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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松伸手拉住灵璧;挡在了她与柿子之间。
“等红了;都是你的。”
牵手走进了正屋;寒松把麻布口袋里的大米倒进了缸里。站在缸前琢磨了半天;要不要把米缸埋进院子里;可瞧见缸里薄薄的一层,也就够两人吃三五日。
算了,不折腾了。
把用藤编就的盖子放在了米缸上;寒松拿起了家中仅剩的两坛子酒;掂在手中晃了晃。隐约能听到里头还有一口,揪开红色的绸布举起一饮而尽。
脸颊瞬时染上绯红,寒松往门外走去,把坛子摔在了地上。砰砰两声,酒坛子应声碎裂,瓷片散落一地。
寒松记得很清楚,今日出门前,院子里明明是结了一个红柿子的。本来留着回来给灵璧吃,可现在却不见了。
灵璧听到动静要从里屋出来,刚刚抬起脚,没迈过门槛的时候就被寒松拦了下来。
“会划伤的,你不要动。”
说完自己蹲下身子,将碎瓷片捡了起来。太过细小的扫到了一旁,丢进了盛放杂物的筐里。
瓷片子攒了一怀,几次确认地上没有尖锐的东西了,他才笑着招呼灵璧。
“来,帮我把梯子搬来。”
意识再次开始模糊,灵璧似乎很少见到眼前的人笑,可他笑起来一口齐整的白牙,是晃眼的明媚。
搬起立在墙角的梯子,双手将其拖着拉拽到了寒松所在的墙边靠好。
“慢些,梯子我还没有打磨,当心刺扎到指头里。”
寒松抱着满怀的瓷片子靠近,腾不出手来帮忙,却不忘开口提醒。
灵璧把袖子揪下来垫在掌心处,是不会被刺到的。
“你扶着梯子,我上去把瓷片子插在墙头。”
寒松压低声音,抬脚踩了上去。
然而灵璧此刻身上修为全无,全然一个弱女子。寒松个子高大,身子也重,刚一脚踩上去便往旁边歪去。
灵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稳住了,没让寒松摔在地上。怀中抱着的碎瓷片子有几块掉了出来,扎进土里露出尖锐的角,这要是当真摔倒,寒松的半条命就该没了。
“我来吧。”
把裙子兜起,灵璧示意寒松下来。
寒松思前想后,从梯子上走下,碎瓷片子从他的怀中倒进了灵璧的裙兜里。
“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怕。”
紧紧的扶着梯子,寒松目送着灵璧踩着木梯向上爬。
“能看到什么呢?”
灵璧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以为然的继续。
怀中抱着的瓷片碰撞在一处叮当作响,好容易上去了,灵璧低头一看,对上了两张发黑的小脸。
隔着一堵墙的邻居家,两个小娃儿正站在墙地下往上瞅,目光直勾勾的,咬住了在墙头露出半边身子的灵璧。
两个孩子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肚子却大的吓人。将薄薄的外衫撑了起来,青瓢瓢的。
不似灵璧与寒松所在的院子,小块菜地上仍有蔬菜叮当挂着,隔壁邻居家地里连株草都没有了。
两个娃儿的脸饿的铁青,眼睛也冒着绿光,默不作声的向上看,让灵璧脊背发冷。总算知道寒松是什么意思了。
碎瓷片子密密的插在了墙头上,不留一点缝隙。
兴许是灵璧这里的动静太大,她瞧见邻家正房的门开了,里头走出一个同样饿的面黄肌瘦的着青衫的读书人。
见灵璧在往墙头插碎瓷片子,那书生当即脸色一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墙角的两个娃儿喊了一声。
“过来!平白叫人当贼防。”
墙这边的灵璧和寒松听的清清楚楚,灵璧脸一红,低头去看寒松。
寒松摇摇头,冲她做了个口型:“继续。”
因着手边已经摆完,寒松也没让灵璧下来,抱着木梯手上用力,将梯子与灵璧一起往旁边挪了三尺。
灵璧只好顶着邻家的怒火,继续往墙头插瓷片子。
隔壁住着的是个读书人,脸皮子薄。见灵璧没有从墙头下去,急火攻心。揪过两个娃儿一人给了一巴掌,跳着把砍柴的斧头捡了起来。
一脚踹倒了自家的梯子,刀斧挥了上去,几下便将梯子砍成了碎木头柴。
“抱回去,给你娘,晚上烧灶台。”
也不管大夏天的为什么要烧灶台,着青衫的男人瞥了一眼墙头上的灵璧,冷哼一声,摔了袖子往屋里走。
“他爹,隔壁家的小两口是不是发现了?”
一进门,书生的妻子便迎了上来。神色紧张,隔着纸窗往外瞧,双手捧着一颗鲜红的柿子。
“要不还是还回去,咱家可是读书人,做这种事不好的。”
没等书生开口,他两个娃儿抱着木柴进屋,扑上来往柿子上咬了一口。脸上沾满了鲜红的汁水,柿子也只剩个底儿了。
“还什么?”
