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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的更迭往往是权力的重组,会因此而殃及性命的人多如牛毛。你如果知晓其中利害,就会明白本王担忧的到底是什么。”
“殿下心魔太深。”
“何为心魔?”
此时的徐意山已经逐渐从被情蛊的控制中苏醒,他的脑海中如有一座被冷风刮过的冰川,冷到刺骨却又清醒无比。他走出木棺,淡淡道:“戚氏之于你,正如你之于我,都是究其一生都无法战胜的心魔。”
“你醒了?”
徐意山从他身边走过,看都未曾看他一眼,“殿下明敏。在下这就要赶回怀原行宫去见洛帝,告辞了。”其实无论他表面是如何云淡风轻,都无法忘记方才与淮王的种种亲密。虽然那些举动都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但回想起来心里居然还是——火辣辣地疼。
“醒了就好。”淮王自嘲般地笑了笑,挡在他身前,说:“洛帝此时定在气头上,你回去便是找死。”
“你的皇兄不可能杀我。”徐意山转头对他冷笑,“有朝一日,他也许会亲手用剑捅穿你,但他都绝无可能杀我。”
“何以如此肯定?”
“因他以真心待我。”
“真心便是伤你毁你?”
此言既出,燕安淮就发现徐意山如掺了冰渣子般的双眸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一点点碎成稍嫌刺眼的亮光,却转瞬即灭:“无论如何,他爱我。而你——不如他。”
“你的所见所闻未必皆真。你腿伤未愈,本王命你安心回淮水郡养伤!”
“小伤而已,王爷莫找借口。”徐意山状似不屑地拍了拍粘了少许灰尘的衣袖,有些用力地眨了眨眼,“况且,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八年前你都没能拦住我八年了,多少事已无从更改。我想做的事,无人能挡!我今生就是死都要死在皇宫里,哪怕尸骨无存。”
淮王道:“已经走错的路,再坚持走下去毫无意义。”
“那你告诉我该走什么路才是正确?被殿下从塞外救回来的那年,我才十一岁,教书先生都说我不是写锦绣文章的料。我虽然不笨,却也自知要走科举之路难于登天。我记得你当年还问过我想不想过几年易容成朝廷官员,可是我不愿那么多年连洛帝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我只想亲手杀了他,我等不了那么久,你也等不了!”
“”
“这是我最后一次旧事重提。”徐意山不敢再看他,只是语声僵硬地说:“殿下,我不求你帮我解情蛊,只希望你今后不要再趁情蛊发作的时候,对我还有,我在宫内消息闭塞,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很难知道,你得安排传话的人给我。”
不知怎地,淮王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神色莫测地看着他,向来坚定的眼神竟生出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徐意山心道这人莫不是被自己身上的噬情蛊给扰乱了心智,这可如何是好。他们都得心如寒冰,身似玄铁,才能与宫里的人抗争下去,绝不能有任何放松的时刻——他不由得后悔提起过去。但他亦无悔,因为至少此时此地,他能见到与以往有些不同的淮王。
“你想要多少人?”
“一个就够了。我还想恢复原来的武功你知道洛帝逼我饮下过‘复瑜散’,那药会让我体力变弱。”
“如果能帮你恢复武功,本王不会等到现在。”淮王摇头道:“我一直没找到能解除‘复瑜散’效果的药物。你若是想恢复力气,不如每日偷偷练习基本功,比如脚上绑重物击打木桩。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有成效。”
“有道理。此番回到洛帝身边,你可有新任务要交代给我么?”
“本王跟你提过,戚太皇侍身上有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你若是能拿找到属于他的致命把柄,拿捏住他的死穴,那么本王便离成事不远矣。本王已经派了不少人去查此事,包括宫里那位将与你联络的传话人。还有,你和慕御侍”
琥珀色的眼珠子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就让徐意山莫名感到心慌,好像有什么隐秘心事已经被他看穿了一样。不过淮王的真容也确实是好看,任谁被他看着大概都会心里打鼓。但徐意山不是一般人,他可以忽略淮王的相貌,并时常对这人怀恨在心。
只是恨归恨罢,徐意山还是勉强同意了淮王要背他走出皇陵的提议。他趴在男人背上,心里已经把男人当成了品质优良的坐骑,想着今后不仅要这样骑,为了报仇还要那样骑。说到坐骑,他们走到林间徐意山拴马的地方时,竟意外地没有看见“赤玉”的身影,想这御赐的宝马大概是挣脱绳子自己早跑了。
“你的马在哪儿?”
“在麟山东麓。因为我轻功不错,所以留它较远,怕被人发现了踪迹。要从此地回怀原行宫快马加鞭也要两个时辰,我必须背你找到马才行。你的右腿还有知觉吗?”
徐意山忍着疼动了动腿,瞥见淮王的额上已经冒出了细汗,连忙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你自己走还不如我背着你快。我休息会儿用轻功带你,你抓紧我就行。”
令徐意山深感厌恶的,除了淮王用命令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就是他好言好语地关心自己。他情愿淮王板着脸凶他,或者是冷言冷语地气他,都不愿意这人跟个正常人似的对他说话。他不禁觉得自己可能跟宫里的司秋一样患上了某种期望被人虐待的病症
“其实我们运气颇佳。先前下皇陵里来的那群人不是洛帝的人,不然他们会在门口守株待兔。而且经他们走这么一趟,墓里的毒气差不多都散去了,也帮助了我们逃离陵墓。”
徐意山还没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木然地点了点头。恍惚间,他见淮王竟微挑起嘴角朝自己笑了,脑子里首先蹦出的居然是不知道这人的牙齿长得白不白。他从没见过男人露齿,之前他们在漆黑的棺材里以舌交战的时候也没太看清,于是就惦记上了这事。他只记得自己的舌头扫过淮王的齿列的时候,第一印象就是特别整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意这一点。
“你是不是每日揩齿盥漱?”
