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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行云东张西望,忽然双眼一亮,手一伸,就从树干上捉来一只蝉,捏在手上,低头看着,自言自语道:“夏天还没到,就吱儿哇吱儿哇地乱叫,捏死你!”
小行云拇指食指捏着蝉的“腮帮子”,可怜的知了吱哇吱哇地叫起来,他使坏地把它拿到谢坐骑耳边,洪水般的聒噪瞬间灌了满耳朵,谢流水赶紧偏头躲开,小行云哈哈乱笑,可还没得意两下,突然,一道细水柱射在他衣服上。
“啊!这是什么啊!”
小行云拿开知了,大叫起来,谢流水暗笑:“知了尿尿了。”
“什么?”
谢小魂抿嘴偷笑:“你小时候没见过有人‘遇袭’?知了被抓了,有时会把体内的水喷出,让身体变轻,好逃得快些。”
“它胆敢在我身上尿尿!”小行云气成刺豚,当即要把知了摔在地上踩死,谢流水轻轻碰了下他手腕,霎时,小行云的手指微微脱力,知了趁机振翅高飞,小行云气得来抓谢小魂撒气,谢流水温声温气地劝他:
“知了只吸食树汁,喷的水很干净的,你晒晒太阳待会儿就干了,消消气。”
“死虫子尿我!你还放走它!”
“你自己先去抓它的,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干嘛跟一只虫子过不去?生气伤肝、生气伤肝,你这身体重伤才刚痊愈”
谢流水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山下的热闹有趣,好说歹说,总算说得小祖宗云消气了。
临到山下时,谢流水怕人越来越多,有人会看到小行云悬浮空中,于是摇头晃脑,连呼:“痛痛痛!不行了不行了脖子要断了,你快给我下来!”
小行云瘪瘪嘴:“流水君真没用。”
“是了,知道我没用还不快下来。”
小行云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下来,又朝前蹦去,谢流水逮住他:“不要乱跳,好好走路。”
“为什么?我想一蹦一跳的!”
“别人会觉得你很奇怪。”
“我干嘛要去管别人怎么想的。”小行云理所当然地答,他探头探脑,目光在四处的绿萝藤林间搜寻,又想抓只虫来耍耍。谢流水没办法,只好劝他:“那你至少在心里跟我说话,不然别人看你自言自语”
“别人别人别人烦死了,管他们作什么!”小行云没有找到虫子,悻悻地又拔了根狗尾巴草,一手拿一根,左右手用草打架,还自言自语,自我解说,很是快乐。
谢流水在后面看着小行云跳跳跳,无奈地摇头,小孩子总是能自己找到很多乐趣,一草一虫都很好玩,眼里只有自己那一方小天地,看不到别人。只有长大了,才慢慢发现这世间有很多双眼、有很多张嘴。
忽然小行云回身扑到谢流水身前:“流水君,快!把我抱起来!”
谢流水弯下腰,一手揽过他的背,一手抄起他的膝弯,小行云赶紧挥手:“不要这样抱!”
“那你要怎么样?”
“你搂住我的腰,把我竖着举起来。”
“你还真是我祖宗。”谢流水依言照办,小行云霎时双脚离地,被托起来,他兴奋地向前指挥:“流水君看到前面那小孩没?”
“你又想干嘛?”
“上回那蠢家伙上山摔倒,就是那小孩在笑我,哼,胆敢笑我,走!我们去报复他!”
“”谢流水无语了一阵,乍然想起楚行云离开宋府带他回清林居那次,当时云不堪水扰,一把将谢小魂丢出去,结果自己被牵魂丝绊倒了,引得路过小孩哈哈大笑,楚行云倒是没什么,不料体内的小行云却记住了。看来楚行云和小行云的记忆有时还是能连通,没有完全被割裂。
此时小行云双手平伸,他被谢流水抱着,整个人浮在空中,一步步朝那孩子逼近
“啊!娘——娘——你看那个大哥哥飘”
小行云飘过来扭住那孩子,微笑道:“你再叽歪,我就打你。”
那孩子呜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行云挑起眉毛,凶巴巴道:“爱哭鬼,拧掉头!”
