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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想到,有人会在杨有德大早上从青楼里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动手杀他。
或许,杨有德在死之前,都想不到,自己做完的一夜风流,居然会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吧。
“你怎么了?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李文柏转过头,看着李二。李二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是眉头紧锁的模样。李文柏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李二点点头,说道:“大人,方才人多,有些话,小的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就在小的检查杨有德心口和脖颈的伤口时,突然发现,两处伤口的位置非常精准,伤口的深度也很深,无论是准度,还是力道,都绝非一般的人能做到。”
“所以你觉得是”
“上过战场的军人,或者经验老道的刺客。”李二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文柏脸色一凛,李二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你怀疑三子?”
“是的。”李二点头,又有些疑惑地说道:“只是三子是用剑的高手,而从那两处伤口的形状来看,绝非剑伤。这倒让小的有些迷糊了。”
听着李二的分析,李文柏也想不明白,伤口不匹配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三子要杀也是来杀他,对一个喜欢逛青楼的富二代下这么狠的手干什么?
一击在心口,一击在脖子上的气脉,两击都是致命伤,若真是三子,他为什么会这么恨杨有德?
没听说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啊。
“罢了,”李文柏摇了摇头,不在多想,“想那么多也没用,等仵作的验尸结果吧。想不到刚一到前庭,就出了这样的案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考我。”
对于李文柏的话,李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他却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家大人。
“大人,不管那杨有德是不是三子杀的,既然三子还没抓获,以后大人就需多加小心。若是出门,请务必带上小的还有几位弟兄。”
李二的语气很严肃,让李文柏想到了当初在交合县衙街道拐角的刺杀。那一次,他差点就让三子给杀了。当时的凶险情形,他到现在想起来,依然背脊发寒。
“这三子,还真是麻烦。”
一主一仆正聊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府衙的门口。
府衙门口站着一个男子,穿着粗布麻衣,赤着脚。
府衙门口值班的衙役正和这个男子说着什么,但男子却充耳不闻,只是仰着头,望着府衙上的牌匾,一动不动。
“大人。”
“大人。”
几个守门的衙役见到李文柏回来,都纷纷拱手行礼。
“嗯。”李文柏点点头,然后扭头看了门口的麻衣男子一眼,发现这男子依旧抬头看着牌匾,站姿有些斜,右腿似乎是瘸的。
“这位乡亲,若是有什么冤情,可以告诉本官。”李文柏和颜悦色的说道,并不介意男子的无礼。
麻衣男子终于把目光从门上的牌匾收回,回头看了李文柏一眼,平静地问道:“不知大人是”
“本官李文柏,新任西州刺史。你若有冤情,大可直言,无须顾虑。”
麻衣男子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李文柏的名声,整个西州都传遍了,这个男子自然也听说过。
“草民没有冤情。”
麻衣男子惨然一笑,直接跪了下来。
“草民是来自首伏诛的。”
公平?()
自首伏诛?
春风阁门口刚发生了命案;府衙门口这边就来了个自首的。
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麻衣男子虽然右腿有些瘸;但四肢裸露在衣衫外的部分;都极为结实壮硕;可见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尤其是他双手的虎口和大拇指上;结满了厚厚的老茧。
虎口长老茧的人;可能是上阵杀敌的兵士,也可能是常年手持农具劳作的农夫。
但李文柏却知道,此人;一定杀过人。
而且不止一个。
因为只有杀过很多人的人,眼神才会带着若有似无的杀气,以及那种莫名的威压。
上过战场的李二显然也看出来这一点;急忙上前两步;挡在了李文柏和麻衣男子之间,手握陌刀刀柄;满脸的戒备。
麻衣男子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依旧跪在那里;面无表情。
李文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挥挥手;示意李二退开。
“既是自首;就到公堂上说吧。”
说完,李文柏转身跨国门槛,走进了府衙。
李二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麻衣男子的身侧;警惕地看着他。
麻衣男子缓缓站起身,看了李二一眼后,一脸麻木地,一瘸一拐地跟着进了府衙。
公堂上,李文柏没有叫来记录的文书,也没有别的官吏陪同,甚至连惊堂木都没有敲,只是安静的坐在堂上,静静的看着那个跪在公堂上的麻衣男子。
李二等人,则是立在两侧,呈包围之势。
处于本能的感觉,李二觉得,这个麻衣男子相当的危险。甚至比三子还要危险。
但李文柏却没有什么危机意识,因为就冲着刚才的接触,他发现,这个麻衣男子,好像真的是来求死的。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你光是看他的眼神,你就会感到绝望。这点,普通人是装不出来的。
“说吧,既然是自首,总得有个罪名。”
李文柏看了一眼麻衣男子衣襟上的血迹,淡淡地说道。
“杨有德,是我杀的。”
麻衣男子面无表情地说出了李文柏意料之中的答案。
所以李文柏的脸上没有什么惊讶。
“你是谁?”
“草民罗武。”
“本地人?”
“本地人。”
“怎么杀的杨有德?”
