怎么也挣不开。
“别动,是我”
这声音好近,夹杂着他在某天夜里熟悉的气音,带着令他厌恶的暧昧吐息,缓缓吹进耳朵里。
某天夜里
一种更尖锐的回忆猛利刺破周遭一切,某人左颊带疤的脸洪水倒灌般撞进脑海,那个声源的名字开始逐渐清晰,最后明晃晃地扎进脑仁——
谢流水!
楚行云骤然惊醒。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挡着,而背后被一个又软又冰的活物贴着,楚行云顿觉脊骨生寒,本能地用手肘向后一捅,随即猛地挣开眼前的遮挡,接着上臂用力,狠狠拧住身后的家伙。
“嘶——楚侠客干起自己人来倒是很有力气啊”
楚行云转过头,他看见,谢流水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
谢流水没说话,手随意往身侧的岩壁一使劲,整个手臂便穿透过去,再收回来,手和岩壁都完好如初。
“我还是魂体,除了你之外,所有东西我都碰不到,而且”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楚行云看见,他的肚脐眼处,牵出了一根细细的丝线,而线的另一头系在自己的左手小指上。
丝线很细,看似轻轻地系了一圈,但楚行云解不下来,估计轻易也断不了的,否则谢流水若脱体成形,早就逃之夭夭,也犯不着废气力唤醒自己
接二连三诡异的事情搅合了楚行云的神经,无论是滴血的人头,还是眼前这个所谓魂体,都让他难以理解。虽身体各处无碍,但想起幻觉里那颗鬼头,仍是心有余悸。他环顾四周,展连就在几步之遥外平躺着,胸口微微起伏,似是睡着了,楚行云起身想到他身边去,却被谢流水摁住。
“别那么关切了,那家伙没事,他挖的是第六颗头,陷得不深。”
“第七颗头有问题?”
“具体我也不知道。你挖了一半,突然就倒在地上抽搐,怎么叫都没用,那个小鬼头正准备附你身上,不料却跟我撞上了,她费力把我挤出去,但自己也没能进来”
楚行云微微眯起眼,再次环视周遭,他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展连躺下的地方,以及六颗人头摆放的角度,都跟先前大不一样。
“谢流水。”楚行云威胁性地扯动指上丝线,看着对方略微吃痛的表情,道:“我记得这人头,最开始是你引导我挖的。”
“楚侠客,我跟你一体同魂,还会害你不成?”
楚行云笑了一下,没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立在地上,此时却全正对着他的六颗人头。
半响,冷冷道:“谢流水,那些幻觉可以不作计较,但现在这些死人头,你告诉我,它们是如何自己转过来对着我的?”
在他身后的谢流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缄默良久,抬眼道:“楚行云,现在山洞里没有人头。”
第十一回 人头窟2()
楚行云皱眉:“那我看到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人头。你看到的或许是幻觉的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