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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伙刺客太猖狂,恐不安生,还是我送你回去。”
苏回却是站着未动,“不必了……你刚应该都听到了。”
沈崇仿佛被定住身形,沉若深渊的眼眸中黑沉沉的,在长久的凝视中连最后一丝的光亮都已覆灭。
“一报……还一报?”
良久,那声音沙哑如破锣摩挲,带着讽刺笑意刮磨过耳廓。
“哈哈哈……”司马琰突兀地笑出了声,却是发自肺腑的愉悦,冲着沈崇道,“有趣,真是有趣。怕是连你都未想到会有被戏耍的一日罢!”
苏回敛眸,“若照我所想,你的命,我亲自取。”那话似是说给沈崇听的,又似说与司马琰的。落了二人耳中作不同想,然苏回已然被请上马车,帘子被放下阻绝了视线再无法顾及。
……
小小杏林苑中养在房里的睡莲蔫蔫垂于水面,已是枯败之景,小丫鬟取了『药』碗一勺一勺仔细地喂了大半,然躺在床上的人仍是毫无反应。
“王妃如何?”
“还是一样,汤『药』不进。”小丫鬟垂首恭敬回答。
“下去罢。”司马琰摆了摆手示意人下去,余光里瞥见台子上的花,又唤住了人,“把这花一并带下去,换个鲜活的来。”随即一顿,想了想道,“晚些再送过来。”
“是。”丫鬟领命而出,心中不住感叹王爷疼爱王妃,只可惜王妃福薄好端端的一磕竟不省人事了,而王爷每日来悉心照料,堪是温柔多情,让人羡慕。
门外传来细碎响动,司马琰头也未抬,“出去。”
然那身影笼下的阴影并未散去,一旁的婢女跪着不敢作声。来人一袭黑衣蟒袍,鬓角斑白,年及四十,周身散着久居上位者的沉稳气魄。
司马琰垂眸掩过一丝疲惫,须臾褪去,恭敬请了安好。论辈分,他需唤他一声皇叔,论人伦常理……
司南王挥退下人,觑过床榻上阖眸躺着的女子一眼,“啧,好一幅情深意切的景,本王倒是好奇你是盼着她醒来,还是一直昏『迷』不醒下去?”
司马琰预感不妙,偏了一下身子,一杯盏猛地碎裂在他脚边。
“这便是你处置的结果?!”司南王似是被气狠了,“就是你一再『妇』人之仁让那苏回有机可趁,坏你我好事,人、我带走,后续事宜我亦有应对。”
司马琰垂眸,始终淡淡,这时却一反常态问询出声,“敢问皇叔如何应对?”
“从来都只有皇叔拿的准事,似乎小辈不该过问,不过这桩非同小事,总还要问清楚些的好。”司马琰起身,与司南王站了对面,“皇叔要如何解决?”
司南王原是过来通知提人,却不料遭司马琰质问,“一个小郎中也值当你如此紧张?还是这小郎中有什么旁的了不得的本事,引得一个两个都是如此……”
司马琰噤声,须臾才道,“母妃继续留在宫中怕是有危险。”
司南王多看了他一眼,“我竟不知我一手调教出这婆妈『性』子的,我已替你『荡』平前路,你却还在瞻前顾后,这样如何能成大事!”
“……”这已然不是司南王第一次对他表示不满,从前尚是敲打警言,而今要更肆无忌惮多。是从何时起……从司南王世子身亡那时!司马琰兀的想到了那日场景,瞳孔映入一片殷红以及那人扭曲面容,猛然一骇。
“作甚一惊一乍,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司南王似是不耐,出声责问。
司马琰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头脑却愈发冷静:“皇叔息怒,只是这两日事情过多有些疲累以致神思恍惚,皇叔一向未雨绸缪想必是早有应对法子,我不该多虑。”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连个郎中都搞不定!
——王爷,御和楼内已布置妥当,可、要搁置计划?
