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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风景如画-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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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呶,就在那个方向,大概还有一两里路吧!看到一大片水就是了。”系着个鼓鼓腰包的老板娘拉开车门,指给何熠风看。这条线路跑了七八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个英俊又斯文、高贵的年轻男人。当他向她打听线路时,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大过年的,跑这么偏的湖区看什么呀?老板娘特地踮起脚看了看,湖区现在都冷呀,芦絮沾在身上,掸都不好掸。天『色』也不好呀,乌云推来搡去,三星两点的冻雨飘飘洒洒。

    何熠风向老板娘道了谢,没抬头看天『色』,疾步朝前走去。深青『色』厚昵大衣下摆微微起皱,还沾了点灰尘。那是坐在他身边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用脚蹭的。路面是泥土的,有些不平,冻土的碎裂声嘎吱嘎吱。没有阻挡的风像是非常茫然,呼哧呼哧,东奔西窜。他不觉得冷,心里有点急。

    一串车铃声随风飘过来,他往路边走了走。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单脚支地,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来对了,还有一个月,鸟儿们都会回去了!”

    “我不是来看鸟的。”

    少年跳下车,陪着他走路。“那你来这荒郊野外干吗?”

    他不吱声,红『色』牧马人撞进他的视野。一团白气从嘴巴呼出来,喉结缓缓蠕动。

    “哦哦,约会!”早熟的少年笑得很诡异。跳上车,铃声响得更欢了。

    真是一大片水,浩瀚,广阔,湖中芦苇,一簇一簇地抱堆生长着,湖心的中央有一大块坡地,上面长满低矮的树木、齐膝的杂草,依稀听到鸟儿翅膀扑腾的声音。湖边有一条木船,船绳系着岸边的一棵柳树,画尘坐在船头,灰『色』的羽绒大衣,黑『色』围巾没头没脑地裹着。远远看,像座雕塑般。

    她不知在看什么,聚精会神。何熠风怕吓着她,用力咳了两声,她回过头,展颜一笑。“这里很难找吧?”

    不太难,她随笔手绘的地图非常详细,就是没想到会这么远。他小心地跨上船,船身晃动了几下,好不容易走到她身边。“冷不冷?”清丽的面容冻得青白青白。

    “这里美吧!”她双目亮得惊人,“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的,每年入冬,大批的野鸭、天鹅、灰雁、白鹤、斑头雁······盘桓翔集,运气好的话,还有金雕呢!看!”

    矮树林里,飞出一群鸟,队列密集而井然有序,先是俯冲,再骤然扯起,盘桓,再俯冲。像国庆阅兵,机群的精彩表演。

    “是大雁。滨江的冬天其实也冷的,但这块湖区的水从不结冰,鸟儿们从北方过来,在这里过冬。每一年,都来,从不失约。我每一年都来等。”画尘仰起头,湖风将她的头发吹得飞扬,她也不管,就那么看着,目光恬静、安然。

    “你······没写过这个湖。”她的所有文字,他都读过了。他想从字里行间,读出分开那七年关于她的成长轨迹。

    “舍不得写。”画尘转过身。

    “不愿意与别人分享这片风景?”

    “人与风景,就像人与人。有的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对他好。而有的人对你好,是因为他懂得你的好。”

    是他敏感了么,觉得画尘淡淡的语气里,似乎有着很多很多不合年纪的忧伤和感慨。

    这时,雨点密了起来。他拉起画尘,动作幅度太大,船晃得厉害。他下意识地紧紧抱住画尘。随即,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他感觉怀里身子的纤细、娇弱、颤抖······画尘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手攥着他的大衣。

    一声低不可闻的抽泣。

    画尘在哭。记忆里,除了被电影情节、小说情节催过泪,画尘没在他面前这样哭过。她总是有办法让他错『乱』、抓狂、不知所措,甚至暴跳如雷。微怔之下,他不敢『乱』动,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眼泪疯狂地涌出眼眶,画尘终于哭出来了。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灼热的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打湿了他的前襟。何熠风感觉心脏抽紧,像阳光下的水滴,慢慢蒸发、升腾。

