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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作态更激怒萧砚冰,他出手便是一招“白蛇出洞”,向寂缘后心袭去,寂缘头也没回,食指轻轻一点,竟准准地点住了萧砚冰。
楚行云用手掌托着谢小人,让他去看,萧砚冰功力少了一半,早知自己敌不过寂缘,他后退一步,耍赖道:“我要赢,这回你必须放水让我赢!”
寂缘缓缓地摇了摇头,默默向前走去,走不出三步,忽道一声:“墙外的施主,还请现身吧。”
楚行云和谢流水一怔,无奈,只得翻墙而进,谢小人躲在楚行云的耳后,搂着他的耳垂,探出米粒大的小脑袋,出来张望。
萧砚冰一见楚行云,大为不快:“是你?骗人精!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楚行云与寂萧二人在鬼洞中有些过节,此时又于斗花会中碰头,自是相看两相厌,楚行云也不多做解释只道:“适才路过,无意偷听。”
“好个无意偷听,我看你就是故意存心!”萧砚冰本只是叫骂,却突然勃然大怒,箭步冲来,一把揪起楚行云的衣领:“你刚才见过谁!怎么会有那群臭道士的味道!”
楚行云不解其意,皱着眉打掉萧砚冰的手,此时,小流水从耳后探出来,跳上行云的肩头,一路跑到他的衣领口,爬进去,过了一会儿又钻出来,顺势往上爬,谢小人抱住楚行云脖子蹭了蹭,最后奇怪道:“没有什么味儿啊。”
寂缘拉住萧砚冰,彬彬有礼:“楚侠客,玄黄教的道士专修怪力乱神,为避邪祟上身,常年熏蓬莱香,初闻无味,唯有日积月累地浸染,才能嗅出异香。我与玄黄教交好,砚冰与他们交恶,且算老熟人了,你身上也有这股味道,许是接触了什么人?”
楚行云见寂缘并无加害之意,便实话实说:“我没见到道士,只见了一位法师。”
“那狗逼在哪!我要削了他!”
寂缘暗暗地看了一眼萧砚冰,似是警告,转而对楚行云道:“玄黄教有些奇诡,道不全道,佛亦非佛,法师是他们修为最高的一批,不知楚侠客遭遇何事,如何能惊动法师出手?”
“不便相告。”
寂缘见楚行云冷冷淡淡,也不强求,侧身退到一边,让出路来,楚行云也不客气,微一抱拳,便走了。
萧砚冰气鼓鼓地盯着楚行云看,扭头道:“你把他放走也没用,我想打听谁,总能打听到,当年不能屠尽玄黄狗,如今杀得一个是一个,咱们走着瞧!”
他说完,偷偷拿眼瞅着寂缘的反应,又道:“你若不想我杀人,倒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下一场比试你让我赢,我就放过那个臭法师!”
萧砚冰如今红莲缚杀锁在身,一条命都捏在寂缘手中,哪有资格跟寂缘谈条件,但寂缘听了,竟什么也没说,最后叹了一声,道:“都依你吧。”
楚行云将小谢从脖子上抓下来,捏在手心里。小谢只露出半截身子,两只小小的手搭在他拇指上,待走到小路尽头,拐了个弯儿,忽听寂缘传音道:“佛门之中,也不乏可窥天机之人,大隐隐于市。”
这是在提点他楚行云微微蹙眉,不知寂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临水城有一条算命街,各个标榜自己可窥天机,故名天街,莫非其中真有窥视命理的佛门弟子?
楚行云抬手,瞅了一眼掌中小谢,心想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天街人来人往,算命摊前络绎不绝。上一次来天街时,楚行云还在跟踪谢流水,当时有个算命先生便给他算了一卦,告诫他不可破忌,否则将有大祸,果然那天晚上,他就跟谢流水灵魂同体了,想来还挺准的。不过楚行云不太信命,更不太信什么算命,命若真能算出来,甚至还能改命,算命先生为何不自己成为人中龙凤?所谓算命,不过是芸芸众生为自己找的一些托辞罢了。
小谢耷拉在楚行云指缝间,听见云的心声,不由一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信命。”
“我看起来像会信的人吗?”
“经历过很大苦难的人,往往会比较信命,否则那么多的痛苦,该如何化解?只好安慰自己,这都是命啊!”
楚行云心觉可笑。
“楚侠客这般不认命,那是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楚行云摇头,他想了想道:“没有这般绝对我命由我亦由天吧。”
谢流水笑了笑:“我倒觉得天意难违,常常爱听天由命呢。”
楚行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他看着谢流水,忽然有些看不明白,他本以为这家伙城府颇深,诡计多端,大概是喜欢人定胜天的。
“为什么?”楚行云问。
“要自己做抉择多麻烦啊,抛抛铜板,摇摇骰子,问问算命的,就可以顺应天命了,多轻松。就算这个抉择带来一堆恶果,那也都是命呀!”
“这不过是逃避之举,还用天命自欺欺人。”
楚行云大不赞同,他捏住小谢,把他揣进兜里。
“自欺欺人多好,有时无论怎样选择都是错的,这时就需要一番自欺欺人,你可别看不起啊,能把自己都骗过去的人,那简直是世间高人。”
楚行云在心中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哪里会有什么都是错的情境?”
