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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腾急忙惊呼:“少爷,你等一下!”
手。枪掉落在一旁,他用此生最快的语速说:“那把枪是假的,老板让我试试你啊!”
陆明远松手了。
温热的鲜血染红了手指,陆明远居高临下地看他,确定伤口很浅,袁腾死里逃生。但是这还不算完,陆明远用刀柄挑起袁腾的下巴,态度冷漠,质问道:“你老板在哪里?”
他没问“我爸在哪儿”,直接用“你老板”这种称呼,指代自己的父亲。
袁腾咽了一下唾沫,笑呵呵道:“您先等等……”
陆明远将袁腾反扣在地面,扯过一条拴船的绳子,将袁腾的双手缚紧。然后他弯腰捡起那把枪,反手一转,对准天空,扣下了扳机——什么都没发生,袁腾所言非虚。
恰在此时,水声再次响起,苏乔爬上了岸。
她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裹住身体,在这暗沉无边的夜『色』里,像是一条自投罗网的美人鱼。
美人鱼浑身发冷,她走向了陆明远。
“这堵墙有问题,”苏乔暗示道,“四面都是墙,没有门。”
陆明远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而后下移,落到了她的胸前。沾湿了的领口挡不住春。『色』,她在他的面前又毫无掩饰。
陆明远想起一个词——波涛汹涌。
苏乔意会,附在他耳边道:“陆先生,你要是想『摸』,或者『揉』一下,我不会拒绝。”
陆明远道:“都是脂肪,有什么好『摸』的。”
苏乔笑道:“你和普通男人完全不同。”
陆明远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乔拢紧衣服,坦白道:“因为我知道袁腾在做戏啊,他的枪是假的。你们搏斗的时候,他忽然失手了,按过一次扳机,一点声音都没有。”
此话一出,旁边的石墙开了一道门。
门后挂了一盏灯,灯光劈开雾『色』,照亮了阴涩的环境。
躺在地上的袁腾如获大赦,连忙扭动着身躯,哭丧道:“老板,接少爷回来,是个苦差事啊……”
明暗交织的光影中,陆沉穿一身家居服,眉目英挺,身量笔直,眸『色』极为深邃,和苏乔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身后跟了两个人——那两人体格魁梧,腰间挂枪,双手负于背后,显然不是闹着玩的了。
“明远,”陆沉敲响了石墙,温和道,“跟爸爸进屋吧,外头凉。”
陆沉的这间屋子,设计得十分巧妙。门缝形状不规则,完美融入了墙面,倘若不仔细研究,根本找不到正门。
再看他的室内,挂满了各类画作。
据说意大利人为了保证油画不褪『色』,会利用细碎的、五彩斑斓的晶石,覆盖在那些传世名画上——这种石头,被称作马赛克。
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里,有不少诸如此类的艺术品。用晶石修补一幅画,可能要花费几十年,耗尽工匠的耐心。
而陆沉的收藏品中,也有不少马赛克珍品。除此以外,书架上还端放着瓷器、古玩、西洋银具,苏乔终于明白,陆沉的生意涉及了国内外倒卖。
陆沉瞧见了苏乔,他平静地打招呼:“苏乔小姐。”
他没有一丝惊讶,苏乔也自然而然道:“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的公司年会上。”
“嗯,对。转眼就到了今年六月,时间不饶人,你说是不是?”陆沉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那名壮汉,立刻前往袁腾的所在地,掏出一把军刀,割断了绑住袁腾的绳子。
袁腾连滚带爬,指着自己的脖子:“『操』,都流血了。”
陆明远瞥他一眼,奚落道:“你手臂上的佛经,没有保佑你吗?”
他跟着陆沉进门,左手牵住了苏乔。
指尖扣在她的腕上,她的脉搏跳得有些快。他生出安慰她的念头,可惜开不了口。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连他自己都不信任父亲。
父亲使了个眼『色』,两位壮汉向他俯身,关紧了石门。
室内干净整洁,格外温暖。
正厅摆了一张沙发,其上坐了一男一女。男子和陆沉年纪相仿,女孩子约莫二十岁,面容清秀,楚楚动人,她刚看见陆明远,便出声向他问好:“明哥,你好啊,你还记得我吗?”
苏乔从陆明远的眼神中猜出,他已经不记得了。
很奇怪的,她莫名有些欣慰。
陆沉笑得慈蔼。他径直走向沙发,介绍道:“这是你周扬叔叔,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你周杨叔叔的女儿周茜萍,今年二十一岁了,在意大利上学。她和你一样,读艺术的。”
陆沉在对待客户或者合作伙伴时,总是饱含着耐心。
苏乔立刻猜到,周扬要么是一位大客户,要么是极为亲近的合作伙伴。
陆沉屏退了他的保镖,亲自拿起一瓶香槟,弯腰在橱窗内寻找玻璃杯,要给在座的人准备饮料。他的这种举动,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像在促成一场温馨的家庭聚会。
直到苏乔走过去帮忙。
她穿着陆明远的外套——对苏乔而言,这件外套太大了,衣摆遮到她的大腿,领口将她捂得严实,让她看起来有点不协调。
陆沉起初抬高嗓音,状似关切道:“去楼上休息吧,你是苏景山的孙女,没人会亏待你。”
随后,他又低声说:“你跳船在前,陆明远和袁腾搏斗在后。我儿子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是特别高吧。你们在罗马的那天,他可是拼了命地保护你……”
陆沉举杯,晃了晃酒水,道:“我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儿子。”
第22章 薄荷()
橱柜的玻璃窗反光; 映出陆明远的影子。
他站在苏乔和陆沉的身后。
原来如此,苏乔心想。
她最恨人挑拨离间; 以牙还牙道:“你有一个好儿子,他直觉敏锐; 才华横溢,还救过我一命……我刚才要是不跳船,他哪有机会还手?我和陆明远不一样; 我没学过格斗,只会拖他的后腿。”
讲到这里,苏乔忽然一顿; 紧接着问:“陆老板,你知道罗马旅馆发生的事,还了解得挺详细,是不是约翰告诉你的?”