    船停止了摇晃,雨如丝绦,缠缠绵绵地飞舞,苇絮似雪,纷纷扬扬,风,微微的。许久,他看着画尘的发顶都湿了,不得不哑声说:“回车上去吧,会冻着。”

    “嗯!”重重的鼻音。

    他允许自己多抱了她一秒,才慢慢松开手臂。上岸时,他回身来扶她,她把头埋得很低。一上了车,何熠风连忙打开车内的暖气,找到纸巾盒,抽了几张纸巾给画尘。

    “什么都不要说。”画尘羞涩地拭去脸上的泪。

    “嗯,不说。那是雨,不是泪。”他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她像是很远很远,连人带声,在湖的另一边,『迷』蒙烟雨,重重阻隔,看不清面容。

    画尘小脸一绷,扭转身子,把脸扭向一边,拿背对着他。

    何熠风显然并不想纵容她,扳过她的双肩,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一个学生不问问题,不交作业,老师怎么知道她学得怎么样呢!”他从来就不喜欢猜心思、捉『迷』藏。

    “也许她就想做个差生。”画尘眨眨湿漉漉的眼睛,神『色』『迷』茫,像是心思去到极远的地方。

    “如果她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只能讲这个老师做得太失败。你在干什么?”画尘的两只手掌心向上,在腿上蹭来蹭去。

    “车内暖和,手就痒得难受。”画尘把手伸给他看。

    十指上密布着紫红『色』的硬块,再看,指头像是肿着。冻疮?冻疮这种东西,一般是体质弱的成年女子容易有,一旦有了,会在冬天年年复生,到了春天,自然痊愈。他不记得她有生过冻疮。“你在长白山没戴手套?”他非常自然地拉过她双手,替她接摩着硬块。

    “有戴的。但是拍雪景的时候,戴手套按快门没有感觉,我就脱了,一不小心冻成这样。”真舒服呀,他的力道不重不轻,指尖微凉,刚刚好。

    “你只要犯了错,就会说不小心,不是故意的。阮画尘,你多大啦!”想好好和她说话,太难。

    画尘皱皱鼻子,“如果可以,我想永远是十六岁。懵懵懂懂,脸皮厚厚,什么都不要想太深,也不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做错事,说错话,都没什么,还很勇敢。你说好不好?”

    “好个鬼!”十六岁的她半生不熟,太笨,太不正常,让他非常的烦燥。

    “真是个不懂幽默的人。”画尘笑着损他。

    雨停了,湖里起了雾,中间的坡地被雾笼罩着,什么也看不清。

    “下次来,鸟儿们该走了,迎春花开了,车前草、荠菜、蒲公英、菠菠菜长满了湖岸,芦苇也绿了。那又是另一种风景。”汽车往前行驶,颠簸到不行,画尘趴在座椅上,不住回头张望。

    驾驶牧马人与辉腾是两种感觉,牧马人像个张扬、前卫的少年,辉腾则是优雅的绅士风范。何熠风有些不适应,不过,在这种乡村土路上,牧马人丝毫不受路况影响,纵情驰骋。

    到达郊区的小镇,暮『色』很深了。两人都饿了,就在挨近国道边的一家小饭店停了下来。饭店外面场地很大,停着不少的大货车。

    “你们真是口福不浅呀,人家刚送来几条长江刀鱼,给你们清蒸一条,不然做点刀鱼馄饨?”老板拿着菜单,端详着两人,热情推荐道。

    “现在哪是吃刀鱼的时节呀!老板忽悠人。”画尘慢悠悠地竖起指头,“长江的江鲜可是不能『乱』了序,正月菜花鲈,二月刀鱼,三月鳜鱼,四月鲥鱼,五月白鱼,六月鳊鱼······”她一口气数到十二月,老板呆成一根木桩,随后,悻悻地陪着笑,眼珠溜来溜去。“姑娘懂得真多,那我就给你做几个家常菜!”