——不,还有一人选。
“据探子所知,苏回仅是与父皇道了所服『药』物的禁忌,是怀不上子嗣,却也非是绝对,父皇势必会怀疑,若我们贸然行动岂不坐实。”
——我失去的,还有我儿的命,我要他百倍偿还!
“解铃还须系铃人,依我所见,若是能让苏回为我们所用方是转机。”随着话落,脑海里纷呈的画面场景喧嚣匿迹,余下眼前漫开的血雾久久不散。
司南王凝着他,皱着的眉梢微微舒展,即便是笑,却令人觉得寒意凉飕,“这么说,你是有令他听话的法子?”
“是人,总有软肋要害。”
司南王颔首,“莫再让本王失望了。”言罢,便拂袖离开。
余下司马琰一身冷汗伫立,瞥见面『色』苍白躺着的女子,依稀一晃,晃作了苏回的面庞。
“殿下可知同猛兽做交易,你永远不知活下来的是猛兽还是你自己。”
阿妧……
082()
不消半日; 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有人在朱雀门前当街行凶; 一名朝廷官员受伤; 恰是那倒霉的沈崇沈大人; 凶徒却逍遥法外。而那些人敢在光天化日; 天子脚下如此嚣张; 堪堪是打了金吾卫的颜面; 城中缉凶阵势颇大,亦是闹得百姓人心惶惶。
而金吾卫统领却出现在一座府邸前,原是闭门谢客的府邸主人在其暴力破门而入后不得不出来应对。
“阿妧呢?”
“在房里午睡。”姜少飏看着身材高大的青年; 发现时隔多年仍是不讨喜,“倒是你,我还想问你; 我隔壁那小兄弟呢?”
“你也不知阿、苏回去哪儿了?”虞忨紧紧皱起眉头; 在姜少飏扬眉时及时改了口,心底对他仍是留有经年累下的阴影在。
姜少飏觑了他一眼; 颇是没好气道; “苏回自昨日入宫后就一直未回……据闻朱雀门那还有人行凶; 凶徒还尚未抓获!京城何时变得如此不安生; 你这金吾卫统帅莫不是摆着看的?”
正说话间; 姜少飏瞥见从不远处走来的二人; 额际不禁跳了跳。而过了垂花门的苏霓直奔他而来,一脸的惶『惑』无措。
“四……”苏霓话到嘴边又咽回,已然看到虞忨遂先行招呼了一声虞将军。
虞忨一心只系着阿妧安危; 自是未察觉她的异样; 正欲开口却遭姜少飏抢了一步,“虞将军不抓紧破案抓人,莫不是要在这同我详细赘述人是如何在你管辖范围遭人袭击、失踪不见的。”
“你……”虞忨声音不大;但明显隐忍着怒意,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青筋暴『露』,最终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临到与沈崇错身之际,目光对视,空气中似有火花溅起,一股无形的势从二人身上而起,惹得四下突兀寂静。他亦顿住身影,“我会让她平安回来!”
像是保证又像是挑衅,沈崇始终孑然不语,神情淡漠,就像是在说这本来就是他分内之事。
这番态度惹得虞忨怒走。姜少飏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就迎上了沈崇洞悉世事的双眸,兀的感到一阵头痛。
“四哥,现下该怎么办?阿妧、阿妧不是让那伙凶徒绑架,是跟着六皇子离开的……一定、一定是六皇子知悉阿妧身份要挟……你说他会不会对阿妧……”
“闵儿,莫慌。”姜少飏看着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无措样子,反手握住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神情亦是凝重,“目前尚未传出任何消息,相反即是好消息,阿妧做事同以往不同,不会胡来莽撞,先不要自己『乱』了阵脚。”
“四哥……”苏霓仍是担忧,攥着姜少飏的手,手心汗湿一片,“我还是觉得心神不宁的,总像是要出事,呸,我这乌鸦嘴!”言罢又忍不住懊恼打了自己,被姜少飏制止。
“阿妧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姜少飏话落的瞬间,就觉察到自沈崇那方向投来的目光又冷冽了几分,干咳了一声继续道,“你莫忘了静妃身上还有蚀骨香……再者,若六皇子知晓阿妧身份,阿妧暂不会有危险。”
苏霓闻言兀的僵了一下,转瞬就明白了其中深意。姜少飏亦是在此时规矩放开了手,放在唇边又咳嗽两声,转而看向一旁愈显沉默的男人,“你不大对劲,阿妧同你说什么了?”