小孩被他吓住了,谢流水怕他娘待会真的过来,赶紧扛着捉弄人的小云溜走。
小行云转过来,脑袋趴在谢流水肩上,瞧着身后,那孩子娘赶来问他又看见什么了,那小孩低着头,噤若寒蝉,屁也不敢放,小行云得意极了,哈哈大笑。
待下了山,在谢流水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小行云终于学会好好走路、心中说话,只是他东瞧西望,脸上表情也随心中言语变化,偶尔还是会引来路人奇怪的眼光,谢流水赶紧撺掇他买了个面罩戴上。
一脉水横街,两侧雕花楼,斋阁飞檐,酒肆飘旌,临水城依旧是热闹非凡。两人随处逛荡,大街小巷都是游人如织、熙熙攘攘,虽然李府灭门给这城笼了片阴云,然临近斗花大会,天下各地的人都涌来,集市摆摊的越来越多,新鲜玩意儿也多,小行云时不时停下来,要吃这个,要买那个。
“拨浪鼓儿风车转,琉璃咯嘣吹糖人儿——”
集市上嘈杂喧闹,小行云像只竖起耳朵的兔子,从一片吆喝声中逮住了最有兴趣的,他眼尖,四处一望,就瞅见桥下有一位挑担子的小贩,那人刚一坐下,乌泱泱的一堆孩子就围住了他。
小行云急忙拉着谢流水过去凑热闹,那小贩是个糖活儿手艺人,担子一头有个小炉,支一口铜锅熬热糖稀,有小孩拿铜板给他,他就铲出一点来,双手搓揉,握成糖团,接着拉出一根长丝儿,用口一吹,糖团鼓起来,两手上阵,捏捏拧拧,一只孙猴儿就蹦出来,他拿一根竹签,点一点糖稀,黏在糖猴儿上,递给那小孩,小孩欢天喜地地蹦走了,剩下的孩子双眼瞪了个滴溜圆,巴巴地瞧着。
小行云拉了拉身旁的“气团”:“流水君,我也要玩。”
谢流水捏住他的手,慢慢放回小云身侧,回:“你小时候没玩过啊?”
小行云摇头,谢流水赶紧又摁住他晃动的小脑袋,再问:“那你小时候都玩什么?”
“嗯抓虫摸鱼掏鸟蛋。”
“你就知道欺负小动物。”
“我才没有!”坏小云在心中大叫,“我养了好多小动物”
谢流水:“比如你的小松鼠小老鼠小黄鸟?”
小行云低着头:“平云君跑掉了,灰溜君和肥啾君也走了。我很喜欢小动物,可可它们都不喜欢我。”
谢流水知道,小行云抓的小松鼠压根不爱理他,至于小老鼠和小黄鸟,那多半是他的臆想。可他转念一想,忽然有点不爽,遂戳了戳小云:“喂,你的小松鼠封平云君,小老鼠号灰溜君,小黄鸟叫肥啾君,到了我谢流水就取了个流水君,你这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小行云转头看他:“那不然你要叫什么?”
“嗯你好歹想个不一样的。”
小行云“鹤立鸡群”地站在孩子堆中排队吹糖人,趁此空闲歪着脑袋苦思冥想,时不时打量一番谢小魂,他跟楚行云记忆有隔阂,十三岁之后在宋家识字习文的记忆都没全部传到他这里,此时绞尽脑汁,愣是没想出一个词来。
过了一会儿,第一波排糖人的孩子都散了,终于轮到小行云,吹糖人的小贩见他白衣佩剑、玉树临风,俨然一大人,遂恭敬道:“公子来给家里小孩买糖人儿呐?想要个什么样儿的?”
“不,我自己想吹。”
“哈哈,公子真是童心未泯、世间赤子。”小贩干笑了两声,握来糖团,捏出一根长长的糖丝,递到小行云嘴边,“公子想吹什么?吹个生肖如何?”