第137章 第四十二回 拇指人3()
楚行云霎时一愣;谢流水极少这般说话他忽而想起流水记忆里;连天的大火,烧得夜赤红;他妹妹别过头去;撕心裂肺地大喊:“哥哥;救我——”
声音凄惨,闻者惊心;可不知为何他妹妹是把脸别过去的楚行云顿时想到流水娘祭日时,这人还写了一句:“自是束发别生死,再无叮咛嘱早归,十二春秋不知度;三千世界何处栖?”当时他以为谢流水是伤心难过,才写出这样的话,现在细细想来,突然心头一凉
一个人活着;总会和各种人打交道,他自己八岁离家;受尽折磨,可即便是在不夜城那种地方,他也遇到了红指甲;遇到了那个人;出来之后进宋府、入江湖,认识了宋长风、展连、慕容再长大自己建了清林居,日子也越来越好。失去至亲;未来兴许还会遇见挚友、挚爱
一个人要如何活着,才会沦落到三千世界竟无处可栖的境地?
楚行云觉得不可思议,鸟都找得到同伴飞行觅食、筑巢生蛋,谢流水生而为人,难道找不到吗?他又不是残疾病重,不仅不是,还武功高强,皮相也继承了他的娘诸多好处,脸上的刀疤一旦看习惯了,也不算很碍眼
或许也不是找不到,而是不愿意。
他的娘和妹妹离开他十二年了,谢流水竟是还想要去陪她们吗?
楚行云蓦地捏紧手中小谢,袖里小人哀叫了一声:“行云哥哥!你弄疼我了!”
楚行云知道,谢流水又开始装腔作势了,他一旦开始这般说话,心绪就像蜗牛缩进笨重的壳里,再也不能知道,他那张嬉皮笑脸下,到底在想什么。
本该对这种调笑习以为常,谢流水从来就是半真半假、无可参透的样儿,可楚行云不知为何,今时今刻就觉得有些不快,他不仅没有放开手中小谢,反而加重了力道,捏得死死的,谢流水更是满口行云哥哥的求饶,楚行云便指责道:“你明明比我大,为什么这么不知廉耻地叫我哥哥。”
“不知廉耻?我怎么没廉耻了,我生日可是二月二十九,每四年才老一岁,现在还不到七岁呢!再仔细一算,四舍五不入,行云哥哥,流水今年六岁啦!”
楚行云瞠目结舌,把小谢扔进兜里,不再理他了。
他目光在天街上来回逡巡,寻找佛门弟子,忽听一人开口:“恭喜公子,找到人了。”
楚行云奇怪地看过去,原是准算子。天街有两大算命先生坐镇,一鬼算子,一准算子,鬼算子专派小姑娘、大壮汉,恩威并施拉人算命,灵魂同体前谢流水就被他拉住骗钱,准算子则随口出言提点路过人,说得准了路人自会解荷包,楚行云那时就被他出言说道过,他此时疑惑道:
“先生,此言何意?”
“喔,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老朽当日曾道出你在找人,故今日恭喜公子。”
楚行云自然没忘,但准算子说话玄虚,当日对他道什么莫让前缘东付水,只管惜取眼前人,意在叫他忘却当年,珍惜当下。道理谁不懂,可那人那么好,好过世上所有,他已念了十年,便是再念十年也无所谓,他已打定注意,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把那故人揪出来,何苦还要强迫自己忘记珍宝,珍守将就。可这准算子此时竟说他找到人了
楚行云赶紧坐在他摊前:“我已经找到先生说我找到什么了”
谢小人在楚行云袖子里,把自己缩成一团,心想这破算命的怎么算得这么准。
准算子猛地抬头,盯着楚行云看,见他果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忽然悟到是自己泄露了天机,脸上颇有懊丧之色,赶紧摆手道:“老朽言差了,公子走吧。”
“可是”
“公子不走,是要等我这个老人来赶你不成!”
楚行云赶紧恭谦道:“老先生,我此来不为找人,找与找不到”他咬咬牙,违心地说,“全凭天意好了,当日您告诫我不要破忌,可我遇了些事,不得不犯忌,现在不知怎的,害得我朋友大祸临头,实在是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还请老先生救一救吧!”
楚行云一边说的恳切,一边很自然地露了点沉甸甸的荷包。
准算子眼珠转了转,捻须不语,他算到楚行云情路中有一心结,还算到前缘未尽,该是重逢时,才出言道恭喜,本想讨一个应验赏金,没想到竟说漏天机,道破心结,这时最怕楚行云上来纠缠不休,此刻见他竟该放则放,又大方多金,准算子渐渐缓和道:“公子遇何祸事了?”
楚行云不便直说,便自言破忌后害得朋友被鬼上身他半真半假地讲了段故事,心下并不知准算子到底是不是寂缘所说的能窥天机之人。谢小人趴在楚行云的手腕上,心想算这么准,肯定没跑了。他悄悄松口气,好险楚行云现在没闲暇功夫刨根问底。
“你说有鬼魂附在你朋友身旁,最近这魂灵还变小了啊”准算子故作凝眉沉思,“这可是难办了。”
楚行云知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没有钱。他钱多,便也无所谓,随准算子漫天要价,也只是微微一笑。谢穷灵听得肉痛,心尖都颤,那么多钱,这人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他在楚行云袖子里钻来爬去,时不时咬他一口,楚行云蹙了蹙眉,伸手握住手腕,摁住不安分的小谢。
“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子既说是玄黄教的法师作法,那还需玄黄教之物来解。”
“朋友危难在即,可否请先生明示?”楚行云说罢,又堆了一个荷包。
准算子慈祥一笑:“玄黄教本教设在凉山,不过江湖中也设了不少分教,公子出城往北三十余里,就有一个小分教。偏殿有神反弹琵琶,公子将琴头向左一扭”
楚行云见他话至一半,竟不说了,想着是否要加价,准算子摇摇头:“公子谅解,做我们这行,话不能说太满,到时自有乾坤,结果如何,还看公子那位友人的造化了。”
准算子说罢,便要收摊,楚行云还想再追问,那句“找到人了”究竟何意,谁知兜里的谢不乖登时闹起来,吵着嚷着要楚行云快走他要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