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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风景如画-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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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尘怔怔地看过去,像看一个陌生人。邢程静静地站在保安室里,静静地凝视她,浓密的短发,乌黑的眼睛,未曾褪『色』的沉稳温和。

    “一直都在外面看着,没想过有一天会在里面闲庭漫步。”邢程打量着名家设计的园林小区。

    “其实也就这样,是不是?”夏日的繁茂葱茏,现在触目一片枯黄。

    邢程回了一句很深奥的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画尘以为他今天来是想和她聊任京,毕竟她和任京在一间办公室呆过一年。“你无需自责,我想任京······他那样,是糊涂了,想偏了。谁没有犯错时,又没有老,以后再慢慢来。”

    看着画尘努力安慰自己,邢程有些感动,又有些苦涩。总觉得她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是不经人间风雨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她,就是特别特别地想见,好像以后没机会似的。当然,他不会像任京那样做傻事,不是谁都有『自杀』的勇气。此刻,他还是荣发的邢总。日后,他会是谁呢,还有没有那份自信坦然面对这张清丽的面容?

    他要用力看,要牢牢地印在脑海中。

    “从头来起?他走之前,我也这样劝慰他。”邢程吸了吸鼻子,他们已经走到了最里端的围墙边,再上几级台阶,便可看到长江。

    江水悠悠,秋月清冷。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邢程哑然失笑。“当时我说的时候,我也明白这话有多假。年青不代表就有机会。有时候,就是这么蹉跎了。不是你不努力,不是你不争取,而是命中注定。像你们生来就环境优裕,可能是不明白的。”

    “你以为我们想要的一切就垂手可得?”难道愈合中的肋骨又裂开了,胸口像断了一样剧痛入心,画尘皱起了眉头。

    “也不见得,但至少机会大把,可以自由选择。”

第51章 会唱歌的鸢尾花(4)() 
画尘抱着膝在台阶上坐下,腰蜷曲着。“借用你刚才的一句话,那是你没身处这个环境,所以你不知个中滋味。我妈妈,从外表看,多鲜亮,多风光。可你知道她有多累么,白天,要守公司,防止员工出错、吃里扒外,每个环节都要把好。晚上,要守家,防止小三登堂入室,抢她老公,夺她家产。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这种日子叫幸福吗?”

    “他们基础不同,所以艰辛些。而你不会这样辛苦的。像你在荣发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其他人可以吗?”邢程不是愤懑,他是羡慕。如果他有女儿,也希望有画尘这样的幸运。这大概又是一个不会实现的白日梦。

    画尘仰起脸,看着他笑起来,笑得酸楚而嘲谑:“那是荣发从来没把我当员工对待,我才这么自由。任何事,都是付出才有回报,有时,还没有。你会说,我是站着讲话不腰疼,有房有车有庞大的家产,还在这无病呻『吟』。那些都是爸妈给的,我接受,是因为他们希望我过得安逸又快乐。满足爸妈的愿望,是为人子女的孝道。不懂这个社会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一代的人分成什么官二代、富二代、贫二代,好像一下子就阶级鲜明。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可是我们是独立的个体,不是寄生在他们壳中的蟹。和别人比,我没觉得我有多不同。其实,真正属于我的只有何熠风。我们在一起,没考虑过门当户对,也没有彼此承诺对方五花马、千金裘,良田千顷,广厦万间,高官厚爵。虽然他一直说,弃医做电视策划人,做现在的传媒,都是为了他自己,他想做些令他快乐的事。我懂的,所谓快乐的事,就是我所喜欢的事。他想抢在我面前看遍世间的风景,然后带着我,周游世界,那样,我会看得更多更远,不会『迷』路、受累。他记得我喜欢的书、喜欢的歌、喜欢的食物。他会为了陪我,丢下忙碌的工作。他还会别别扭扭去买花,偷偷放在我门前······”

    画尘眼泪夺眶而出,可她脸上带着笑,“这些和钱、家境有什么关系?无论做哪一行,他都是凭自己的能力,没有靠过他父母的浓荫。刚到地理频道时,他只能给大家跑腿买盒饭,你能想象吗?我没有他那样优秀,可是,如果上帝夺去晟华这块土壤,我成了一株草,他也不会觉得我就不是阮画尘。爱,应该简单如1+1,不会是三角函数,不会是微积分,不加附助线,没有未知数,答案是唯一的。相爱,就好!对不起,我有些语无伦次。”

    邢程站在黑暗中,他屏住呼吸,眼眶酸热难耐。他想,即使此刻死去,他也会欣然瞑目。他知道他输在哪里,不是土壤,不是阳光,而是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棵树。他是真的真的配不上她!

    他要走了,以后不会再来静苑,不做遥不可及的梦。双脚用力地踩着大地,每一步,不管是沉重,还是轻松,都要走得实实的。

    画尘送他到车边,他上了车,发动引擎,对她笑笑。他摇下车窗,她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只是像温和的兄长,伸手『摸』『摸』她的头。

    画尘挥挥手,看着汽车远去,路的尽头,是林立楼群间璀璨的万家灯火。

    她按住胸口,一步步向大门移去。好不容易走到保安室门口,她硬挤出一丝笑。“保安大哥,又要麻烦你了,请帮我打下120。”

    三天后,何熠风从北京回到滨江。打开门,朝楼梯看看。没有人坐在那朝他笑着,说:我在等你回家。

    保安口沫横飞地告诉他,那个晚上情况有多可怕,阮小姐被抬上担架时,脸『色』白得有多可怕,像每根筋都看得清清楚楚。何熠风赶到医院,刚好看到护士扶着画尘从洗手间出来,她喘得气都接不上。隔着病号服,他都能看出胸前裹着的石膏。

    画尘对他笑一笑,似乎很抱歉,那笑容虚弱得一触即碎。

    主治医生还是上次的那位,不等何熠风发问,他忙主动汇报。肋骨断了两根,现在用石膏固定,这段时间不能洗澡,尽量卧床休息。

    何熠风彬彬有礼地道谢,语气平静。转过身看着画尘时,画尘一惊,他像是在他的周遭竖起了一堵冰冷的墙,表情漠然。“夫子,对不起!”

