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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乔确实听懂了江修齐的话外音。
为免『露』馅,她走向卧室,推开了陆明远的房门。
他的卧室洁净而齐整,两道窗帘拉得严实。今日又是一个阴天,半点微光都没透进来,陆明远侧卧在床上,盖着深灰『色』的羽绒被子,听到苏乔进门,他也没起身迎客。
苏乔莫名联想到睡美人。
虽然她看见了床脚的哑铃,以及桌上那一排锋利的刀具。
反锁房门后,苏乔道:“你表哥来了,他催你起床。”
“我正在起床。”陆明远回答。
除非心情很糟糕,否则他每天保持十一个小时的睡眠,除了江修齐,没人怨责他赖床。
床脚放了一副油画的草图,他伸出一只手,拨弄了一下画框。然后拽过自己的衬衫,从床上坐起来——直到这时候,苏乔才发现,陆明远没穿上衣。
被子搭住了他的身体,她瞧见光。『裸』的肩膀和手臂,线条流畅,惹人驻足。
陆明远提醒道:“你换个方向站。”
苏乔立刻转身,背对着他。
他很快穿好了衣服。从她身边走过,打开门,走向客厅。
江修齐早已喝完一杯咖啡。眼见陆明远姗姗来迟,江修齐开门见山道:“这几天晚上,你多准备画展吧,不要忙别的了。”
语毕,他瞥了一眼苏乔。
苏乔捶了一下门。
陆明远本人也开口解释:“每天晚上,我都在画线图,还有没完成的草稿。”
“那就好,”江修齐双手放在膝头,面朝着陆明远,“公司花了很多钱,为你和另外四个作者准备展览。现在有别的雇主看中了你,他的定价远高于我们公司……”
江修齐由衷道:“陆明远,我不得不承认,你运气真好。”
*
陆明远的画展就在一周后举行。
画廊坐落在伦敦一区,毗邻泰晤士河,地处交通干道,展览时间选在礼拜六——主办方希望尽可能地吸引游人。
提前几日便有工作人员发放传单,附近的宣传栏更换了海报。背后的老板动用金钱和关系,为陆明远修建了一条康庄大道。
江修齐感慨万分:“陆明远,你认识了哪位富商?我问了从前合作过的公司,他们都不知情。”
陆明远也不知情。
距离画展开始还有半个小时,陆明远和苏乔一起到场。整个展厅已经准备完毕,枝形吊灯将室内照得透亮,正厅中央是一座巧夺天工的雕像,雕刻了一匹踏蹄奔腾的烈马,马背上还有一个持剑的人。
苏乔靠近一步,仔细研究这匹马的鬃『毛』,惊讶地发现纹理细腻,几乎能以假『乱』真。
但同时,她也心有余悸地想——这是不是就代表了,陆明远观察能力强,擅长各类刀具,还熟悉人体构造。
她不由得沉思了一会儿。
而另一边,陆明远正在和江修齐说话。
陆明远道:“通过展馆,能找到投资方。会场收益的百分之三十属于经纪公司,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知道投资人的名字。”
“这很难办,”江修齐回答,“我跟你说过吧,那位投资人,他非常看重你。他重金拍下这间展馆,只让你一个人使用……”
江修齐的交际圈里,有不少家境殷实的富豪。他们出手阔绰,生活悠闲,各有各的偏爱与嗜好,在江修齐看来,赞助陆明远的幕后老板,必然是这批富人中的某一位。
或许是因为给一个不出名的艺术家砸钱,在圈子里是一件不够体面的事,那位富豪选择了匿名,拒绝透『露』任何私人信息。
江修齐理顺了前因后果,便开始宽慰陆明远:“他签下的合同包括了保密条款。我和你两个人,想查都查不出来。”
展厅内安保就绪,穿着黑西装的工作人员来回走动着,四处都是窃窃低语。不少员工都知道陆明远是这批艺术品的创作者,路过他的时候,冲他友好地笑一笑。
陆明远却不习惯以东道主的姿态出席正式场合。
他说:“画展开始以后,我就去酒吧了。江修齐,这里交给你了。”
江修齐还没吱声,苏乔凑近问道:“为什么呀?你是作者啊,陆明远,你不跟着一起展览吗?”
陆明远想了想,坚持道:“我觉得,他们关注的应该是作品,不是我本人。”
苏乔莞尔一笑:“可惜了。我听林浩说,他带了几个可爱的女孩子,专程来看你……”
第74章 幻真()
订阅比不足; 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 爷爷以“理中客”的态度,面对苏乔; 总结陈词道:“小乔,我一手创办了宏升集团。它在我手上; 发展了三十多年; 才达到今天的建树。你爸爸是我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我苏景山?我提议——并购你们家的公司; 是想让你们有更好的发展。”
他交握双手,淡淡地说着:“你爸爸从小不开窍; 你也要钻牛角?”
苏乔没做声。
她有些心不在焉。
墙角处,苏景山的助理正在泡茶。
助理年约五十,两鬓斑白; 眉目深邃。他『性』格沉稳; 办事效率极高; 当年从一堆年轻人中脱颖而出,扎根于总经办,为苏景山工作了三十余年。
全公司上上下下,常有人想拉拢他。
苏乔总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为“陆助理”。
陆助理全名陆沉,一心扑在事业上; 无暇他顾。但是眼下; 陆沉和苏乔拉起了家常:“天底下做父亲的男人; 没有几个不挂念儿子。我也有一个儿子——他刚满七岁; 就去了英国。我和他交流不多,我这心里,还老想着他……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一边说话,一边端来茶杯。
苏乔拿起杯子,似笑非笑地接话:“陆助理,您这么忙,有时间照顾孩子吗?”
