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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眼的小谢酸溜溜地安慰自己,当年自己可比二十三岁的楚行云小了好多,楚行云多吃了那么多年饭,比自己强了一点点点,也是正常的。要是少年的自己能够顺利长到现在,可指不定要怎样上天入地、所向披靡呢。
“哎,小云云!”
楚行云回过头,看着他。
谢流水走上前去,拍了他一下。
楚行云微微蹙眉,觉得奇怪:“你又作什么?”
“没什么,打你一下。嗯,现在感觉好多了。”
“幼稚鬼。”
楚行云转头就走,谢小魂飘着跟上,过了一会儿,瞧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来到此处,谢流笑了一声:“坏楚楚,你看你,把景点都给别人砸没了。”
领头的那位小僧遥遥一指:“大家请看,位于我们正前方的,就是将军石”
小僧抬眼一瞥,对面山崖上光秃秃,哪还有什么石头?他微一沉吟,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改道:
“这块将军石,又叫断头将军,大家看那山崖,那一块延伸出来的长条石,像不像将军的脖子?原本脖子上还连着一块巨石——将军头,但几百年前,被鬼母五雷轰顶,斩首了。当年鬼母无聊,从地狱跑出,变成美女到处迷惑男子,结果不幸爱上了这位冷面将军,她绑走将军,想把他带下阴间,他们永远在一起。那时的将军看淡生死,不知情爱,也随她便。
“可惜,事与愿违,途径此地凉山时,将军与一女子相逢,刹那间,一见钟情打通情窍,再也不愿和鬼母待一块,鬼母便把将军变成石头,罚他看他心爱之人成婚生子,百年之后,再来问他。百年之后,那姑娘尘归尘土归土,鬼母便来问将军,愿不愿意同她在一起?将军像百年前一样,摇着头说,我不愿意。鬼母大怒,于是降下鬼雷,砍下将军的脑袋。
“将军的头颅跌下山崖,滚过山谷,最后,停在那姑娘的墓前,额头靠着她的名字,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终是和心爱之人死在了一处。
“人间最悲生与死,情伤至深阴阳隔。大家跟我这边走,前方的红线上绑的就是过往之人求的平安签、眷侣签,一签五钱,平安顺遂,有需要的”
谢流水在上边听得咋舌,啧啧啧:“我而今才算明白,为何这天下有人穷得要命,有人富得要死。唉,像我,就好可怜,饥一顿,饱一顿,家徒四壁,囊中羞涩,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给了我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机智如我,这不,傍上了一朵巨富云。”
楚行云歪头看他怎么哔哔。
半透明的谢小魂回过头,虚虚地拽住小云袖:“恩人,行行好,断个袖吧,可怜可怜我这样的穷人。”
楚行云觉得无奈又好笑,调头走了。他看得出来谢流水并不在意钱,也并不会和他在一起,估计是平生最爱装疯卖傻,无药可救。
“楚楚——你看我,我很乖的,虽上不了厅堂,但下得了厨房,吃的不多,还会暖床。怎么样?考虑一下吧,我要的不多,分你一半家产就好楚楚——”
楚燕在后边看着哥嫂琴瑟和谐,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她的笑才刚刚漾到唇边,甚至来不及绽开,忽有一大鹰,两翼足有门宽,俯冲而下,将楚燕衔至半空——
“楚燕!”
鹰嘴猛地一松——
将楚燕扔下山崖,楚行云骤而出手,然而在此一瞬,楚燕忽然翻身而起,从袖中抽出一粒石胆子,弹射而出,刹那间,狠狠打中那只巨鹰,将它击落。
楚行云接住妹妹,骤然间脚下一滞,被黏住,半空中有一张无形的蛛网,将两人一鹰网住了。
楚行云眯起眼,打量着崖边来人,金红袈裟绿萝衣,正是寂缘和萧砚冰。
“楚侠客,别来无恙呀。”
楚行云搂紧妹妹,冷笑一声:“二位,有何贵干?”