书生蹲下身子,用袖子给娃儿擦干净脸,只当什么也不知晓。
外头的灵璧和寒松不知晓隔壁屋内发生了什么,将瓷片子放满之后,灵璧小心翼翼的从墙头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寒松早早的在下头张开双臂等着,灵璧跳下最后一阶的时候,被他抱在了怀里。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灵璧又找不出原因所在,只能任凭他抱着,直到双脚踩在地上。
灵璧下来以后,忍不住回头去瞧,寒松把梯子推到后拽着她往地里走。
“这里原来有一颗红的,我给你留着的。”
而寒松指着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城外被敌军围了,外头的粮食进不来,也就守城的大兵有粮,可城中上万人,哪里够吃呢。”
说这寒松站起身来,若是平日里,邻居家的娃儿来偷几颗柿子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今这种光景,柿子被人偷了,他的灵璧就得饿肚子。
“我们进屋吧。”
随手摘了一颗微微犯黄的柿子,寒松将其握在手中,另一边牵着女子的手。
“嘶”
灵璧猛的抽回手,痛呼了一声,指头上红红的一片,定是方才从木头梯子上下来的时候,被刺扎进了肉里头。
两人进了屋,寒松把柿子往桌上一放,从针线框里取了一根针来,按着灵璧坐在了炕上。
外头的天仍是大亮着不假,可屋内被窗户纸一糊,昏暗的如同傍晚。寒松点了一盏油灯,捧着端在了炕沿儿上放好。
鼻尖能嗅到灯油刺鼻的味道,右边膝头磕在了地上,寒松就着灯火燃起的光,抓起了灵璧的手。
针尖儿在烛火上头晃了晃,找准位置轻轻的刺进了灵璧泛红的指腹中。
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寒松的力气却并非如今的灵璧能够挣脱的,紧紧的拽着她的腕子,稳稳的将刺挑了出来。
指尖渗出了鲜红的血珠,低头将其含进了嘴里,轻轻吮吸之后便不再有血往出冒了。
寒松若无其事的起身,吹灭的油灯将其拿到了桌上。拎着木桶去院子里的井里取水,给灵璧洗柿子吃。
指尖仍觉湿润,灵璧摇了摇头,好像哪里不对。
环顾屋内,炕上只摆着两个枕头,一床棉被。窗户纸上贴着红色的喜,被面儿和褥子上头绣着戏水的鸳鸯。
怎们看也像是刚刚成亲的小两口住的屋子。
“可我咋觉得自己是黄花大姑娘呢?”
抬手敲了敲太阳穴,灵璧迷迷糊糊的,手跟着发麻。
恰在此时,寒松从外头回来,木桶里满满当当的水,一滴不撒的被他拎了进来。
柿子泡进去搓洗了几下,将底儿上的绿叶子揪下来,寒松把带着水珠的柿子送到了灵璧跟前。
“吃吧。”
接过柿子咬了一口,酸意自舌头两侧蔓延开来,直冲到了她的头顶。嫌弃至极,将柿子递回给了寒松。
“酸,不吃。”
寒松闻言越发的懊恼,本来该有个红柿子的。就着灵璧咬过的位置,寒松咬了下去,牙也跟着倒。
“唔”
的确是酸。
两人在屋子里面对面坐着,也不说话,就你看我,我看你的对坐到了天黑。
“饿不饿?”
到了该吃晚饭的时辰,寒松总算是憋出了一句。
灵璧摇头,舌头上仍然有股子酸劲儿没散去。
“我也不饿。”
寒松蹬掉鞋爬上了炕,将两个枕头并排紧挨着摆在了一处。
夏日炎炎用不着盖棉被,只揪下搭在被褥上的薄单子,双手将其抖开。
往炕上躺下,寒松拍了拍枕头。
“不饿就睡吧。”
灵璧踢掉了鞋,往寒松所在爬了过去,躺下来因着身后人靠近,隐约能感受到热气。
“我他娘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小声嘀咕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二更】()
腰际搭上来一只手;灵璧直觉仿佛一块烙铁贴了上来;炙热的很。
这还不算;不只是寒松的手凑近;他的下巴搭在了灵璧的肩头蹭了蹭;温热的气息吹在脖颈间。
“热不热?”
灵璧没有回头;盯着窗户纸上贴着的喜字;也不好直接推开他,迂回着问了一句。
“不热。”
寒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巴蹭着灵璧的肩头;贴的更近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抿了抿嘴,灵璧真心觉得不对劲;可具体什么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肩头一扭,灵璧从寒松的怀里挣了出来;又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人们说了;两口子得睡一起。”
搂着灵璧寒松倒是没有别的动作;蹭了蹭她垂在肩颈细软的头发;有淡淡的脂粉香气。甜;又不腻。
“我听说;外头敌军整把流民往城中驱赶,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
仿佛要应证寒松所说的话一样,自家的院子门被人推的轰隆隆响。好在寒松锁紧了;还推了个甚粗的木头桩子拦着;外头的人没有推开,便散了。
“别怕,我在呢。”
寒松将灵璧搂的更紧些,说着安慰的话不假,可语气却变生了变化。
“今儿个白天,是当兵的最后一次放粮,再要往后就全靠咱们自己了。”
当兵的在城墙上站了许多天,也不知还要拖多久。
听闻人在饥饿的时候,会闻嗅到食物的味道,要是真饿的厉害了,还能看见珍馐佳肴。
灵璧伸手捂在肚子上,并没有传来咕噜噜的触感,好像并没有那么饿,可她真的闻到了一股子,肉的味道。
“我怎么闻到肉的味儿啊?”
灵璧转过身来,与寒松面对面,问:“难不成是我饿坏了?”
寒松摇摇头:“坏就坏在,我也闻到了。”
站在墙头上的时候,灵璧可使看的清清楚楚,地里都没有菜了,更别提鸡鸭。从自家的灶台的模样来看,也是许久不曾开火了。
“城中的老鼠都被人捉着吃完了,上哪儿找肉去。”
寒松总算了放开了搂着灵璧的手,从炕上扯了一件外衫,披挂在身上跳下了炕。
“你在屋里等着,我出去瞧瞧。”
寒松也没点灯,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正要推门出去,见灵璧坐了起来,连连摆手示意她躺下。
吱呀——
在静悄悄的黑夜里,开门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白日开开合合也察觉不到,在此时竟像被无限放大一般。
在自家院子里,却像是做贼一样,寒松踮着脚尖,吸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