    “嗯,要最新鲜的。”画尘目送着老板进了厨房,凑到何熠风的耳边,低声说道,“他看我俩像外地人,想宰我们呢!长江刀鱼现在是天价,而且越来越少。刀鱼其实是一个关于美味的谎言。”

    阮画尘眼清目明,伶牙俐齿,想欺负她、欺骗她不容易。能够让她哭得那么压抑、悲痛,是什么事,是多少事?他凝视着他,目光温柔而深远。

    “说呀,大煮干丝你喜欢不喜欢?”画尘拽了下他的衣袖。

第35章 雨(3)() 
“喜欢!”何熠风对吃并不讲究,往往吹得像天上有地下无的美妙事物,他都绕道而行。他发现画尘又在蹭着手背。店内人多,紧挨厨房,比外面高了好几度。“请给我一块生姜。”他对送碗筷过来的老板说道。

    老板有些纳闷,但也没多问,回厨房给他拿来了。生姜削了皮,散发出辛辣的清爽气息。何熠风让画尘把手指伸直,用手姜轻轻地摩搓着指尖上的硬块。“这是治冻疮的偏方吗?”画尘问道。

    “我家保姆一到冬天就生冻疮,我看她用过。”

    “我还以为是书里写的。夫子,我都快忘了,你原来是一个很不错的医生呢!”画尘很是惋惜,嘀嘀咕咕,“真不希望你改行。”

    “为什么?”

    “以后要是我生病,有个熟人,多便捷呀!”

    “阮画尘,你说话有经过大脑吗?”青筋不由自主再次暴立。

    “这不是假设么,人吃五谷,谁不生病呀!”画尘无所谓地哼哼着,像个已经灯枯油干的老妪。

    “人会生病,你是笨蛋,只会更笨。”气得弹了她一指头,沾了一脑门子的生姜汁。

    其实他也知道她是在说笑,可就是不爱听,听得一肚子闷气。气越生越大,一顿饭,再没说一句话。画尘看看他,识趣地保持沉默。不过,何熠风还是尽职尽责地一直把画尘送到静苑。

    脚垫上,那支玫瑰已经枯萎。

    画尘弯腰捡起,“哈,哪个傻瓜呀,把花送错地方了。”她摘下一片花瓣,笑不可支。

    何熠风死死地瞪了她两秒,把车钥匙往画尘手里一塞,折身,一言不发进了电梯。

    第二天,何熠风差不多十点才进办公室。好像已经很久没睡这么沉了,生物钟、闹钟一概没起作用,睁开眼,看着满天的阳光,呆了半天,才回过神。

    桌上放着同行们关于《瞻》的试刊褒贬不一的评论,有网络上的,有报纸上的。开张那天,口径一致的赞赏,那是捧场。何熠风早已做好准备,试刊号不一定完美,他也不是特别满意,特稿部会根据各方面意见,逐步进行调整。比如会以『插』图为主,减少照片的使用。

    每一篇评论他都看了,在上面批注后,让林雪飞送去特稿部。

    林雪飞在煮咖啡,走廊上都飘着香气。电脑里『插』放一首欢快的外文歌,歌者的咬字发音很奇怪。“这是什么语种?”何熠风静静地聆听了一会。

    “越南语。”林雪飞表示得意,这世界上也有他比何熠风懂得多的事物。“现在孩子们追的是泰剧,听的是越南歌。你out啦!”

    “哦,原来是孩子们爱听的歌,我曾经把你当男人,抱歉!”

    林雪飞气得鼻子都冒烟了,抢过何熠风手中的咖啡。“我今天罢工一天。”

    何熠风点点头:“准了!罢工前把这些送去特稿部,再通知图书部的人来小会议室开个会。”

    林雪飞磨牙霍霍,他面不改『色』地往外走,进办公室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似乎一过了年,阳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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