“楚侠客,不必误会,出家人不爱打架,我们不过是来传一个消息。”
寂缘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萧砚冰用无影丝拴着递来——
是一束新鲜的夏枯草。
楚行云紧紧皱着眉,他知道,夏枯草克鲛皮,而鲛皮,最常用来做人皮`面具
“你们这是何意?”
“楚侠客不妨试一试,把夏枯草汁淋在你妹妹左手心上。”
楚燕抬头,有些不知所措,楚行云搂紧她:“别害怕,没事的。”
他攥紧夏枯草,挤出一点汁,抹在她手心
不一会,就从妹妹手心中搓下了一层极薄的银膜,楚行云认得这个,这是鲛银,最贵的人皮`面具,不仅可以用来易容,还可以用来遮掩身上的伤疤
楚行云一颗心越跳越快,他好像看到妹妹手中有什么东西而那东西让他惊恐,楚行云指尖发颤,心脏鼓噪,他一点点剥开那些鲛银
心跳到最快的时候,忽地,像被一双冰冷的手捂死了。
楚行云浑身发冷,他最后,看清了那个东西。
楚燕的掌心中,有一个血红的眼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妹妹的掌心和他一样,长出了这种可怖的东西!
“又死不了,你冲我们大喊大叫有什么用!”萧砚冰收着一根无影丝,把可怜的神鹰收回来,“你小时候没人教你不要到处乱碰吗?小心长奇怪的东西。你自己要去碰那人蛇怪,怪谁啊!”
“砚冰。”寂缘看了他一眼,转而道,“楚侠客,燕姑娘,这眼睛并非不可治,还请冷静一些。二位大约是用手碰过了人蛇怪的皮肤,这怪物邪的很,碰到就会传染,掌中生目,待这眼睛完全闭合时,就是发病的时候”
“会发什么病?”
寂缘踌躇片刻,道:“人蛇变。”
楚行云心中一抖,那日在人头窟里的石刻画前,他和展连见到壁画上有一个人划船去了一小岛,然后把掌心摁向画中的人蛇怪,接着划船回去,然后高举着手倒在地上
接着,他们发现那石刻画的死循环其实是一圈圆水道,入口可能在下,展连潜水而出,却迟迟不归,他和谢流水只好冒险下水,却发现下面有七个入口,而且周围的石壁上写满了“杀”。
那时他眼睛暂盲,伤痕累累,谢流水与他同气连枝,也是精疲力尽,再那般耗下去非死不可,紧接着,他就听到疑似展连的声音在叫他,心中大喜,遂跟了过去,牵着它的手,让它带自己游出去
后来,楚行云才知道,那是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
“人蛇变让人变成和那怪物一样?”
“楚侠客与令妹的掌中目都还睁着眼,尚未病变,也就不必了解太多吧。”寂缘不愿多谈,只道,“万物生生相克,不知楚侠客可否听说,人蛇克红蜥,红蜥克血虫,血虫克人蛇。而血虫,素来是顾家掌控,凉山又正是顾家营地。”
楚行云:“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只负责带个消息:此地西去三里,有一条瀑布,水中吊了一座小石塔,里边供奉着一种顾家的血虫蛊,可以解救你和你妹妹的掌中目。楚侠客拿来后,将其弄死。此蛊有些特殊,若是被人故意弄死,死前它会发出一种高声哀叫,声传一里,闻者解毒。但它本身朝生暮死,若等蛊虫自然死亡,万事休矣。言尽于此,逾时不候,那里是顾家腹地,人手严多。如何行动,还请楚侠客自行定夺。事成后,也请不要对人讲起。告辞。”
寂缘说罢,抱起黑犬,萧砚冰一撤无影丝,两人齐齐消失。
楚行云抱着妹妹轻功一转,凭空借力,翻回山边。
日头渐西,霞光云岚,好不绚烂。楚行云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心中想,这消息恐怕是顾雪堂传给他的,此人身为顾家第一堂主,怎么好亲自开口叫一个外人来闯他们家,故请了寂萧这两个外援来传消息,万一最后事有不逮,也跟顾堂主没有丝毫关系。
楚行云很感念,真不知当年到底有什么大恩,值得顾雪堂这么还他。只不过,通常,顾雪堂的“帮”都会夹一层私心,不知这次他又夹了什么?想着想着,他忽然发现很不对
谢流水去哪了?