“这事你早知道。”沈崇幽沉沉地睨着他,“还是说有你出谋划策的一部分。”
“你说什么……”苏霓尚未从情绪中缓和,听得一头雾水。
姜少飏却是不置可否,与他对视神情莫测,“啧,被人欺瞒的滋味呀……”
沈崇薄唇抿成一线,须臾,“想救人,未必要用这法子。”大抵亦是知道他不会赞同,才撇去他的,若不是他事先在静妃身边安『插』人手只怕……思及此,他眸『色』愈沉,神情也愈发晦暗。
“朝中以宋尚书为首几番上书另立王储,今时更传出皇上曾传召过内阁拟诏,后却不了了之,转而急召贤王入宫。这即是关键,亦是同阿妧所作有关。”
“几位皇子之中,当属六皇子最深藏不『露』,我跟他数年,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以及他背后之人——你确该庆幸她是在六皇子手上。”
“……”姜少飏被他甚是条理清晰的一顿说法堵了胸口,不由想起阿妧当日来找他时的情景……用『逼』上梁上形容再合适不过,胸口堵得更甚。
“探子传回的消息,司南王的亲兵扎营在红河谷一带,一个甘愿沉寂多年野心勃勃的猛兽,一逮住机会,便会死咬住不放,显然眼下是他认为合适的时机。”姜少飏道。“若没有阿妧这变数,许最后……”
他顿住,“并非所有事都能预料到,也未必会照你所预期的发展,我们之前都栽过跟头。照阿妧说的,人心才是最大变数,许让阿妧搅一搅和,反而会有意外之喜。”
沈崇微微眯起眼眸,盯着他良久,后者才意识到竟是把原来瞒到底的都抖『露』了,“……”
“事先办。账,往后清算。”
“……”
夜如浓墨,乌云蔽月,连最后一丝光亮都遮掩去,蛙鸣之下静幽至极。
西郊别庄僻静一处,一盏豆大的油灯火苗耀动,照得坐在桌边的人,脸庞明明灭灭。牢房内布置奢华,若非她手腕上的精铁腕扣与墙壁上铁环紧紧相连,丝毫看不出是被囚之人。
外头稍传来动静,她抬眸看过去,只看到来人一袭锦衣华服,身姿挺傲,早已与过往不同。
“可住得安好?”
“你说呢?”苏回冷声相对,举了举手上镣铐发出铮铮响动,勾起无声嘲讽看他。“还以为殿下会先让我为静妃娘娘诊治,这是何意?”
司马琰直勾勾盯着那皓白纤细的手腕,上面因为挣动有了一圈红痕,相衬之下竟有一丝妖冶风情。他沉默地走了过去,脚下微微打晃。
苏回闻到一股浓重酒味以及胭脂香气,混在一起,形成难以形容的味道冲击嗅觉不由皱眉。都这时候……
司马琰瞥见她的神情,自发动手脱去外衫,旋即便有侍从接过去,侍从也都纷纷退了出去。
苏回并未注意到他此举用意,只是全副心神压在二人独处上,手覆在膝盖上,若细看,底下微『露』出银光,她屏息按下,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提早走到那一步。
“摇光被关在何处?”
司马琰呵呵笑了起来,一个踉跄不稳坐在了她对面,隔着一方小木桌,距离不远,几乎能看到对方眸中倒映,“嘘……”