她笑了起来,充满恭维道:“您不愧是我爷爷最器重的员工。”
陆沉自斟一杯酒,仿佛苏乔的长辈,气定神闲道:“你啊; 伶牙俐齿; 从小就这样。”
他合上胡桃木的橱柜,拿起一把银制的夹子; 从铁桶里掏出冰块,放进盛满香槟的酒杯中。水渍溅出来几滴; 被他用手帕抹去; 他笑着说:“你堂哥苏展; 比你内敛多了。”
苏乔从小到大,经常被拿来和苏展比较,她已经习惯了。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转身,面朝着陆明远,继续和陆沉说话:“苏展比我内敛,也比我心狠手辣。”
陆沉接下来的回答,出乎苏乔意料之外:“我听说阿展新换了一个司机,是吗?”
倏然之间,“啪”的一声——是冰块滑入玻璃杯的轻响。
苏乔啼笑皆非:“陆老板,您让我刮目相看。虽然身在意大利,也没放过国内的消息。”
她扶着桌沿,话中有话道:“司机一家人被我安排到了上海。他们帮我承担风险,我就会帮他们找好退路。”
陆沉耸肩,一笑置之:“如果你爷爷还活着……他不会赞成你的善举。”
苏乔从容不迫道:“是啊,可惜他去世了。”
她的言辞毫无冒犯,只是在陈述一桩事实。
陆沉的心里却扎了一根刺。
他一时语塞。不过喝了一点酒,又释然地笑了。
陆明远旁听他们的对话,其实有些听不懂——但他即便听不懂,也不会主动询问。他从随身行李中翻出一条『毛』巾,在苏乔和陆沉双双沉默时,陆明远把『毛』巾递给了苏乔。
苏乔当着他父亲的面,向他诉苦道:“我有点冷。”
陆明远道:“你的衣服湿了,还没换。”
苏乔道:“对呀,我想借一个房间……”
陆明远看向了他的父亲。
父亲端着香槟,自斟自酌,妥协一般招呼道:“楼上有一间客房,是为你准备的。明远,把这儿当自己家,今晚你睡那里吧。”
他没提苏乔的房间在哪里——因为根据他收到的线报,苏乔早就和他儿子住在一起了。他后悔没告诫过儿子,一定要防范姓苏的人,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
苏乔跟着陆明远上楼了。
路过客厅的时候,那位名叫周茜萍的年轻女孩子喊道:“明哥,你不下来和我们聊会儿天吗?天南海北,多好玩儿啊。”
她身体前倾,冲他招手。
陆明远拎着行李箱,注意到父亲的目光。他认为客厅气氛诡异,遂回答道:“你往旁边看,我父亲还在,他会陪你们聊天。”
地面铺着一块波斯地毯,其上遍布手工刺绣,展示了低调的奢华。周茜萍忽然站起,高跟鞋踏住地毯,如同行走在云端。
“明哥,我小时候,你还带我骑过马,”周茜萍笑道,“今儿个见面,咱们都生疏了。”
她仰起头,视线逡巡一番,定格在苏乔身上:“楼上有好几间卧室呢,我给你们带路,好不好?”
苏乔回馈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周茜萍年轻气盛,不知道苏乔的底细。父亲拉了她的袖子,她没管,一甩而脱,径直走向了楼梯。
三楼的门厅处,两个天使雕像扶着一座大型油画,前方石台上立着一盏黄铜灯架,长夜漫漫,金红『色』的烛火即将燃尽。
周茜萍介绍道:“这幅画,叫做《伽罗的婚礼》,当然了,它是个赝品。”
她和盘托出:“我是作者,耗时一个月。”
苏乔不言不语,暗想陆沉生意链庞大,不止做境外走私,也做赝品倒卖。哪怕买家心里知道是假的,他们也喜欢那些假到『逼』真的名画。
陆明远不是合格的同行。他没有停下脚步,赏鉴艺术品,他推开了卧室房门:“是这间吗?门还开着。”
苏乔来了兴致,调侃道:“你今晚好着急啊。”
陆明远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他挽起袖口,低声和她说:“我手上沾了血,黏了吧唧,想洗掉。”
苏乔垂眸,瞧见他右手的手腕上,戴着那条曾被他认定“gay里gay气”的手链。她的心脏一瞬软化,软到硬不起来,她格外轻柔道:“好啊,你去洗手吧。”
楼梯玄关处的周茜萍,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声。她只听到苏乔的那一句“你今晚好着急啊”,然后就看到陆明远冲进卧室,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苏乔在门口轻笑,回头望向周茜萍:“你们的早餐时间是几点?我一般不吃早餐,起不来。”
呸,放『荡』,不要脸。
周茜萍暗骂一句。
她跺了一下脚,气到脸红,扭头走下了楼梯。
直到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苏乔才掩上房门。
但她没进房间,她站在旋梯扶手边,偷听楼下的谈话。
周茜萍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她拔高嗓音,忿忿不平地抱怨:“爸,她不是陆叔叔那边的人,也不认识我们,你们就让她进来了,会不会有危险啊?”
陆沉的宽慰,竟然在此时响起。
苏乔甚至觉得,陆沉是故意讲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