怎么不见了!
“谢流水?”
“我在。”
谢小魂十分幽怨地飘过来:“你半天才发现我啊”
楚行云迷茫地看着眼前,一片山水绝佳,他使劲睁了睁眼睛,最后道:“我我看不见你了。”
四下沉默,过了一会儿,听谢流水说:“是吗。”
楚行云不知如何接话,只道:“我准备带妹妹去拿血虫蛊。”
“嗯,我跟着你。”
云霞满天,楚行云背起妹妹,拎起谢流水的身体,往西奔去
快要分别了吧。
三里不远,轻功一转,更是快得很。楚行云赶到地方,发现此处水木清华,云岚秀润,是块宝地。浩浩荡荡的人往瀑布那集中,好像是在准备祭祖?
“顾家三年一祭祖,无论复族派还是复仇派,全族有名有姓的都要来,楚侠客,看来咱们这是赶上大的了。”
楚行云看不见谢流水,只能听到他说话,他拉着楚燕,躲在树干后,楚燕缩在哥哥怀里,看见不远处有两个背着弓箭的人骑马而来,不知箭术如何,但内功看似平平,于是她从袖中摸出石胆子,“当当”两下,瞬间出击。石头弹在大脑门上,那两人晃了晃,接着,从马背上摔下来——
楚行云简直爱死自家妹妹了,怎么这么聪明!他上前接住那俩晕人,将他们拖到隐蔽处用树叶盖好,接着和楚燕背好弓箭,换上这顾家人的衣物,上马混了进去。
越往里走,人越多,香火缭绕,供果堆叠,但并没有见到立碑牌位,楚行云混在人群中偷听了一番,发现顾家有自己的习俗,每年各分支自个儿祭自家的祖宗,但到了三年大祭的时候,全族统一来到此处,祭最早的先祖蛊圣。楚行云猜测这顾家似乎有蛊虫崇拜,他们认为血虫蛊之所以能为己所用,是因为先祖蛊圣保佑,血虫蛊就是先祖的化身,所以每三年就要供奉一次。
顾家血虫蛊的类别有很多,楚行云听他们说,专门祭祖供奉的这个蛊叫什么金身圣蛊,仅有米粒大。不是血虫蛊中最厉害的,也不是最难炼的,只是耗时最长,最能体现对祖宗的诚意。据说每三年才能炼出一只,朝时生暮时死。等天黑蛊死,他们才开始正式祭祀。
楚行云看了看时辰,乌金渐西,他得赶在这小虫子自行死亡前逮住它,弄死它,让它哀叫一声才行。
楚行云和妹妹跟着人群在下边打转,而此时此刻,顾雪堂正立在瀑布之上,低头俯瞰,看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他让楚行云来,除了报恩,还有另一番打算。
顾家与宋家的血海深仇,是时候该算一算了。只不过,起事总要有个由头,要有一个导`火索。这个火信子要长,要够劲,如此,导出来的火才烧得旺,才烧得人片甲不留。
顾雪堂心中微笑,楚行云十三入宋府,肯定早就被下过忠诚引,可这么多年,却不发作,宋家也不明面上认楚行云,反倒同意他出宋府,成为一个游离在外宋家人。
他知道宋母宋父那俩老狐狸打得什么如意算盘,楚行云武功十阳,还跟宋长风一块长大,是保护他们宝贝儿子的一张好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