陆沉从容不迫地回答:“照顾孩子,是我们做父亲的职责。你还年轻,等你将来有了稳定的家庭、成功的事业,就能理解苏董事长今天的意思。”
苏乔一笑置之。
她喝了一口茶,闲谈般地请教:“爷爷,我有一件事,经常想不明白。”
苏景山扫了她一眼,神『色』未改:“你啊,有时候,和你爸一样,有话不能直说。”
“啪”的一声轻响,茶杯被苏乔放在了案几上。
苏乔直说道:“当年,『奶』『奶』去世了,爸爸离家出走,去了南方,白手起家。他们公司的经营范围和宏升集团很像,包括服装、食品、房地产。只是爸爸的公司在南,爷爷的公司在北……”
利益纠纷,由此而来。
苏乔从座位上站起身,明知故问道:“爷爷,盲目的合并计划,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您和我,还有我父亲,我们都是一家人,难道非要用商场上的那一套,在自己家里勾心斗角、斤斤计较么?”
她自知说了一句废话。
茶水渐凉。
苏乔望向了窗外。
寒冬腊月,北风阴冷,天空如同破裂的冰窟,漏下纷纷扬扬的大雪。
爷爷云淡风轻,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名贵的手表,搁在手腕上。他看了一下时间,笑道:“我是为了你们好。”
苏乔挑眉。
又听爷爷低声说:“你爸爸,不愿意做贡献……那他,只能去蹲监狱了。”言罢,宛如一位慈父,哀叹道:“可惜……”
他是一位七旬老人,已走过人生的大半程,『操』劳了三十几年,掌握了宏升集团78%的股份——这都是他应得的报酬。
可他仍有更长远的计划,更广阔的视野。
苏乔无法理解。
她拐弯抹角道:“我父母经商这么多年,谨守规矩,从没犯过法。如果不是你们设计了一个死局……”
“行了,苏经理,”另一旁的陆沉忽然打断道,“下午三点,公司有一场董事会,苏董事长赶时间,您先请回吧。我们准备了合同文件,放在您的办公桌上,您签完名,苏董事长就派人去拿。”
陆沉走到几米之外的地方,拉开了气派而奢华的双开门。
——这是要送客了。
啧,他真是苏景山的好助理。
苏乔与陆沉擦肩而过。
她漫不经心道:“我听说,做人没底线,总有一天,会遭报应。”
苏乔声音太小,陆沉没有听清。
*
报应来得很快。
那日又是一场大雪,雪天路滑,交通不畅。苏景山的司机开着一辆宾利,送他的老板回家,路上突然发生状况,『操』作失灵,刹车无效。
他们撞碎了一辆面包车,连人带车翻在路边,鲜红血『液』流了一地。
司机重伤,当晚被送到了医院,而苏景山年老体弱,抢救无效,当场气绝身亡。
他这一生,行过善,作过恶,私欲繁多。尝遍贫寒滋味,也享尽荣华富贵,咽气之际,他仍不甘心,抠住了皮椅,抓出一道道血痕。
他死状凄惨。
次日一早,登上报纸头条。
宏升集团内部,几乎举座震惊。
——掌握公司78%股份的总裁兼董事长,在一夜之间车祸去世。宏升又是一个非上市公司,未来的发展何去何从?
苏景山的长子顾不上哀戚,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顺利承接了总经理一职。
堪称动作飞快。
苏乔一边翻阅邮件,一边佩服起了大伯父。
她从大楼的正门走进来,长腿细腰,裙摆及膝,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鞋。鞋跟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击撞一阵叮哒叮哒的轻响。
众人纷纷向她行注目礼,尤其是年轻小伙子,眼睛快要黏在她身上。
一个年轻男人和她打招呼:“嘿,苏经理?”
他神『色』肃穆,流『露』一丝惋惜:“唉,没想到苏董事长……遭遇了那种事。他老人家,和蔼又慈善,我听完那个消息,难过得一夜没睡好。”
苏乔脚步一停。
她在宏升集团任职,至今已达五年。
五年前,苏乔一个人来北京上大学。她一边辛苦求学,一边任职于宏升,长年累月,兢兢业业,爬上了业务经理的位置。
如果她的爷爷真愿意做一位善良仁慈的长者,那么苏乔的生活,将比现在好过得多。
只可惜商人重利。
苏乔开门见山道:“我爷爷昨晚出车祸,今天一早,消息才登上新闻。你未卜先知,失眠了一夜,还真可怜。”
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脸面一红,不再言语。
苏乔拎包,走远了。
显然,她并没有特别悲伤。
*
公司时局已『乱』。
苏景山溘然长逝,他的长子忽然上位,公司里一堆烂账算不清,保不齐将来要发生什么。
接连几日,苏乔噩梦缠身。
她梦见爷爷埋下的炸。弹被引爆,父母因罪获刑——尤其是她的父亲。当年父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成立了新的企业,越做越大,他根本没有想过,苏景山会故意坑害他。
而今,苏景山又死了。
那些下落不明的证据,恍如一颗定时炸。弹。
苏乔还没来得及探寻,公司内部又传出一个劲爆消息:苏景山的助理陆沉,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切断了所有通讯方式,在几天之内,仿佛人间蒸发。
陆沉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