“是。怎么了?”淮王说着,极少见地咧嘴一笑,齿如瓠犀,白得晃眼。
徐意山被他这一下给镇住了,心道淮王不仅眼睛看不得,这下口齿也看不得,越看就会觉得自己可能深受情蛊后遗症的影响。他不知道淮王是不是也是受了自己的影响才会变得有些奇怪,不过这种奇怪应该维持不了多久。
“本王每旦以一捻盐纳口中,以暖水含而揩齿,你能做到吗?”
“若无他事,在下日盥漱两次,饭后必揩齿。可惜,此时在下口中仍有来自王爷的血腥之味,反胃得紧。”
话刚说完,徐意山就看见王爷的一张俊脸冷了下来。虽是故意,但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是他只能在错路上继续走下去,不能回头。他刚才其实是有些害怕,怕淮王有时候会潜移默化地干扰自己复仇的决心,于是只好狠心伤人。
我今生绝不会走回头路,相信你也是如此。
144。第一百四十三章()
在麟山东麓找到淮王的马后; 徐意山见他打算扶自己上马; 立马警觉地退后一步,冷冷道:“你别碰我。”说完; 他忍住右腿上传来的如火烧般的疼痛,抬腿就翻上了马背; 轻夹着马腹的双腿显得格外修长。
淮王虽然一脸淡漠地看着他; 可心里却在不断后悔。他当然不是在后悔自己刚才忍辱负重地“伺候”了受伤的徐意山一路; 而是在懊恼没有在皇陵的棺材里就把他给办了——这一路上,徐意山反常地话多了起来; 而且句句都跟把刀子似的往他心里戳,实在是欠收拾。之前; 他要不是考虑到这人受伤了; 而且是由于情蛊才会对自己发/情,又怎可能放过已经递到嘴边的美味?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罢了:若他真的顺势下手了; 那这人绝对不止是冷嘲热讽而已; 合该直接动手杀他了。
“唉!”做人难; 做淮王更难。
“叹什么气?”
“与你无关。”其实与你有关——之前黑灯瞎火的时候; 你的长腿都没有盘到本王的腰上; 本王为此相当难受; 而且这种难过比毒发了还要令本王难以释怀。但是本王表面上仍是一本正经,让你盯到死都看不出深浅。
因为共乘的缘故; 徐意山不得不被淮王搂在怀里。他尽力不让自己的头靠在男人颈边; 可是马上的颠簸时常令现实违背他的意愿。淮王的脸颊比较瘦削; 而且下颌的弧度完美; 他只要一侧目就能看见最好看的角度,真是想躲都躲不开。
燕安淮虽然一直在专心致志地驭马,但也十分清楚徐意山不愿意靠着自己。其实,他没有多少机会能抱紧怀中之人,如今还得亲自送他回到洛帝身边——这样的噩梦曾在午夜时纠缠他多年,如今又再次成真了。而属于他的美梦从未实现,只有常年累月的跗骨之毒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只有无情无欲,才能苟延残喘。这经常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徐意山,虽然他在后者的面前永远表现得相当自信。
徐意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自己从马上下来,以为淮王会最后叮嘱自己一两句,岂料那人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徐意山手里捏着他走之前递给自己的面具,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里觉得欣慰的同时又感到了些许凄凉。
落日的余晖笼罩着眼前壮丽巍峨的怀原行宫,这是他即将要进去的地方。他多么希望夕照的光辉能化作燃烧的烈火,将一切琼楼玉宇都淹没在波澜壮阔的火海里——戴上熟悉的面具,他渐渐从面具上窄小的孔洞中望见了他臆想多年的美梦。
“主子,您、您终于回来了”小珠子抹着眼泪跪在地上,旁边围了一圈凶神恶煞的侍卫,皆是徐意山没见过的生面孔不说,品级看起来也不低。
“我出去散了会心。”
“许御侍这一走就是一整天,还是这小太监替你瞒得好!”一个侍卫怒气冲冲地开口道,“昨夜负责看守你的仲侍卫和文侍卫都因你而死,你”
“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回主子,皇上晚宴开始前才过来看您。皇上已经去赴宴了,还吩咐底下的人不用去寻主子,因为”
“为何?”听到洛帝居然没有派人找自己,徐意山心里莫名地有点慌。
“皇上说了,主子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到时候自然会乖乖回来。”
徐意山由衷地笑了,笑得一堆侍卫纷纷朝他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你到底是不是许御侍?”
他轻巧地以两指摘掉面具,挑眉道:“你们敢用剑指我,就不怕落得和你们惨死的弟兄一个下场?”
众侍卫俱惊,有几个的眼珠子都似要掉出来了,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虽然他们都听说过这许御侍长相极出众,却不料这人就算穿着丑陋的太监服都他们还听闻皇上近来比较宠爱许御侍,可是这人突然消失后皇上似乎也没放在心上,他们便以为可以趁机欺负他,好为自己的兄弟之死出气。可没想到
这人既然长成了这副模样,还是不惹为妙!
徐意山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冷笑道:“我要沐浴更衣,你们还不快出去?”
等到“许御侍”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已经换了身华服,脸上也重新覆上了画着奇怪图案的面具。就在房门口,从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