“用剪刀,先切开脖子上的气脉,令其无法呼喊;而后刺其心口,断其性命。”
自称罗武的麻衣男子,可以说是有问必答。哪怕说到杀人过程的时候,也描述得很详细。
令人细思极恐的是,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麻木,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就好像,不是在杀人,而是宰割家畜一样。
李文柏突然觉得有些冷。
眼前这个人,太镇定了,让他有些不安。
但所幸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敌意,于是便继续将心中的疑惑一一道出。
“杀人手法很专业。但看你这样子,你好像只是个农夫。”
农夫可能会因为利益纠纷或者仇恨,暴起杀人,但绝不会这么老练。这么干脆。
“大人,全西州都赞叹大人的手段与智谋。想必大人不会不知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这个道理。”
罗武终于抬起了头,正视着李文柏的双眼,表情难得的有一丝波动。
“一个农夫,可能上过沙场,手刃过四十多个匈奴。一个首富之家的高墙大院,可能是无数穷苦百姓的尸骨堆积起来的。”
这话一出,无论是李文柏,还是李二等人,脸色都变了。
罗武话中说的这个农夫,明显就是自己。他不只是个农夫,他还曾经是个上阵杀敌的士卒,无数次冲锋陷阵,手里攥着四十多个匈奴将士的性命。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杀杨有德的手法这么干脆,且专业。
因为无论哪个时代,最擅长杀人的,只有三种人——医生,杀手,还有军人。
罗武就是一个士卒,而且还是一个实力强悍的士卒。按理说,这样勇猛的士卒,有过这样显耀的战绩,至少也应该得到升迁才是,为什么最后还是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农夫?
李文柏看了一眼罗武那瘸了的右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腿瘸了,自然就不能再上阵杀敌,只有回乡种地这一个结局。
但是,真正让李文柏色变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罗武的后一句话——一个首富之家的高墙大院,可能是无数穷苦百姓的尸骨堆积起来的。
也是这句话,让一心求死的罗武的脸上,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可以看出,即使杨有德死了,罗武还是很恨前庭首富杨家。
罗武是想告诉李文柏,杨家不干净。
李文柏并不怀疑罗武的话,但眼下他要审问的,是罗武杀杨有德的事情,所以他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杀杨有德?”
罗武还有有问必答,语气平淡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一遍。
原来,罗武自幼丧父,由老母一手带大。他本有一个兄长,三年前死在了前线战场。两年前,他继承了兄长的遗志,主动参军。
按照大齐律例,家中只剩下一个男丁的,是不需要服兵役的。但罗武还是主动参了军。
罗武自幼习武,加上先天体格健壮,沉着冷静,上了战场后,无往不利,近乎所向披靡。短短一年多,他就凭借战功,荣升百夫长。
但是好景不长,在一次战役中,他为了救一个袍泽,深陷苦战。尽管他武力惊人,但无奈敌众我寡,他非但没能救下那个袍泽,最后自己也负了重伤,右腿落下了残疾。
右腿残了后,他便退出了军伍,领着抚恤金回到了前庭家乡。如今连年战乱,每个月都有将士战死伤残,抚恤金也给不了多少。他家的田产也早就被豪强侵占,所以他与他的母亲为了生计,便都在杨家的铜器作坊里干活儿。
在商户开的作坊里干活儿,这是前庭大多数贫苦百姓的求生方式。
但是前庭的各大作坊,却年年以行情不景气为由,降低工人的月钱。百姓们要想不受饥寒,便只能加长在作坊的工作时间,来获取足够的月钱。
于是罗武的母亲病倒了。
罗武一边照顾家中老母,一边抽时间在作坊帮工。家中本就不多的钱财很快就花在了罗母的医药费上,眼看着母亲的身体每况日下,罗武急了,便去找作坊的管事预支月钱。
谁成想那管事非但不同意预支月钱,甚至严明,因为罗武这些天工作时长不够,罗母又没来工作,耽误了作坊的运作,便扣了这个月的月钱。
尽管罗武到处寻求帮助,但战乱年代,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谁能帮得了他?
最后的结局毫无悬念,因为没钱治病,罗母病死在了自家的卧榻之上。
唯一的亲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声奉公守法的罗武终于爆发了。他没有找那个克扣月钱的管事的麻烦,因为他知道,那个管事只不过是在奉行杨家家主杨邦的命令罢了。
于是,在观察了数日杨有德的日常安排后,罗武找了个机会,在杨有德走出春风阁大门的这天早上,趁着仆从还没跟上,拿起剪刀,了结了仇人的性命。
罗武脸色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经历,脸上的表情早已经麻木,自己的母亲死了,母亲的大仇也已经得报,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李文柏静静地听着罗武的遭遇,脸色越来越阴沉。
一个身负赫赫战功的将士,兄长、袍泽的接连战死,自己残疾归乡,一连串的苦难遭遇,都没能打倒他,最后反倒被家乡的豪绅欺负得喘不过气来,最后连自己的母亲都保不住。
这世上,还有公平可言吗?
这是一出令人痛心的悲剧,而且李文柏相信,这样的悲剧,绝不止发生在罗武一人的身上,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西州这片土地上上演。
他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