    “告诉你妈妈了吗?”

    “没有,又不是什么大病。”话音一落,画尘恨不能咬舌自尽,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何熠风笑笑,“那你好好养病,我还有工作,先走了!”这不是虚张声势,他说走就走了,都不等画尘回应。前前后后,在医院停留了不到十分钟。

    画尘忽然觉得委屈,眼圈一下就红了,立刻把脸扭在一边,赌气地没有挽留他。没想到,后面几天,他都没有来,不仅如此,连个电话也没有。画尘沉不住气,打了电话过去兴师问罪。

    何熠风没有拒听,但是不说话。

    “你真是不讲道理,我又不是故意摔裂肋骨,躺在医院里的人是我呢!”

    “阮画尘,我作为鸣盛的执行总监,每一天《滨江日报》的头条新闻都是要亲自审核的。不管我人在哪里,滨江发生什么事,我应该都在第一时间得知。”

    “别和我说工作,我们现在吵架。”画尘突然茅塞顿开,“你······在吃邢程的醋?”

    何熠风泠冷地说道:“让一个男人为你吃醋,觉得很得意吗?除非那个男人不是真心,不然没人能在感情上做到大方宽容的。你为了他的事,第一次向你爸妈提要求。甚至不惜拖着病体,在寒风里陪着他宽慰他,还摔裂了肋骨。我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才那样去做。我想这是原则问题,该给你时间清静,或许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似乎闯大祸了,要命的是画尘还无法辩解。这才甜蜜了几天,就任其这样夭折?

    出院回到家,不意外,何熠风已经抹去了一切属于他的痕迹。室内和室外一样,寒流来袭,冷得手脚冰凉。夜里抱着他枕过的枕头入睡,心里面把那个人恨得牙痒痒的。

    编辑打来电话,斥责画尘见『色』忘义,最后问道:“你那个男朋友真是软硬不吃、刀枪不入,你那么老实,以后能降得住他吗?”

    画尘无奈地回道:“降不住也得降呀!”因为她爱他。

    滨江入冬了,一开始,就是一天的冷雨。去医院做了个x光透视,终于把石膏拆了。画尘约了许言在鸣盛书屋见面。

    书屋里的布艺沙发换成了红『色』的凤穿牡丹布,给人一种怀旧又温暖的气氛。橘红『色』的铁树种子随意地放置,显得轻松而又别致。看书的人中多了几个孩子,趴在垫子上,看得津津有味。

    “我们加了个儿童绘本书柜,都是家长老师们熟悉的经典绘本故事。”选书师们已经全部上岗,是滨江大学的在校学生兼职,一律笑容阳光的大男生。“我们还编了个书目,看看有你没喜欢的书?”

    画尘接过图书目录,看了两行,许言从外面进来了。她朝画尘笑笑,示意她进里面的休息间,别打扰外面的人看书。

    “我现在每天下午都来喝杯咖啡,越来越喜欢这里了。何总的创意真好,都市人很需要一个让心灵憩息的地方,哪怕就是来坐坐。”许言说道。“有时,我都觉得他像是无所不能。”

    “才没有,他也笨的。”画尘撇嘴。

    “哈哈,我怎么没发现?”许言乐了。

    “他······他爱钻牛角尖。”

    许言端详着画尘,“和他吵架了?”

    画尘手摇个不停,“没有。我是想问问许姐,荣发那边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吗?”

    许言重重地叹息:“应该算是都处置好了吧!携款外逃的那个人没有任何消息,估计人在国外,换了个身份。任京吧,有过错,属于因咎『自杀』,荣发赔偿了一笔钱,后事也办好了。”

    “其他人没受影响吗?”

    “可能银行内部有轻微处罚,但职务上没听有什么变动。哦,冯副总回二十七楼了,支行的行长还没到位,他先代着。”

    邢程低空飞过?

    “又快到圣诞节了,还记得你送稿件来,在会议室第一次看到何总吗,告诉许姐,你对他是一见钟情?”

    “怎么可能,我不知有多讨厌他呢!”画尘脸红了。

    “哦哦,你讨厌的那个人现在特稿部开会,还有半小时就散了。今天的大样该出来了,我回办公室啦!”

    两人轻身道别,画尘又在书屋坐了半个小时。走时,她买了本书——…《亚当与夏娃》。

    从电梯出来,她走到窗边,灰蒙蒙的天空,远处密集的楼群,在冷雨中影影绰绰『露』出模糊的轮廓。她长吸一口气,向何熠风办公室走去。

    门是半掩着的,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批阅文件。她敲了下门。

    他抬起头,直视着她,眼神专注地等着她开口。

    她也不说话,脸上似有一丝歉意的神『色』一闪而过,何熠风不能判定,是否是自己一厢情愿了。只见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竖起了书,像个晨读的学生。他扶扶眼镜。戴了眼镜,他的视力可以达到1·5,封面上的字体那么大,颜『色』还是鲜艳的浓绿。

    总经理从外面进来,看到画尘在,“有客人在呀,那我等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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