小行云在心里问:“流水君,你属什么的?”
“鼠。”
小行云鼓了一口气,吹进糖丝里,糖团逐渐鼓起来,变得有些透明,小贩遂按他的吩咐,巧手翻飞,捏出个老鼠偷油,最后小指一勾,拉出一条老鼠尾巴,接着用竹签点糖稀,沾上糖鼠,递给小行云:“公子,你看”
小贩正准备自夸一番,让客人也赏赏他的手艺,没想到小行云接过糖人,二话不说,啊呜一口先咬掉那只小老鼠,吞进嘴里嚼嚼嚼,吃了个精光。
这回小贩一肚子话活活卡在了嗓子眼,只好咽回去。
小行云偏过头,得意洋洋地瞧了一眼谢小魂:“吃掉你的生肖!”
“嗯。”谢流水伸手摸摸云头,想了想决定夸夸他,“真厉害。”仿佛吃掉别人生肖真是什么骄傲的事一样。
小行云吃完老鼠偷油,又摸出几个铜板摆上来:“我还要再吹一个!”
小贩这回默不作声地递给他糖丝,小行云接过,又道:“我可不可以自己捏?”
“公子啊,你别看我这样捏几下瞧着容易,可这糖活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功夫,你自己捏那肯定乱七八唉行行行,反正您自个儿高兴就成。”
小行云偷眼打量着谢流水,心道:“我吹一个流水君。”他朝糖团吹一口气,想捏出一个头和身子,结果气吹得太足,身子鼓得肥肥的,小贩在一旁低头偷笑,小行云没办法只好接着吹,用手捏出四肢,可惜手上没分寸,四肢长短都一样,不似人,倒似个畜生,小云拿起自己吹的怪糖人,冲谢小魂比了比,谢流水冲他摇头,评:
“好丑。”
“哪里会!”小行云嘴硬,他看着手中这团怪物,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赌气似的又鼓了口气,在糖团身侧捏出一对软塌塌的翅膀。
谢流水凑过来看,继续摇头:“丑死了,我哪里长这样?”
小行云不分青红皂白,硬说:“你就长这样!”
“你这吹得根本不是个人,倒像是只长了翅膀的肥猪。”
小行云听了生气,虽然自己确实捏得丑陋,可“丑”只能自己觉得,不能别人来说,他一把将丑糖人举到谢流水面前,心道:“你不是嫌你的封号太敷衍吗?好!从今往后,我就叫你猪翅君!”
“别别别,世间最好的小云,你行行好别这么叫我,难听死了。”
谢流水一边作势讨饶,一边抓住小行云的手,微微在空中晃动,这样小行云的整个动作好似在举起糖人自我欣赏,不会太过奇怪。一旁的小贩见了,笑他:“公子呀,你瞧我挑子上那些糖人,金鸡报晓、双龙戏珠各个都有名头儿,你捏的这个,叫什么啊?”
“叫叫叫如虎添翼!”小行云搜肠刮肚,总算憋出了个词儿,为了对应这名头,他赶紧用指甲在丑糖猪头上画了个三横一竖。
谢流水脸色微变,皱了皱眉,如虎添翼的本意是“如,虎添翼”,可这词若拆成“如虎,添翼”可就不太妙了。
不过谢流水转念一想,寻常人根本想不到这一层,怕是多虑了。
小行云拿着那丑东西左看右看也不满意,遂撂在小贩摊上:“这个我不要了,给你拿去回炉融了吧!”
说罢,他动了动牵魂丝,拽起谢小魂离开,还未迈出半步,忽然被吹糖人的小贩死死钳住,那人声音骤冷:“原来公子是局中人啊。”
小行云一头雾水,谢流水心中却暗道不好。
神异经载:西北有兽,其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名曰穷奇。
正是谓,如虎,添翼。
第106章 第三十四回 诳语屋2()
小行云甩开小贩;一步跳开:“你说的什么屁我听不懂!怎么;讨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